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被青冉毫不掩饰杀气的目光一瞪,禁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方拿颤抖的手指头儿指着她,气急败坏的道:“青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起本宫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太子妃,还有没有太子爷,还有没有六弟!”
青冉听说,毫无惧色,仍是冷冷道:“青冉眼里自然有爷儿,且只有爷儿!至于太子爷与娘娘您,青冉先前之所以尊敬你们,拿你们当主子,皆是因为你们同样真心待爷儿,可是如今,你们待爷儿的心早已不真了,既然如此,你们自然不再是青冉的主子,青冉又何惧你们?”一面说着话儿,她一面自鬓间拔了一支银钗下来,当着太子妃的面儿,徒手将其摁进了马车厚厚的车壁中。
再看太子妃,早已是面白如纸,浑身发颤,半晌方咬着牙关哆哆嗦嗦的道:“外面儿都是我太子府的人,便是你青冉再有本事,亦不可能顺利将林姑娘及她的嬷嬷丫鬟们一块儿带得走的,本宫奉劝你们,还是乖乖儿应了本宫的要求,立时同了本宫进宫去,本宫保证既往不咎,先时如何待你们,以后仍旧如何待你……”
一语未了,便听得外面一个声音冷冷道:“青冉一个人没本事带了她们都走,再连上一个我,总该够了罢!”旋即车帘儿已被人挑起,映入车内众人眼帘的,不是别个,正是一脸冷冽的水溶。
水溶卒不及防的出现,让太子妃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再看车外众跟随之人,早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全部定立在了原地!
半晌,太子妃方在水溶冰冷而又带着几分哀伤的目光的注视下,稍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因强自挤出一抹笑意,道:“倒不想竟会在这里遇上六弟,真真是好巧呢……”越说到后面儿,她的声音越小,直至最后全无声息,头亦随之低到了不能再低。
再看黛玉,亦是怔住了,待她好容易回过神儿来,因忙拿眼瞧青冉,就见青冉先是微微冲她点了个头,旋即便红着脸子低下头去,似是在向她认错儿。黛玉见状,不由得恍然大悟,以青冉对水溶的忠心,又岂会有事情瞒着他的?自己在她心底,终究只能是排在第二位的!但她很快又释然了,毕竟眼下她的处境,确是需要水溶的帮助,至于其他事儿,还是待今儿个安全脱身后,再作计较罢。
正暗自思忖之际,便听得地上水溶冷冷道:“嫂嫂,我敬二哥与你打小儿便待我如弟更如子,心里从来拿你们当我在这世上最最亲近之人,却不想,你们竟……”说到这里,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睁开眼睛回复到方才冷冷的神态,继续道,“这会子我要带了林姑娘与她的嬷嬷丫头们一块儿走,还请嫂子不要再有所阻拦,以免……咱们叔嫂间最后的一丝儿感情,都随之烟消云散!”
一席话儿说得太子妃秀雅的脸庞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儿,旋即更是红了眼圈儿,片刻后方叹道:“六弟,此番是嫂子不好,是嫂子太急功近利了,还请你瞧在与你哥哥多年的情分上,再原谅嫂子这一遭儿罢。至于林姑娘,你这就带了她离开罢,我再不为难你们了。”
水溶听说,并不答话儿,只是冲青冉微微颔了颔首,示意她先跳下车,罢了好扶黛玉。
青冉跟在水溶身边多年,自然对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所表达的意思都知之甚详,因忙跳下车去,方回头抬手向黛玉轻声道:“请姑娘下车。”
黛玉见状,忙几步行至车门前,就着她的手下了车,旋即她便禁不住暗自在心里感叹起来,果然还是脚踩实地的感觉比较踏实!
