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边出神,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揩我的嘴角,吓了我一跳。抬头看到中山狼若无其事的弹弹手指上粘着的饭粒,面无表情的望我一眼,训斥道:“吃饭的时候慢点吃,别总是糊得满嘴都是饭碴子!”
我瞪他一眼,没理睬,继续未完的早膳。
“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回去。”他似乎不满意我对他的冷落,一会儿让我慢点吃,一会儿又让我快点吃,真是没话找话。仍其实他大可不必跟我说话的,反正现在我就在他的手里,什么时候走他决定就可以的,根本不用通知我更不必听取我的意见。
吃过沉默的早餐,中山狼带我走出这间屋子,外面又是一个晴好的早晨。
沙漠里的天气基本是两个极端,不起风暴的时候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我发现有几名马匪抬着几个用薄席卷起的女子正勿勿忙忙的向外走着。
中山狼叫住他们问道:“怎么回事?死了吗?”
那几名马匪停住脚步,答道:“回孙将军,这几天流行‘斑毒’,有几名抵抗力差的女子感染了。为免继续扩散,大哥命令把她们抬出去焚烧掩埋了!”
我大惊,知道“斑毒”是沙漠中流行的一种瘟疫,感染者浑身长满红斑,持续高烧,最后会死于高度炎症。这种病当地人已有免疫力,被感染的多是不适应沙漠生活的外地人。
“你们大哥的心真是黑透了!人还没死呢,他就让抬出去焚烧掩埋,简直丧尽天良!”我冲动的跑过去,跟那几名马匪拉扯薄席,里面被裹的女子还有知觉,听到有人救她们忙呻咽着哭起来。
“你干什么!想死嘛!”中山狼一个箭步跳过来猛的将我拽开,再远远的拉到一边,怒声训斥道:“她们感染‘斑毒’会传染的!你的体质……万一感染了就等死吧!”说着对着那几名马匪挥挥手,推促他们快点抬走。
我冷冷的挣开他的大手,讥讽道:“我感染不感染无所谓,只要你们这帮丧尽天良的东西活得舒舒服服就好了!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你跟那个赤术好好活,继续帮他助纣为虐,在这大漠里烧杀抢夺奸淫掳掠!”
中山狼皱起浓眉,怒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如果我真喜欢做马匪就不会离开这里去京城,也不会娶你这个祸害精!早知今日当初我还不如一直留在这里做马匪,不认识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么伤心的结果!”
“真是遗憾啊!你当初的一念之差害惨了我,假如我没有遇到你,我的生命该多么精彩!你就是我命中的霉星,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开始倒霉,一直到现在仍然混得凄凄惨惨!明明有成功的事业,却不敢正大光明的经营。像只过街老鼠般四处躲藏,一会儿给平王做侧妃,一会儿又给西域王子做候补王妃,你害得我都不能自由平等的追求爱情。”我愤怒的对他吼出了压抑多时的不满和怨意。
“死性不改的东西,你恐怕已经忘了你是谁的女人!本将军明媒正娶三茶六聘用花轿将你抬进将军府的,你是本将军的结发妻子!居然还说什么要追求自由平等的爱情,不知羞耻的贱人,单凭你这句话也该将你浸猪笼!”中山狼一脸的怒不可遏。
对于他的指责我嗤之以鼻,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少自做多情了!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难!你这个自大、自私、霸道、猖狂、凶恶、狠毒、可憎、可恨、可气的沙文猪!你如此苦苦相逼不就是因为我害了你妹妹?今天我对着头顶的太阳发誓,我没有害她,也没有害任何人!孙大将军,求你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马,别再纠缠我好不好!”
“妄想!这辈子你都别想逃离开我!妈的,你再敢说要离开我去追求别的男人之类的话,我就在你身上打烙印!就像牧民在牲畜身上做记号一样,看你还怎么跟别的男人!”中山狼眼露凶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大惊,本能的撒腿就逃,边跑边回头望他有没有追过来,结果不小心“嗵”的一声狠狠撞到一堵“墙”上。由于跑得太猛,撞得我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摔倒。
一双大手扶住了我,阴沉冰冷的声音响起:“一大早的你乱跑什么?才关了一天出门就撒欢,看来他说的没错,你真是跑野了!”
