左右思量,薛姨妈肝肠寸断,一面是祖传的家业,一面是心头的独子,割舍哪个都难!
“贾老太太,你这般下狠手,却不怕阴司报应么!”薛宝钗咬牙恨道。
“薛姑娘,说句不好听的,你这浪荡之名漫天飞的姑娘家,还是少说话的好……”贾母轻蔑道:“真是少教养的!”
贾母现在可谓成竹在胸!今日这薛家是完完全全赚到手了!傻子才会去救薛蟠,至于这对母女,日后想个办法灭了口就是了!
“钗儿!咱们走!”薛姨妈磕头磕的发髻散乱,更是脸色惨淡,晃晃悠悠起身,悲切道:“咱们去找你舅舅去,这薛家的家业,就算给了王家,也绝对不会给贾家里的一个个黑心之人!”
“是!娘!”薛宝钗狠狠瞪了贾母一眼,扶着薛姨妈转身就要走。
“慢着!”贾母坐直身子,脸上笑意全部退却,鸳鸯和琥珀赶紧扶了稳稳靠住垫子。
“老太太还有何指教!”薛姨妈头也不回,冷声问道。
“这贾家可不是城门!说进就进,说出就出!你们白吃白喝贾家这一年多,是不是也该弥补一二!”贾母冷哼一声,阴险道:“荣国府显赫自此,一天收你们一万两也不为过!就按一年算,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五万两银子!少一分,也别想出这个门!”
“老太太!你欺人太甚!”薛姨妈猛地转过头来,两眼一片血红:“我跟你拼了!”说着扑将上来,不等接近贾母,只被一旁的琉璃一脚绊倒,扑在地上,四五个丫头骑将上来扯了头发就打。莺儿在外间候着,听见屋里吵闹像是打起来了,忙要进来,却被外面的婆子拦住。几下子,薛姨妈脸上便被抓出了血痕,却口不择言的大口骂贾母,不停的喊宝钗帮忙。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薛宝钗的世界,轰然坍塌了……最后的一丝富贵梦轰然破灭,自小的青云志伴随着她走过了十几年的时光,只这路,越走越窄……直到现在,已是无路可走。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又如同玻璃一般,破碎的一败涂地。她努力去拣、去拼凑,却徒劳无功……
眼前的人和景,越来越恍惚,薛姨妈的喊声她已充耳不闻,只觉人影晃动,不停的动,动得她心烦。轻轻摇了摇头,却看见了端坐看着丫头打人的贾母,茫然的眼神忽地找到了焦距,贾母微微带着得意的表情深深扎在她的心上。轻轻挪动脚步,走上前。鸳鸯看宝钗上前,忙过来阻拦在她跟前。
“老太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请您放过我娘吧!”宝钗跪倒在贾母面前,磕头哭求道:“我娘年纪大了,受不起这样的打骂……老太太,宝钗替娘给老太太赔不是了!”
“宝丫头,你娘老糊涂了,我帮她清醒一番。”贾母根本就没有停手的意思,连正眼都不看宝钗一眼,只看着薛姨妈被打的鼻青脸肿,越来越没有力气呼喊。
“老太太,薛家的印鉴,一直由我收着保存。只求老太太放过我娘,老太太写好转让文书,我自会取来盖了!”说罢,伏地不肯起身。
“都给我住手!”听到这一句,贾母浑浊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鸳鸯,还不快拿纸笔写了凭据!”
“是!”鸳鸯赶紧去取了纸笔,写了薛家自愿将全部家产转到贾府名下的字句。
几个丫头停了手,站着等吩咐,地上的薛姨妈肿脸涨腮,眼睛淤血,全身被踢打得剧痛,五脏六腑皆碎了一般。听见薛宝钗的谎话,不明所以,勉强转过身来,却眼皮肿胀。看不清楚。
薛宝钗接过凭据,上下看了,冷笑道:“老太太,这样写恐怕不妥,既是答应救我哥哥,便要在这里写上,到时候两讫了,便再无干系。否则,便是将我母女打死,这银钱便是由薛家二房继承,贾家一个铜板也别想得!……难道你怕了?怕别人知道贾家的阴狠么?”
“哼!我这般年纪,却没写过一个怕字!”贾母哼了两声,手攥着帕子敲了敲小几,毫不在乎的示意鸳鸯填上:“琉璃,你跟着宝姑娘去取印鉴,薛太太就留在这等着宝姑娘回来吧!”
薛宝钗再三确认了凭据,而后道:“很不必跑,这印鉴,就在我身上!”一面伸手往怀中掏去,一面跪行上前。贾母顿时悔恨,早知道在她身上,便直接抢了,还弄什么凭据!不过也没关系,这母女二人如今想翻风浪,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我给你薛家的印鉴!”跪行至贾母身前,宝钗出其不意,眼中一道寒光闪过,猛地起身,翻手操起桌上的琉璃盏!半盏香料泼了贾母一脸,琉璃盏随后而至!
