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姨娘且慢！”冷不防却被胤禛出声唤住，道：“我有几句话要与妹妹说，还请姨娘姨父回避片刻，待我说完后，姨娘再带妹妹回房不迟。”

如海身为男子，又生性豪爽，自然未意识到胤禛那点子心思，只当胤禛是舍不得黛玉这个妹子，要与她单独告别，因点头笑道：“无妨，才吃了酒，渴得紧，我与你姨娘整好可以去外间吃钟茶。”

贾敏却心思细腻，很快自胤禛眸间深深的眷恋中，将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的心里一时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的玉儿已经长大，能吸引住其他出色少年的目光了，且那少年还是她好姐妹的儿子；忧的则是倘胤禛是认真的，身为皇子的他，将来必定是要三妻四妾的，到时候她的玉儿岂非太过委屈？

但她是个聪明人，亦相信冥冥中的缘分，不会随便点破胤禛的心思来让他难堪，更不会去阻挡女儿极有可能会得到的真正幸福，因此只笑着说了一句：“知道你二人兄妹情深，必有一大筐的体己话要说，且慢慢儿说罢，我们不急的。”便同如海一径去了外间，不在话下。

目送如海与贾敏出去后，面对笑靥如花的黛玉，胤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只知道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恨不得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但他心里亦明白，今日的离别，只是为了明日永不再离别，他便是再舍不得，亦要狠下心来舍得！

还是黛玉被他瞧得浑不自在，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不知四哥到底有什么话要与我说？”方让他攸地回过了神来，脸上便有了几分发烫，他忙假意咳嗽一声，遮掩了过去。

彼时黛玉犹不知道胤禛的想法，倒并不是因为她够迟钝，而是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一个仅只十二岁的少年，竟然会在短期的相处过后，对另一个仅只六岁不到的小姑娘，动了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连日来皆赖妹妹悉心照顾我，偏我明儿一早便要离开，想送一点小东西与妹妹，一来聊表谢意，二来留个念想罢了。”胤禛已镇静下来，用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声音说道，心里却在暗自计算着，至少他还要再等八年，才能与黛玉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见胤禛特意留下自己，却是为了送东西表谢意留念想，黛玉不由心中一暖，笑道：“四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儿，作妹妹的照顾哥哥，那还不是该的，难道竟是为了谢礼不成？再者，王子安不是说过‘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吗？只要我们彼此牵挂对方，又何须什么死物来作念想！”之所以这般说，是因为当日林府下人救他上岸时，他便身无长物，而住进林家后，身上的每样东西又是林府的，不想让他尴尬罢了。

岂料她话音未落，胤禛却已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拿了一块翡翠玉牌出来，瞧着色泽倒是不错，但算不得什么上好的东西，显然既非出自林府，更非出自皇宫。

黛玉正疑惑他从那里得来的这样儿下品，就听他沉声道：“这是我打小儿便带在项上的东西，想来是我额娘留给我的，虽然算不得上品，却是我最珍视的宝贝之一，还请妹妹不要嫌弃，留下做个念想罢。”

闻言黛玉心里一“咯噔”，茅塞顿开般攸地明白过来了他的心意，不由心下大急，连说话都有些个语无伦次了：“这、这……这太、太珍贵了，我不能收！”有没有搞错，她才六岁都不到，就被人表白、被人送定情信物了，且表白之人也才十二岁而已，这要是放在现代，可是活生生的“早恋”典范啊，真是有够惊悚的！

所幸最初的震惊过后，黛玉很快找回了往日的冷静，遂决定给他来个装傻，因眨巴着大眼睛佯作天真状说道：“四哥方才都说了，这是你额娘留给你的，是你最珍视的宝贝，玉儿又如何忍心夺你所爱呢？况娘亲曾告诉过我，不能随便收男孩子送的礼物，不然就不是好姑娘了，玉儿才不要作坏姑娘呢！”就不信她不要他还能硬塞，她可没忘记，他将来的福晋乃是那拉氏，而非她林黛玉，她才不要将来独自伤心呢！

