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和雪雁陪在黛玉身边,悄声道:“姑娘,为何不去放荷灯许愿?”黛玉轻柔一笑,道:“紫鹃雪雁你们两个一同过去吧,我等一下再过去!”
紫鹃和雪雁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们还是陪着姑娘吧!”黛玉摇了摇头道:“你们过去吧,我也就在这里略站一站,莫要为了我白白浪费了这样的机会!”紫鹃和雪雁仍是摇了摇头,立在黛玉身边并不曾离开!
黛玉看着河边静立的少女们,皆双手合十许愿,轻叹一声,走上前去,拿着手中雕琢成荷花模样的彩灯,缓缓放入河中,身后的雪雁急忙上前点亮了彩灯,黛玉轻轻闭上双眸,素手推了那荷灯离开岸边,看着荷灯飘飘摇摇的离开缓缓前行,黛玉眼中一丝清泪滑落!
人生莫若这荷灯一般,飘摇的一生,只有找到一个避风港方才能安稳,一直这样的飘摇不定,居无定所,亦如自己一般寄居他人之家,却没有自己的爹娘在身边!
再过几日就是中元节,可是却没有可以凭寄之地,玉儿连爹娘也都凭寄不了,放了荷灯,亦是给爹娘的一点凭寄之情罢了!
静立河边的黛玉一身白衣,晚风轻拂,似乎月下仙一般,半日黛玉睁开双眸,看着身边的凤姐儿和宝钗三春姐妹亦皆放完了荷灯,遂淡淡一笑,道:“姐妹们都乞巧完了?”
宝钗看着黛玉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色的娇颜,笑道:“姐妹们也都乞巧完了,妹妹可乞巧完了?”黛玉轻柔一笑,道:“自然已经完了,既然无事,那我们大家也都回去吧!”
走在后面,黛玉拿起绣帕偷偷拭去泪痕,随同凤姐儿一行人离去,回眸再看了看已经不见踪迹的荷灯,黯然一笑,举步而行!
惜春走在后面,虽然仍是冷冷的神色,却眼中有一抹掩不住的关切,偷偷抬起小手,拉了拉黛玉的纤手,蒙着面纱的小脸上有一丝的安慰笑意,黛玉回眸,轻轻一笑,牵着惜春的手走在后面!
走在路上听着顽童拍手而唱: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姊妹千万年。声音由远而近,一群孩童嬉笑而过,凤姐儿看着笑道:“这孩童们倒也是过的自在的!”
宝钗笑道:“可不是呢,这些百姓的孩童一个个的倒也是十分自在的,这乞巧节也是他们玩闹的好时节呢!”一行人娓娓而谈,黛玉却是始终默然不语,淡淡的愁绪缠绕心中!
灯火之处,温润如玉的白衣谦谦君子,缓步而行,带笑的眼眸深处却是一抹看不透的深幽,跟在他身旁的一个如兰花般的男子,亦是眼眸淡淡的看着四周!
手拿折扇的白衣男子淡淡地道:“若兰,你拉着本王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些闺阁女子的乞巧?”被唤作若兰的男子笑道:“王爷在府中亦是闲着,何不出来走一圈,说不得也有王爷的红颜知己呢!”
被称作王爷的男子横了卫若兰一眼,淡淡地道:“本王府中美人亦是不少,何必再来这里找寻呢?”说话之人,正是宇朝的北静王爷水溶,是当今的亲弟弟,被封为北静亲王,同行之人亦是翰林学士卫清之子卫若兰!
卫若兰淡淡笑道:“王爷府中虽然美人不少,但是真正那些美人是何用意,我也不知道,也只王爷自己明白罢了!”
水溶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卫若兰,却是不再言语,只双眸看着四周的彩灯,看着远远护城河边似乎围着一堆的莺莺燕燕,水溶更是几不可闻的淡淡冷哼一声,面上仍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正在走时,水溶却是突然看到前面一道雪白的身影,心中一悸,急忙快步上前,卫若兰有些奇怪遂跟在水溶身后!
水溶遍寻不着,转而回身,身形顿住,看着前面一堆婆子仆妇丫鬟围着一群的小姐走在灯火处,水溶没有心思打量其他,只看着走在后面的一道纤丽身影,蒙着一袭面纱,头戴帷帽,浑身雪白,虽在众人中间,可是却是如孤立清荷一般令人不可忽视,浑身亦是围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清愁之气!
水溶蓦然觉得心中一痛,极力忍住想要上前去看看到底这个女子是谁的冲动,立在原地没有前行,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水溶只觉心思似乎已经被这名女子带走了一般!
