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一见面就这么多的事儿,麻烦。抬头看白梅,见她沉默着低头立在一边,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好像老孙从过来就没好好看她一眼。
我有些不忍,推他说:“你现在还是好好好关心白姨娘吧!她怀孕啦!”
老孙果然抬头望向她,脸上的表情惊愕多过惊喜,两道浓眉蹙起,问道:“你怀孕了?”
“妾身也不是很清楚,还是等大夫来看了再下结论吧。”白梅始终垂着螓首,声音仍是一贯的温柔和顺。
中山狼不满的目光扫回到我脸上,质问道:“这么多天,我跟你做了多少次?你的肚子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我只去她那里待了几晚上,她就怀孕,你这肚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我没想他竟当着白梅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窘得我都不好意思抬头。轻轻扯扯他的衣襟,求道:“快别在这里胡言乱语,让人笑话。”
他没好气拉起我的手,命令道:“回屋去!”
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朗朗跄跄地跟着他的大步子。边瞅一眼丢在后面的白梅,提醒他:“还是快传个大夫给她瞧瞧吧!”
“不用你操心!”他没好气地吼道。
我只好闭嘴,再回头,白梅的身影已远,窈窕的身形显得有些孤零。
真没想到中山狼会执意传大夫来给我瞧病,我再三声明自己没病,并强烈抗议接受大夫的诊治。开玩笑,如果被大夫把脉,我有身孕的事多半会露馅。但见他这么固执又不好违逆,不然万一惹恼了,我又要吃苦头。
最后我让他去瞧瞧白梅,把他打发出去,然后让绣桔代替我躺上床,这才让大夫进来把脉。不用说,自然诊不出什么问题。只听说有胃火,就将那健脾开胃的药方开了一张。
白梅那边传来消息,果然是喜脉。大夫又开了安胎药和保养药。
直到等大夫走了,我才敢走进白梅的屋子看望她。
进到屋内见中山狼脸上似有怒色,而白梅居然满脸泪痕。我吃了一惊,忙问道:“怎么啦,难道是胎儿出了什么问题?”
白梅不语,只顾低头垂泪。
中山狼脸上的表情更不耐,冲她吼道:“哭什么?以为怀孕就有功劳啦!让你帮着做点事推三阻四,当初还不是你主动要插手绣坊的生意?现在又想耍花枪,我告诉你,迎春最近不能出门,绣坊的生意你硬撑也得给我撑下去!她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关门岂不前功尽弃!”
白梅压抑隐忍的呜咽让我心酸,唉,有夫如此真是前辈子做孽啊!怀孕了非但得不到任何体贴疼爱,还要继续为他赚钱……咦?刚才中山狼说什么?当初是白梅主动要求插手绣坊的生意?为什么?
中山狼的表情越来越烦躁,他走近白梅指着她的鼻子冷声命令道:“立马把眼泪擦干!再敢哭丧老子捏死你!要不是看在白侍郎的面子上,现在就踹死你!妈的,跟了我这么多长时间,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
白梅忙用绢帕试泪,再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中山狼仍用可怕的阴鸷目光盯着她,接着教训道:“别给你两分颜色你就开起染缸!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少把自个儿太当回事!我惯你你是根葱,惹恼我你狗屁都不是!你那个叔父也不能把我怎么着,以后别在我面前求这求那,烦了,我可不管你怀没怀孕,照踢不误!”
白梅已止住哭泣,屈膝跪下叩头:“将军息怒,是妾身不好,惹将军生气!请将军责罚!”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拽拽老孙的衣袖劝道:“别这样凶好不好?她怀孕了……”
老孙回头怒瞪我一眼,我吓得立马噤声。相信白梅能够原谅我的不仗义。无论是谁惹毛了他可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中山狼望着我略略缓和了些脸色,声音却还是很冷硬,问道:“大夫看得怎么样?”
