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过后,并没有病人家属来到窗口前,于是扩音器内的声音再次响起:“二零二房三号床的家属是谁?”这次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不耐烦。
然而,声音过后还是没有家属出现。窗口内的女职员愈发感到不耐烦了,不过,她显然奉行了那句“事不过三”的俗语,隐忍着不悦第三次说道:“二零二房三号床的,有没有家属在?没有就换下……”
“有!有!我就是!我就是!”一道清脆高亢的童音突然回应道。
窗口内的女职员狐疑地将脸孔贴着窗口向外看,并没有见到人,却能感觉到声音就是从她的窗口附近传来的。
“谁?在哪里?”女职员皱着眉头问道。
“阿姨,阿姨,我在这里!”童音急切地说着自己的存在位置。
遗憾的是,女职员还是没有看到人影。她很生气,以为是有小孩在跟她捣蛋。
“既然没有,那下一位,二零三房……”女职员坐回位置,面无表情地报着下一位。
一位中年男人走上前去挂号付钱。而一个孩子则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原先蹦跳站着的位置被别人给抢走了。那孩子正是一岁零六个月大的崎儿。
崎儿看着那些大人一次又一次挤在他的前头挂号,心里很恼火。他有好几次央求人家帮他一把,但是,他还没开口就被那些人给小心推开了。
“呀,这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小就一个人乱跑,大人是怎么看的呀?”一位婆婆满脸不赞同地说道。
“我才没乱跑!”崎儿当即反驳。
“去去去,小孩子乱跑什么,你妈妈哪去了?”一位叔叔不耐烦地说道。
“我没……”崎儿有些急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又被一位阿姨给打断。
“哟,孩子这么小怎么敢放任他一个人乱跑,这做妈妈的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不许你说我妈咪的坏话,我妈咪很负责任!”
崎儿生气地瞪着那位阿姨,不过,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搭理他第二句。来这里的人都是因为亲人或朋友生病了,心情大多是焦躁不安的,没人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事情。
崎儿虽然心有不甘,但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必须先给妈咪付掉住院费。崎儿仔细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前厅柜台处一位护士小姐正趁着没人招呼时在偷偷地照镜子补妆。于是,他快速跑了过去,从挡板底下的空缺处钻进柜台内。
正在补妆的护士小姐,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她的护士服,一回头便见到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男孩冲着她开心地笑着。
“咦?”护士小姐有些惊讶,“小朋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妈妈呢?”
“漂亮姐姐,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崎儿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无比期待地望着护士小姐。
一听崎儿甜甜地喊她“漂亮姐姐”,护士小姐立刻笑靥如花,弯下腰温柔地看着崎儿:“可以啊,说吧,要姐姐帮你什么忙呢?”
崎儿的小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拽着护士小姐就向外走。
还是那个挂号处的小窗口。护士小姐抱着崎儿站在那里。
“你说你是二零二房三号床的家,家属?”窗口内的女职员不敢置信地望着崎儿。
“嗯,我是的!我妈咪住院了,我来交住院费。”崎儿口齿清晰,没有一点生疏惧人的神色。
“啊……呃……嗯……你……”女职员结结巴巴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阿姨,住院费是多少?我没带现金,刷卡可以吗?”
“呃,可,可以……”
崎儿一本正经地从随身带着的小熊钱包内摸出一张白金卡。女职员呆滞地接过白金卡,以着平时熟练的操作方法,机械地执行着刷卡的动作。
崎儿熟稔地用小手按下密码,让人觉得超惊讶的是,他居然跟银行内部的操作员一般,严谨地用白纸遮盖着自己的按键动作,之后又握着签字笔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将发票放进钱包内收好。他的行为比一般大人还要来得有条不紊,看得女职员和抱着他的护士小姐全都目瞪口呆。
“好了,谢谢阿姨,谢谢漂亮姐姐!再见!”崎儿最后冲着那两人微笑了一下,挥了挥小手,转身迈动小短腿走到附近的电梯旁,电梯门开,他直接走了进去。
诡异,太诡异了!女职员和护士小姐面面相觑之后,依旧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二零二病房内,苏菲安静地躺坐在三号病床上,右臂缠着绷带,右脚踝打着笨重的石膏,而她则用左手翻看着一本厚厚的英语原文机械书。
房门被人轻敲了三下,苏菲抬头看向房门处,见到房门闪开一条缝。继而,崎儿的小脑袋向里面探了探,在同苏菲对上视线时,大眼睛倏地闪亮起来。
“妈咪……”
“嘘!”
