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阵推搡吵闹声,还有七嘴八舌的劝说声,听不太真切,只有曼珊尖厉的叫骂声最清晰。闹腾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吧,叫骂声总算慢慢远去了。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示意绣桔打开门看看。
她心有余悸的轻轻打开门,观望了一会儿才回头说:“走了。”
我现在真不敢出去见店里的员工了,就让她出去处理一下店里乱糟糟的现况。顺便让她警示一下众员工,如果敢嚼舌头就要做解聘处置。
知道就算再怎么警告也不能阻止流言漫延,自古以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一位是位尊身贵的平王,我又是京城第一火锅城的老板,再加上曼珊公主这一闹腾,想不出名都难。唉!还有楼下未走的客人,他们肯定也目睹了这幕闹剧。
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希望不要引来不相干的人,尤其是那位恐怖的孙将军。
在三楼的寝室里躲了好几天,连吃饭都不敢出房门。只希望人们的记忆力差些,过几天就能将这件尴尬的事情忘掉,就算忘不掉起码也印象淡一些。
我窝在寝房里直到快要闷疯时,才决定要走出去透透气。窗外的阳光很明朗啊,正是温暖的阳春三月。
将自己从头到脚仔细收拾了一遍,看起来真像个翩翩公子哥的样子,这才换上男装,和绣桔一起走下楼来。
走到二楼楼梯口时,突然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闪到柜台前。我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再使劲擦擦,仔细望下去。天,我顿时如化石般僵在楼梯口了!
那站在柜台前跟刘伯说话的男子,挺拔彪悍的身材,麦色的皮肤,棱角分明的五官,微微敞开的衣襟,那若隐若现呼之欲出的紧实肌肉纹理都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到生生刺疼了我的眼睛。他竟然就是——中山狼孙绍祖!
我脑袋好像被马力十足的汽车给当场撞懵了,待到发现那男子已经抬头向楼梯上张望时,才明白过来想要躲避。可惜头昏目眩,刚一抬脚就打了个趔趄,尤其还是在楼梯边沿。于是,在绣桔的惊叫中,我很不幸的一头栽下楼梯去。
耳边呼呼生风,我紧闭双目感觉到今天要一命呜呼了。“噌!”我闷哼一声掉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谢天谢地,居然没有死。
我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如八爪鱼般死死搂着抱住自己的男子。未待开口说谢字,两眼震惊到差点突出眼眶。啊?!救我的人竟然是中山狼!
他的脸距离我如此之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久违的男性气息让我一阵恍惚,他的怀抱依然温暖宽阔,让我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丝贪恋。
他的眼睛比我瞪的还大,不敢置信的望着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痴傻的盯着我,好像在研究我是不是真从天上飞下来的。
回过神来,明白现在绝不是跟他款叙旧情的时候。趁着这只狼还没准备吃我的时候,抓紧机会赶紧逃生吧。
张嘴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啊,好硬的肌肉,差点嘣掉我的牙。
他吃痛不由松了手,竟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我抓住最佳时机再狠狠踩他一脚,等他哇得大叫一声,去抱自己脚的时候,我赶紧拉起刚刚跟下楼来的绣桔,飞快的逃出门去。
一路狂奔,暗暗庆幸几个月不见中山狼的智商不涨反降,明明抓到我却没有及时采取行动,反而不合时宜的对着我发起呆来。如果不是他突发智障,现在我已重新沦落到狼爪里了。
实在跑不动了,我才和绣桔停下喘息了会儿。两人对视无言,心还咚咚直跳,刚才是真实版的虎口……不对,是狼口逃生。不敢想象如果再被他抓回去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再一想,其实我没有必要怕他的。反正贾迎春已经被烧死了,我是天音火锅城的老板章含韵,我就不认识他,他还能怎么着?
