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心中放下心来,看着宝玉笑道:“你吓死老祖宗了,从小儿你都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何尝受过这般的苦楚?每每思及此,怎么能不然我心中揪心伤感的?”
宝玉看着贾母慈爱的容色,却是道:“老祖宗,大姐姐去了!”贾母的手中一颤,眼中却是一抹异样闪过,底下众人却皆是大惊失色。
贾母急忙拉着宝玉的手道:“宝玉你说什么?”宝玉俊秀的脸上却是一抹妩媚的笑意,道:“大姐姐去了,是我亲眼看着她去的!”贾母登时大惊失色,抬手摸了摸宝玉的额头,道:“宝玉,宝玉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能看着你大姐姐去了的?”
宝玉笑道:“大姐姐还是我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路呢!”贾母听了更是惊慌失措,以为宝玉在说胡话,一叠声的要人去请大夫!
凤姐儿亦是满脸的惊诧之色,满面震撼的看着宝玉,从宝玉一进来,自己便已经瞧出了他的不一样,没想到会听到这般的言语,不由得上前道:“老太太,您莫要惊慌,说不得是宝兄弟从狱中出来,神智有些不太清醒,找个大夫来看视看视才是!”
贾母点了点头,那宝玉听了凤姐儿的话,低垂的神色却是看不出什么,好半日方才看着贾母担忧的神色,道:“老祖宗莫怪,原是孙儿一时胡言乱语,竟是惊了老祖宗。”
看着宝玉如此模样,贾母一时之间大起大落的心情让她有些吃不消,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却是一抹欣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宝玉,那般的拖累家中的人去了也就去了吧,也不用咱们再去赔进去多年的体己了。”说着慈爱的看着宝玉道:“宝玉,你住在我身边也好,让鸳鸯好生的照顾你才是!”
宝玉点了点头,却是忽而道:“紫鹃和袭人呢?”贾母听了微微一怔愣,倒是将她们两个给忘了,遂笑道:“紫鹃和袭人犯了事,竟是不能陪在你的身边,我身边的珍珠琥珀鸳鸯任由你使唤,何必记挂着她们那两个蹄子了?”
宝玉却是扭股糖似的钻进贾母怀中,道:“老祖宗,宝玉可是不敢劳动老祖宗的丫鬟,虽然不知道紫鹃和袭人她们犯了什么事,但是好歹她们也是我屋里的人,就请老祖宗饶了她们可好?”
看着宝玉撒娇的模样,贾母更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今天你回来了,那老祖宗就让她们回来,只是这紫鹃的姨娘位置可是要不得,来日里老祖宗必定为你寻着一个极为妥当的姑娘为妻的!”
宝玉点了点头,道:“只要她们在我身边,万事都依从老太太!”贾母听了,凌厉的眸子扫视着周围诸人,冷冷地道:“如今宝二爷回府,你们该当好生的伺候着,若是有一丝一毫的疏忽,毕竟也是饶不得你们,还不快些将那两个贱蹄子带过来,好生的服侍宝玉?”
门外的婆子急忙转身离去,好半日便看到紫鹃和袭人走了进来,一生三等仆妇的衣裳更是将素日里的气度遮盖的一干二净!
看到宝玉在屋内,紫鹃和袭人都是呆了呆,旋即扑上前去泣道:“二爷,二爷,您回来了?”宝玉回身看着她们二人,笑着上前拉着两人起身道:“我回来了!”看着紫鹃有些臃肿的身子,宝玉微微愣了愣,贾母亦是满目诧异,邢夫人却是手中指甲暗掐!
紫鹃匍匐上前拉着宝玉的手泣道:“二爷,您总算是回来了,紫鹃等你等得好辛苦!”贾母颤抖的手指指着紫鹃隆起的腹部,道:“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鹃急忙跪下道:“老太太,奴婢也是二个月前方才知道,一直不得见到老太太,未能告诉老太太,求老太太赎罪!”贾母心中有些狂喜之色,道:“当真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今日果然是双喜临门,宝玉有后了,宝玉有后了!”
宝玉却只是淡淡的看了紫鹃一眼,扶着紫鹃起身,面上仍是憨憨的神情,却是拉着紫鹃的手不放,贾母沉吟半日,道:“罢了,今日看着你身怀有孕的份上,就还是继续当你的姨娘吧,好生的为宝玉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儿,也算是你的功德了!”
紫鹃听了喜出望外,急忙跪下道:“紫鹃多谢老太太恩典,紫鹃必定会好好的服侍二爷,请老太太放心!”一旁的袭人更是眼中一丝寒芒闪过,这个紫鹃,原是想将她腹中孩儿除掉,今日本是个极好的机会,谁承想宝玉竟然回来,破坏了她的好事,反倒是让这紫鹃又耀武扬威起来,不由得心中更是暗恨,脸上却仍是一脸的敦厚之色!