不用看人,光听这冷嘲热讽的腔调就知道是赤术。这哥俩都是一个德性,别指望嘴里能说出好话来。
稳稳神还不待反击他,就又被另一双大手拽了过去。中山狼将我搂在怀里,对赤术说:“现在我就带她走,不打扰你了!”
“急什么?找到人便急着走,你也太没把我这个兄弟放在心上,重色轻友,你是越来越出息了!”赤术冷声嘲讽道。
“你的脾气也越来越反复无常,看样子这些年已称王称霸习惯了,光说自个的,也没人敢反驳你是吧!”中山狼沉着脸望向眼前的赤术,只是眼神里却不自觉得流露出宠溺,“是你不让我踏足你的地盘,我过来一趟还得挑你心情好的时候来。我那二十万的大军还在坳地里驻扎着呢,皇上不下令也不能发起总攻,只能在那里等着。别的好说,吃水是大问题。想借你的地盘屯驻兵马也被拒绝,好,你不高兴的事情我不勉强,吃点苦也就撑过去了。只是今天我走时还跟你要一百牛皮袋清水,不然大军明天就要断水了。”
赤术沉默了一会儿,瞥一眼中山狼紧紧框住我腰的大手,冷冷的说:“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刚才接到飞鸽传信,指名专给你看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枚蜡丸递给中山狼。
中山狼松开我,接过蜡丸捏碎,展开里面的纸团,勿勿看了几眼,脸色微变,沉吟着说:“皇上突然下令要我即刻退兵!”
“哼!”赤术满脸的不以为然,“这皇帝老儿才是真正的为所欲为习惯了!一会儿指挥你朝东一会儿又命令你朝西,拿你当狗使唤呢!”
“别说的这么难听,皇上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中山狼再不敢耽误时间,迅速召集他带来的五百兵马,再向赤术讨了些清水装满带来的牛皮口袋,将我拽上他的马背,飞快的奔出绿洲。
中山狼熟识这里的每条道路,众骑士就跟在他的后面奔驰。出了复杂难行的绿洲出口,他们加快速度向着大军驻扎的方向驶去。
头上戴着中山狼为我准备的蒙着黑纱的草帽,我俯在马背上默默的接受着这新一轮的奔波。
说实话,自打到了这大漠,我好像就跟马背有缘了,整天待在上面跑,但跑来跑去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好像转来转去只为了等中山狼带我回去。
为什么我老是摆脱不了他的纠缠,挣脱不掉被他欺负的命运。如果我的世界里没有他该多好,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不必再整天东躲西藏。我可以经营我的火锅店,和绣桔一起快乐自由的生活。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魔咒,让我挣脱不开被诅咒的命运。
前方的道路一片迷茫,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尽头。我只觉一片心灰意冷,疲惫的伏在马背上消极的等待着命运之神的下一步安排。
命运之神依然冷酷无情,这一路上畅通无阻,再也没有任何骑士勇士或者王子出来救我。我被中山狼带回到那驻守着二十万大军的营地里。
中山狼下了马,再将我抱下来,这才命令随从兵士卸下牛皮袋,散发到副将手里,让他们分散给众士兵补充随身携带的水囊。
一切准备好之后,中山狼命令大军拔营,起程返回京城。
大军行进过程是高强度的能源消耗,为了赶路,他们可以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维持着机械的前进动作。所有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完全能达到行军的要求。
这里面只有我是严重不达标的!
先不说这光灿灿照得人头晕的烈日,也不说这一路颠簸的马背,只这种高强度的行进速度就够我受的。虽然午后有过短暂的休憩,中山狼喂我吃了点干粮,喝了点水,但这点休息对我来说远远不够的。
现在我需要一张舒服平稳的大床,躺在上面美美的睡上一个时辰。当然这个念头在此时看来是绝对的奢望,中山狼再次将我拎上马背的时候,我哭起来。
头好痛,感觉自己中暑了。晕晕沉沉的趴在马背上无声抽泣着,在心里将中山狼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撑着点,皇上下旨必须明天天亮前回到京城,否则就是恃权藐视皇命!”中山狼的语调里有些无奈,“回家后再好好睡,我答应不打扰你,让你睡足三天,嗯?”
是久曝烈日的错觉吗?我感觉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隐隐的疼惜。怎么会呢?他怎么会再疼我!他从来就没有疼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