就见水溶指着先前那辆马车对青冉道:“扶你姑娘上车。”于是黛玉在刚尝完脚踏实地的舒心感觉的下一刻,便又被青冉再次扶上了马车,只是她的心情较之方才,早又犹如云泥之别了。
见青冉冲自己点点头,旋即放下了帘子,水溶便知车内黛玉已安顿好,因翻身跃上马背,又示意跟来的一名随从去驾马车后,方打马在前面儿引起路,同时出手如电般隔空一一解开了太子府众人被封住的穴道。
余下太子妃煞白着脸子,石像般怔了半晌,方忽然回神儿冲冬喜近乎尖叫般的急声儿道:“快打发人请爷儿立时回府去!”冬喜忙拼命点头应罢,又打发了后面儿几个年长的家人立时请太子去,方命了驾车之人打道回府,暂不多表。
如今黛玉主仆几个坐在车里,犹似不敢相信她们已真的脱身儿了一般,都是怔怔的。半日,还是青冉忽然开口发问:“爷儿让青冉回姑娘,从城里到城郊爷儿的别院,至少需大半日车程,只怕到得别院时,已是掌灯时分了,让问姑娘可要先歇息修整一会子的,如此爷儿也好立时安排去?”方让黛玉蓦地回过神儿来。
因缓缓摇头道:“我没有想过要去六皇子的别院。”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想与皇室任何一人扯上丝毫儿的关系,又岂会去住水溶别院的?又道,“这里到西门近点子还是同安里近点子?你是早已去过林文林武两兄弟那里的,这会子就告诉你家爷儿该怎么走罢。”
青冉听说,怔了一下,便欲拿话儿劝黛玉,又见黛玉早已闭上了一双美目养神,显是心意已决,不欲听她劝告,说不得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儿强自咽回去,掀开帘子出去回水溶话儿去了。
外面水溶听罢青冉转述的黛玉的话儿,禁不住扯唇苦涩一笑,方点头向青冉道,“就按你姑娘说的去作罢。”
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脸子去向黛玉提这样儿那样儿的要求,尤其是在他亲见亲闻了他的嫂子是如何逼迫于她以后?说来也怪他,当日他在听得黛玉有心提点自己的一番话儿后,就不该只是对太子太子妃生疑,不该在心里挣扎安慰自己太子便是再怎么变,也不会变得连他这个最亲近的弟弟都舍得去伤害,而该立时去接了她出太子府的。
就是因为他的一时挣扎犹豫与矛盾痛苦,才会使得黛玉陷入今日之局面,他真真是罪不可恕。别说黛玉,便是他自己,亦没法儿原谅这样的自己!
骂完自己,他又忍不住松开缰绳,痛苦的抱住头,闭上了眼睛,二哥,原来连你待我,都不是完全真心的,你让我以后,可还要怎么面对你?面对咱们兄弟间近二十载的似海深情?!
此时此刻,水溶真是恨不能抛开一切,立时带了黛玉去过他们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闲适生活去!可是,黛玉以后都不会再原谅他了罢?又遑论跟他走呢?还有二哥,打小儿爱护他照顾他,甚至在他受到其他人欺凌责打时,以自己身体来为他遮挡的二哥,他又真能那般绝情绝义的离他而去吗?可是要让他再留下辅佐他,他又打心眼儿里觉着难以接受,在他心底,二哥已不是以前的二哥了,他也已不知道该如何去辅佐这样儿一个连自己弟弟及其心爱的人,都要欺骗利用的二哥了!
就在水溶心里如烈火烘烤般的痛苦与挣扎中,马车在一条极为僻静的小巷尽头停了下来。便见青冉跳下车,几步上前有规律的叩响了一扇不甚起眼的小门。少时,便见门开了一道缝儿,旋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如电般神速的拉了青冉进去,门亦随之阖上了。
如此神秘诡异的景象,让马上正暗自痛苦的水溶都不由看怔住了,待回过神儿来,便禁不住在心里再次佩服起如海的睿智与良苦用心来,再不想他竟为黛玉预留好了这样儿谨慎能干的忠仆、这样儿一条万无一失的后路!
正暗自感叹之际,就见方才被关上的小门又被打开了,旋即迎出来一位约莫二十四五来岁,高大英武,生着一双精明有神眼睛的男子,并一名二十来岁,俏丽直爽的年轻媳妇子。
男子并不看水溶,而是径自行至马车旁,躬下身子,抱拳沉声道:“家奴林文携妻室林宋氏,恭迎姑娘!”旋即二人便跪下了。
车帘子应声被掀起,王嬷嬷第一个探出了头来,笑道:“文小子娟丫头,姑娘让你们起来呢。”
林文听说,忙搀了妻子云娟一块儿起得身。便听那云娟唧唧咕咕笑着说道:“有年头儿不见了,嬷嬷身上一向来?姑娘身上也好?才闻得青冉妹妹说姑娘驾临了,我与文哥都喜得了不得……”
一语未了,已被林文打断:“有什么话儿屋里去说不得?况姑娘坐了半日的车,必定累了,倒是先请姑娘进屋吃钟茶,歇息歇息的好。”
云娟听说,反手一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脑子,竟糊涂成这样儿了。”忙又上前扶王嬷嬷并紫鹃雪雁百灵几个下车,最后方是早已令雪雁取了一方丝巾与自己遮住脸孔的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