“哦……”
苏菲瞄了瞄身旁两个床位上的病人,一位是摔断腿的老奶奶,另一位是摔断肋骨的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此时,她们都在睡觉。
崎儿推开门,抱着一只保温瓶走了进来。因为苏菲的提醒,他还特意放轻脚步,猫着小腰,模样可爱又可笑。
苏菲放下书本,抬起左手摸了摸崎儿的头发,以着几近唇语的声音说道:“里面是你煮的粥吗?”
“不是粥,是鸡汤,是我和爹哋煮的!”崎儿也小小声地回道。
一听说是桦煮的,苏菲直觉狠抽了一下嘴角。
苏菲是昨天晚上住的院,是桦将她送进来的。那男人根本就没有金钱观念,当医院的工作人员让他去交住院费时,他还恶狠狠地瞪着人家,吓得那些人直觉认为他是混黑道的,纷纷服软并准许苏菲今天再交住院费。于是才有了崎儿去交住院费的一幕。
住院时,有医院食堂准备的健康餐食,可是崎儿看到别人都给病人熬鸡汤送来,于是他也和桦去超商买了一只鸡回家煲汤。
这汤是煲出来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喝了?苏菲有些紧张地暗想着。
崎儿并未注意到苏菲那不大自然的反应,径自拧开保温瓶的盖子,盛出一小碗鸡汤端给苏菲。
“妈咪,来,趁热喝汤!”崎儿的小嘴咧出灿烂的笑容,小犬牙露出尖尖,可爱至极。
“呃,好……”苏菲左手接过汤碗,刚想用右手去拿勺子时,却被崎儿拦住了。
只见他脱掉小鞋子爬上床,跪坐在苏菲的身边,小手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先递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才递给苏菲喝。
苏菲因崎儿的这一动作而有些发蒙。记忆里,似乎从没有人这么给她喂过饭。而现在,她的宝贝儿子,一个才刚一岁零六个月大的小宝宝居然在给她喂饭,此时此刻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妈咪?”
见苏菲没有张开嘴巴喝汤,崎儿疑惑地望着她。苏菲回神,一口含下那勺汤,含下的一瞬间,她的表情一怔,嘴角一抽,漆黑的眼眸瞬间漾起一层水雾……
“妈,妈咪?”崎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苏菲,“你怎么了?是不是脚又痛了?”
苏菲艰难地咽下那口汤,强自撑开笑容看向崎儿:“崎儿,为什么这汤又咸又甜、又酸又辣?”
“啊?怎么会这样?”崎儿刚想自己也试尝一下,却被苏菲阻止,她可不希望崎儿因为吃了这怪味的汤而闹肚子。
“味道虽然有点怪,但喝着还是挺香的,妈咪还想喝,来,继续!”说着,苏菲便张开嘴巴,崎儿见了很开心,急忙又舀起一勺吹凉了递过去。
苏菲喝着喝着,突然就听到身边有人啜泣的声音,回转脸一看,竟发现二号床的老奶奶老泪纵横地望着她和崎儿。
似是明白自己有些失态了,老奶奶抬袖擦了擦眼泪,感慨道:“这位年轻的妈妈将孩子教育得真好,这么小就懂得孝顺妈妈了,唉,比我那儿子强多了……”老奶奶说着,又兀自抹着眼泪。
崎儿抬头看了看老奶奶,以为她是在羡慕苏菲有鸡汤喝,于是他微笑着说道:“婆婆,你是不是也饿了?那,你要……”
“啊,崎儿,妈咪想吃水果了!”苏菲突然打断崎儿的话。
并非她苏菲吝啬,而是那鸡汤根本就让人难以下咽,若是给那个老奶奶喝的话,一准会出现健康问题,到时候她和崎儿可就麻烦了。
“哦,那崎儿这就出去买!”崎儿急忙爬下床穿上小鞋子,匆匆跑了出去。
老奶奶望着崎儿离去的身影,一脸的羡慕神往之色:“我说这位……”
“我叫苏菲。”
“哦,我说苏小姐啊,你的儿子真是懂事体贴呀,他几岁了?”
“呃……五岁了。”苏菲有些迟疑地说道,如果她说崎儿还没到两岁的话,会不会将老人家给吓到?
“啊?都五岁了呀,可是他看起来很小嘛!”老奶奶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