“砰!”一声闷响!一切太快,贾母根本来不及躲闪,脸上甚至内来得及换上惊愕的表情!只这一盏打在额角,登时鲜血如注!贾母闷哼瘫软榻上,屋子里丫头吓的失声尖叫起来,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兀自的大喊着。
薛宝钗神色恍惚,面露微笑,一手随意将凭据团了塞进怀中,狠下心,双手举起琉璃盏直奔贾母面门砸去。
鸳鸯最先从惊惧中反应过来,见宝钗要将贾母置于死地,顾不得其他,忙扑身抢住琉璃盏,二人拼命争夺起来。
“快去叫人!你们快去!”别的已经来不及说,鸳鸯急哭了,手上不敢撒开。薛宝钗拼力抢夺,一脚揣在鸳鸯的腿上!一阵剧痛袭来,鸳鸯咬着牙不松手,一旦松手,老太太死了,便不是这点苦头的事了!
“是!”几个丫头刚刚还沉浸在殴打薛姨妈的快感中,只情势急转直下,贾家宝塔尖上的老太太被薛宝钗打了!这可比改朝换代还要骇人听闻,竟没有一个想起来去帮鸳鸯,抖着手脚皆往出跑。
“哈哈哈……”薛姨妈才看清了怎么回事,爬着靠在一边狂笑了起来:“报应啊!报应!你个老不死的,让你阴毒无限,薛家没了,却也要拉着你做垫背!”……
忠顺王府中,贾政与忠顺王爷在书房坐了半晌。刚刚王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正在沉默中。金银易得,兵器难求!又是他避开朝廷耳目高价从栖月置办来,花费不小!如何能不气?
“王爷!我确确不可能与王府作对!不要说武器,便是半棵草也不会藏匿!”贾政叹了口气:“定是薛家从中做了手脚!”
“薛家要兵器有何用!”忠顺王爷不满道:“眼下那金陵旧案又忽地被人翻起,不会太巧了吧!”
“王爷是怀疑我意欲灭口?”贾政急了,站起身上前几步一抱拳:“王爷,贾某不会傻到那样的程度!薛大傻子是什么人,怕他招惹官府惹祸上身还来不及!更何况,当初那命案是王氏着贾雨村办的,一旦揭了,对贾家又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这武器到底哪里去了!”忠顺王爷一拍书案,斥道:“在你贾家里存着,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难道是……”贾政皱了皱眉:“依照王爷所说,此次办货是通过薛家商号的管家办的,薛蟠并不知情。那么能否会是那管家私下里转卖他人从中谋利,吃准了丢的是武器,网页不敢声张?可……这也太大胆了!这管家哪里能有这么大胆子!”
“偷了武器卖给谁?沿街叫卖?”忠顺王爷不怒反笑,起身一甩袖子,道:“贾政啊贾政,咱们一路走了这么多年,你少跟我玩心眼子!限期一个月,要么把你那铁匠铺中打造的兵器拿来弥补,要么赔偿银子,一共是十八万两纹银!到底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王爷!王爷!”贾政连声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忠顺王爷离开。
“贾大人,请。”门口的小厮来送客。贾政深深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哎呦!这不是贤德妃娘娘的爹么!”刚穿过一道九曲回廊,冷不防听见对面有人嘲讽道。
待贾政抬起头时,却见忠顺王妃就站在前面不远处,一手抱着手炉,一手从丫头手里抓瓜子瓤吃,唇边带着一丝嘲笑:“这会子大人不忙着建园子迎接娘娘省亲,怎么有空来王府做客?”照旧是金灿灿的大凤钗,满头的珠花钗环,脸上浓妆厚粉,并不显得多美,反倒暴露了她面貌平庸,甚至有点丑的事实。要说也怪,高家老爷子妻妾成群,哪个不是千挑百选的标志,这个女儿却完全照着父母的缺点长的。只不过,容貌如何且不论,只要身份在那里,便注定了要做人上人!
“给王妃娘娘见礼!”贾政忙停了脚步,抱拳作揖。
“呦!我可不敢受你的礼!若是被贤德妃娘娘知道了,可是不好!在皇上耳边随便那么一两句,王府也受不起呢!只可怜我那亲妹子白白坐了贵妃的位置,却落个有冤无处诉,有苦无人撒!原以为忠顺王府同贾家结了姻亲,便是一家人。只没想到,将那好心做了驴肝肺!得宠便当了白眼狼!整日价在皇上面前编排贵妃娘娘的不是!”忠顺王妃一边吃一边说,一点都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