黛玉感觉似乎有人在看,淡淡回眸却是看到一道白色身影,手执折扇,夜色之中,他的面部看不清楚,却是定定的立在那里,目光看着自己一行人,黛玉隔着面纱,淡淡一瞥,却是心中似有千万的慌乱和悸动,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转而急忙回首,跟着姐妹们的脚步离去!
卫若兰气喘吁吁的到了水溶身边,有些奇怪的看着水溶深沉的眸色,眼中皆是好奇,水溶一般皆是不动声色的微笑,这般疾步快行,倒是平生仅见,是以十分想知道水溶到底是为了什么跑到这里,但是却仍是不知道水溶看到了什么!
水溶稳定心神,蓦然收敛了神色,看着身后卫若兰一脸的好奇,并没有任何的言语,面上浮现着笑意道:“我们过去那边的清雅亭略坐一坐吧!”
卫若兰见水溶无意说什么,便也就止住了好奇,北静王爷的心思向来难猜,亦连太后和皇上都猜不出来,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到了前面的清雅亭,那负责清雅亭的小厮急忙端上来了茶水,水溶倒了一杯,压下了心中的心思,看着底下似一条五彩的长街一般的彩灯林列,看着一盏盏的荷灯流过,水溶心中亦是不明白到底为何方才那般强烈的心痛!
卫若兰看着水溶容色,笑道:“莫非方才王爷看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水溶似笑非笑地道:“说什么呢?什么红颜知己,天下有什么女子能成为本王的红颜知己?本王看你倒是成了三姑六婆之类的了!”
卫若兰也不以为意,遂道:“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说句让王爷不中听的话,如今王爷亦是早已过了弱冠堪堪六载,却是府中没有正王妃,至于你的那些传闻中奴婢侍妾,我也没有看到她们有谁是你名正言顺的侍妾,至于到底如何,我想也只有王爷自己心中清楚!”
水溶淡淡的看了卫若兰一眼,遂道:“幸而本王知道你的性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皇兄派来试探本王的人呢!”说着仰望深沉夜空,淡淡地道:“本王的事情不用你来管,只管好你自己也就是了!”
卫若兰不语,水溶却是觉得心中有些烦躁,起身步至河边,看着一盏荷灯流在岸边的石头边停了下来,本想推了那荷灯继续往前走,看着那荷灯精致的样式,却是一时好奇,托起了那荷灯放在手中!
看着荷灯上面放着的手绢,水溶轻轻展开,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绣绢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的一首李清照的词:行香子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醍儿雨,醍儿风
底下一句小字:鹊桥之上,尚有相见之时,爹娘黄泉之下,却是再无相见之日,思之念之,只盼爹娘托梦相见,亦了女儿心中所愿!
水溶看完,心中更是一股痛惜,虽然这个小船没有署名,但是不期然水溶却是想起方才那名女子,袅娜仙姿,风姿绰约,宛如清荷亭亭玉立,水溶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绢帕,思索半日,吩咐身边跟着的小太监拿出笔墨,在一行小字下面写下:虽离别,逝去之人,未必无思念,切当好生而过,才能安抚逝去之灵!
水溶写完,拿起绢帕放入怀中,放回荷灯,心中有些思量,却仍是理不清的头绪,心中烦闷,便也就回府了!
黛玉回到潇湘馆,看着月色当空,吩咐婆子在月下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放着时令瓜果,案上放了一个小香炉,黛玉亲手放了一束鲜花,略拜了拜,对月穿针接线,放下一个小锦盒,婆子放了一个蜘蛛在内,合上锦盒盖子,便也就回房歇息了。
秋叶泛黄,枫叶红透,深秋时节,秋菊盛放,天高气爽,却是大雁南归之时,看着屋上飞过的一排排大雁,黛玉轻声叹息,转而回到屋内!
放下湘帘,黛玉轻盈落座,清水滑过纤白素手,擦干玉手,整理衣裙,焚上清香,平心静气,转而看着窗下的九霄环佩琴,素手轻抚琴弦,弹出一曲《秋水》,映衬清爽秋风,琴音高旷空澈,空净纯澈,却亦有哀哀悲伤之意,晶莹面颊玉露滴落!
黛玉抚完,就听茜纱窗外一阵拍手声,黛玉心中有些微微的不悦,轻轻拭去泪痕,莹然起身,转身看到宝玉宝钗和三春姐妹已经掀起湘帘进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