“没事儿,是胃火,已经开了药方,待会儿让下人拿着白姨娘的药方一起去抓药。”我忙回答。
他靠近几步拉住我的手,道:“身体不舒服还乱跑,回屋休息去!”他的话就是命令,我只好服从。
走出门槛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白梅,她仍伏身跪在地上,看不到她的表情。此时我心里却因中山狼刚才无意间那句话腾起疑问,为什么她要主动提出插手绣坊的生意?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奇怪。
虽然求了中山狼无数次,但他咬紧牙就是不肯再让我去绣坊。白梅每天仍要不停地来往于两地之间,非常辛苦。
我看了很是不忍,不管她当初因为什么原因要求接手绣坊,但现在看来她绝对是后悔了。一个怀孕的女人,每天还要如此操劳,中山狼确实太不人道。
这天,老孙被传召入宫面圣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便做主让绣桔代白梅去绣坊,让她歇一天。她既感激又羞愧,主动过来跟我解释那件事。
遣走所有下人,她才低声说:“夫人如此大仁大义不计前嫌,白梅感激不尽。既如此,我也就不再跟夫人隐瞒什么。”她抬头看看我,犹豫着接道:“前些日子我建议将军让我插手绣坊是有私人目的,因为我想……多攒点子银子,将来跟……他……还有个依靠!”
他?我随既明白自然指得是王妙海了。自古以来多情女子无情汉,就不知那王妙海可否值得她如此托付终生?连赚银子的事儿也要依靠她?这种男人也未免太没用了吧!
我虽不建议女人必须依靠男人养,但也绝对不喜欢靠女人养活自己的男人,总觉得这种男人根本就不叫男人!所以上一世,在得知肖磊被女人包养后,我会被活活气死。
我拍拍白梅的肩头安慰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介意的。再说你现在还怀有身孕要好好爱惜自己才对,别再整天悲春伤秋。绣坊的生意不用太认真,将军也不缺这点银子,只要能维持着运转就可以。将军说,等过了这阵风头还让我过去,你再撑个把月,到时会好的。”
“谢谢夫人能不计前嫌,白梅真是心中有愧!”她的头垂的更低。
我亲热地拉起她的手,怜惜道:“快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们姊妹都是一样的命,唉!嫁给这样的男人……”
她抬头苦笑,飘渺的声音很轻:“是啊,嫁给这样的男人……一辈子的劫……”话没说完又咽住,似乎后面还有感慨。
我知道她畏孙绍祖如虎,不敢说完也在情理之中。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跟她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杂事。
白梅知书达理,温柔婉约跟我这个急性子倒蛮投缘。两人越聊越亲密越聊越投机,最后话题转到人生最向往的幸福生活上面。
我满脸憧憬地说:“我最向往的幸福生活,是自由快乐无拘无束的生活,有一个真爱我的男人陪伴我左右。他不需要多富有也不需要多强势,只要能温柔平等地对待我,知道疼我怜惜我就足够了!”
白梅美眸中掠起若有所思的神色,半晌浅笑道:“是啊,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被喜欢的男人宠着。”
我望着她,忍不住问道:“妹妹最向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她的俏脸笼上红霞,嗫嚅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最向往的生活,当然是跟……跟心爱的男人朝夕厮守相濡以沫!他……他只疼惜我一人,这就已足矣!可惜……”
我冲她鼓励地一笑:“只要你去争取,会实现愿望的!”希望那个王妙海不要负她。
“争取?”她抬起脸,眼中腾起希望,勾唇微笑道:“会的,我会争取!”语气居然是从未有过的绝决。
老孙回来时已是午后时分,他满面怒容,鼻息粗喘,好像刚刚和什么人吵过架。
我很奇怪,他可是面圣去了,难不成跟皇上吵架?
老孙心情很差,回来就一头钻进书房再不出来。这暴发户没多少墨水却也喜欢附庸风雅,也设了书房,一般用于办理公事,里面还有张矮塌。
此时他就躺在矮塌上闭目沉思,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他伤神的大事。
我端了盅海鲜羹,小心奕奕地进来,问他吃没吃过午膳。他也没搭理,胳膊搭在前额上,仍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半晌才命令道:“放那儿吧,你先出去!”
见他心情似乎很恶劣,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将盅子放在桌上,掩门出去。
晚膳他也没出来吃,听说一个人在书房里喝闷酒。他如此反常举动让我意识到,老孙确实遇到让他烦恼的事情了,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件小事。
晚上,我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才听到他推门进来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响有点大,但没踢门。他不是有喝上酒踢门的习惯吗?今晚为什么变了?难道是那件发生的大事刺激得他变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