怎么说也是在京城,天子脚下,还真反了他了?话虽这样说,但我就是怕他,不由自主的怕。长期压力下形成的条件反射,我见他就犹如见了猫的耗子,无论伪装的多完美,都会本能的打哆嗦。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还是先躲一躲吧。躲到哪里去完全呢?京城里,他护国大将军能忌惮的人少之又少,平王府当然是我目前最佳的避难所了。
凤天弦,不是我关键时候总把你当护身符,而是你真的就是我的护身符。没办法,这次再借一次你的庇荫吧。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歇了口气,才想继续赶路,就看到街上拥来大批军队,四处搜查。糟糕,原来中山狼并没有突发智障,只是当时我出现得太突然,所以把他给震懵了。现在清醒过来,看,动作很快,马上调集来军队四处抓捕我。
马上拉着绣桔闪身躲到僻静的小巷子里,顺着小路赶紧向着平王府的方向奔去。
到了府门口,我多了个心眼,没敢立刻就进去。和绣桔躲在角落里耐心的等天黑下来,这才绕到后院的一个隐蔽的小角门,从那里进到平王府内。
连奔逃带藏匿,我和绣桔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现在只能先找到凤天弦,让他帮着想想办法啦。
不时遇到王府内的侍卫和丫环,好在我们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们都认识我们俩,问过是来找王爷的,也就不再多管。
天已彻底黑下来,知道凤天弦一般都在书房里睡的,便熟门熟路的摸到了他的书房。
窗子还亮着灯光,不过同时还有女人的声音。“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里睡?我明明嫁给了你为什么还要守活寡?”这语气这声调,除了那嚣张跋扈的曼珊公主还能有谁?
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清楚,似在争辩。不过很快又被女人尖细的争吵声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等得暗暗心急,不知他们到底要争论到什么时候为止。耐着性子又待了一会儿,听到女人尖厉的叫骂变成了委屈的呜咽,“呜呜……呜呜呜……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哭声里隐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和苦涩。
在心里叹口气,女人无论再怎么强悍,如果没有男人的怜惜和宠爱都是可怜可悲的。强悍如曼珊公主,她依然还是希望能够得到丈夫的温存。却不知,她的蛮横和咄咄逼人只会将他越逼越远。
一个拼命的索取,一个拼命的想逃。这是爱情的笑话还是婚姻的悲哀?
夜越来越深,奔逃加惊吓,我有些疲惫。见书房内的两口子丝毫都没罢战的意思,只好想点别的法子。
这平王府内,除了凤天弦,就只有薛宝钗算得上是亲人了。先去她那儿看看吧,起码先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再说。
找了个侍卫问清了薛宝钗的住处,便向着她住的院子走来。
她住在芷芬苑,离曼珊住的蘅秋苑很远。看样子凤天弦安排的时候就考虑到要让她们两个隔得越远越好。只是整座平王府有限,就算再远也还是在一个王府里。
薛宝钗没有睡,听到我和绣桔回来了,喜得连忙迎出门来。见面就拉住我的手,未语泪先流。
我的心里也不禁感慨,纵然不太喜欢她,但现在好歹也算是亲人。见她神情悲戚,便把素日对她的成见减去了三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要难过了,有话进屋里说吧。我和绣桔都还没吃饭呢,准备到你这里蹭饭的。”
薛宝钗忙擦了泪,强笑道:“看我糊涂了,二姐姐莫怪,快进屋里吧。”
很快桌子上就摆了满满一桌饭菜,我和绣桔早已饥肠辘辘,道声谢,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薛宝钗则在一旁边抹着眼泪,边控诉曼珊公主的种种恶行还有凤天弦的软弱没担当。
“二姐姐,也许你会说我落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是自找的。可是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一介孤女无钱无势,宝玉又弃我而去,我还能依靠谁?为了在这平王府里寻得一席之地,我花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头?呜呜……我容易吗?每天那泼妇必来找我一次麻烦,不是打就是骂,连我屋里的东西都被她摔了。王爷让裁缝给我做的新衣服,她都用剪刀铰烂,二姐姐,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凶悍的女人,我那以前的嫂嫂夏金桂跟她相比都要甘拜下风。王爷也管不了她,只要她别去闹腾他,他便喜之不禁。”说到这里她满脸的不甘,含泪问我:“二姐姐,你说我怎么就这么苦命?在家时哥哥是个糊涂行子,又娶了个夜叉女人闹得全家不得安生。好不容易嫁给宝玉,虽然只是个绣花枕头,可好歹也是贾家的嫡孙。以为跟着他能过两年安稳日子,偏偏时运不济又被抄家。托二姐姐的福被救出来免去牢狱之苦,可是宝玉又离我而去,就算不离去,跟着他也只能讨饭吃。现在委身给平王,好歹……也有了侧妃的名份,只是跟这个泼妇共侍一夫谈何容易?不等我熬出头的那天就要被她……折磨死了!”说着便掳起袖子来,让我看她玉臂上的累累鞭伤,再掀起裙子让我看她身上的大小淤青。此情此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