胤禛被她说得语塞，但旋即便回过了神来，用诱哄的语气说道：“姨娘说的是‘不能随便收男孩子的礼物’，又不是说的‘不能收四哥送的礼物’，所以玉儿即便收下我的礼物，仍然还是好姑娘哦！所以玉儿只管收下便好，只一点，切不可将这玉牌弄丢了或是送了别人哦，不然将来四哥知道了，可是要伤心难过的。”说着不由分说将那玉牌塞到了黛玉手里，心里则是庆幸与哀叹各占一半儿：庆幸的是自己早早便抢在其他人之前，定下了黛玉这个“天仙”；哀叹的则是，照现下她这副懵懂的模样儿来看，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怕自己有得等了！

他不知道的是，黛玉早在心里将他骂了个千儿八百遍，呸，真当自己是无知小娃儿了，竟想出诱骗她收下定情信物的“损招儿”来，果真不愧为是“大清第一腹黑闷骚男”！

偏生她还不能当面揭穿他，不然她这个“六岁小娃”，可就太值得人怀疑了。没奈何，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将那玉牌收了起来，然假笑着道谢的同时，她却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心里那一抹小小的雀跃，她忙将其压了下去，并告诉自己，她不过是因为被一直崇拜的偶像告了白，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罢了！

胤禛又交代了她几句要听爹娘话、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话，因想着让如海在外面久等终究不好，方依依不舍的送了她出去。浑不知她才一背转他，便向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这么着就想套牢了她，简直就是做梦，哼！

贾敏看见女儿红着一张小脸出来，心下一动，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你爹爹还有正事儿要与四阿哥说，咱们娘俩就先回去罢，时辰也不早了，你也该睡了。”

黛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回身冲胤禛与如海福了一福，便随贾敏一径去了。

半道上，贾敏到底没忍住，状似无意的问起了黛玉：“方才你四哥都与你说了些什么啊？”一双美眸里，亦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探询的目光。

黛玉以为贾敏是瞧出了什么来，心下一惊，勉强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交代我要听爹娘的话，要照顾好自己罢了。”

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对她坦白，“对了，他还送了我一件小礼物呢，说可能是他额娘留给他的，让我作个念想。我虽舍不得他，想着这是他额娘留给他的，执意不要，偏他又一定要我收下，我只能收下了，娘亲要不要瞧瞧？”虽是用的征询意见的语气，一面却早早将那块玉牌掏了出来。

贾敏怔了一下，旋即顺势接过玉牌大略端详了片刻，便还给了黛玉，笑道：“既是他特意送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罢。”

黛玉生恐她会错意，以为自己已经和胤禛两情相悦，忙笑道：“四哥送的东西，必定是好的，万一那日被我不小心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要不娘亲与我收着罢？”

贾敏却摆手淡淡一笑，只命她自己收起来：“这是说的什么话儿，他既送与了你，再金贵再稀奇亦是你的了，那有娘亲与你收着的理儿？大不了以后小心点子也就是了。”然她表面上瞧起来虽风轻云淡的，心里实则早已翻了天。

须知她乃何等聪明之人，如何猜不透胤禛的用意？她之所以什么都不说，不过是想着黛玉毕竟年纪还小，连男女之情为何物尚不知道，自己若贸贸然便点明了，反倒横生枝节；亦极有可能会混淆了女儿的视听，让她记下此事，明儿顺理成章的对胤禛有意起来，误了她的将来，倒不如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好。

她却不知道，黛玉亦早已明白了胤禛的用意，自己的担忧与筹谋，其实有点子多余了。

娘儿两个正慢慢的说着走着，迎面却见宝良领着一个男子急急行了过来，因见四下里避无可避，只得止步立在了原地。

宝良显然亦瞧见了母女两个，忙躬身上前行礼道：“见过太太，见过姑娘。”他后面跟着的男子亦上前抱拳行了个礼。

“原来是邬先生。”贾敏显然已认出了那男子，略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便领着黛玉往上房去了。

黛玉却是心里一动，有意回头看了看那男子，见其生得虽不十分俊朗，一双黑眸却是深不见底，神情举止间亦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便将男子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犹不敢确认。

及至回到上房，趁着四下没人，黛玉忍不住问贾敏道：“方才那位先生我怎么没见过，不会是娘亲为玉儿请的西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