贾母笑道:“罢了,罢了,你们好生的去歇息吧,紫鹃可是要当心身子,袭人你和麝月秋纹碧痕好生的服侍紫姨娘,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的。”袭人听了急忙唯唯诺诺的答应了,看着紫鹃得意的神情更是气怒难休,心中暗自思量!
凤姐儿看着众人各异的神情,上前打诨笑道:“老祖宗,这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么,如今不但宝兄弟回来了,老祖宗还能再添一个曾孙了,来日里再给宝兄弟寻着一门好亲事,咱们府中的难处不就是很快就过去了?”
贾母听了心中很是受用,笑着拍着凤姐儿的手道:“到底是我的凤丫头,可不是呢,这不就是老天不该绝咱们贾家?如今更是喜事连连呢!”邢夫人一旁不满的看了看凤姐儿,眼中的怨恨之色愈发的明显!原以为二房已经尽了,谁承想,这宝玉竟然又回来了,当真是由不得自己来掌管贾家权利么?心中暗自有些计较在内,看着凤姐儿艳丽的容颜,心中更是暗恨!
满庭盛放的菊花,灿烂夺目,立在花丛之中的佳人更为宜人,晕然的光芒包围住整个庭芳苑,皓腕玉臂轻轻挥笔,一朵朵秋菊绽放宣纸之上,朵朵娇娆美丽,亦如冷情清雅的少女一般。
却因调不出夕阳的晕然柔和色调而停手作罢,‘世间无数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天然的晕然昏黄当真是夕阳绝丽,调不出的美丽色调,不如停手,莫要毁了这幅画作,虽然有些遗憾在内,可是世间之事当真无完美,有缺憾的美才是真正的美丽!
放下手中狼毫,审视着画出来的菊花,拿起镇纸石小心的压在一旁,由着微风将画吹干,坐在身后的椅上,轻靠着椅背,却是神情有些怔然!
宝玉回府,紫鹃复位,元春逝去,贾府的事情当真是一件接连一件,元春的死,似乎对贾府没有丝毫的波动,似乎从来都不曾有的事情一般,元春的事情就如翻过的书页一般,永远的翻了过去,竟然连一个提起的人都没有!
如今让人心寒的亲人,当真是灭绝人性,不管元春如何,毕竟她也为了整个贾家做尽了一切事情,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如何不让人心寒齿冷?
思及此,却是眸色一黯,亦是有些叹息,早该知道他们对没有用处的人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淡淡抬起的眼眸轻灵飘忽望着眼前不真实的美景夕阳,心中更是深深地惆怅在怀!
肚子中的小娃娃似是感到了黛玉的不快,挥舞的小拳头时不时的捣鼓着黛玉的小腹,绮罗衫一起一伏的鼓动,让黛玉柔化了脸上的冷然,满目慈爱的抚摸着小腹,神情一片祥和美丽!
望着地平线上的夕阳渐渐落下,四周暮色亦是渐渐转为迷离,黛玉轻轻起身,一旁的雪雁急忙将手中的大氅披在黛玉身上,笑道:“王妃,如今这样的天,可是霜寒露重,还是当心一些身子才是。”
黛玉点了点头,扶着雪雁的手缓缓而行,任由身后的丫鬟收拾着画笔秋菊图案,回首却是望着天际的最后一抹光亮落尽,方才又扶着雪雁的手,转过游廊,往落枫轩而去!
掀开珠帘走进去,屋内略有些暗沉,窗外已经变为紫金色的余光,愈发的妖娆多姿,仿若天际宫女的彩带飞舞,又似巧手的织女所织出来的五彩绸缎!
清眸渐渐收回目光,看着霞光散尽,明月升起,月前浮云轻轻漂浮:“‘兔寒蟾冷桂花白,此夜垣娥应断肠’”不知此时的姮娥会不会心中有悔,独立于幽静凄冷的月宫之中,镜前梳妆亦是孤影独徘徊!人世变幻无常,福祸与共,谁又能真正的参透其中的玄妙?
贾敏虽是荣国府的后人,却不是贾母的女儿,而贾政名义上的义子却是贾母嫡亲的儿子,思及此,黛玉更是叹息不已,当年的事情贾母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道荣国公早就已经知晓,只是在报复着她,让她成为贾府的老封君,却又到最后将她从天上扯到地上,贾府后代的不成器,荣国公早已看在眼中,只是借着他们的不成器方才安排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为的亦不过就是一个情字,一个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