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记长长的呼声,听得她有些麻木了,“拜天地——”
古代成亲真的很折磨人,既没有牧师的讲述,也没有新人的对白,有的除了那层层叠叠的规矩之外,毫无其他。
“一拜天地——”
转身朝后,跪地,磕头。
“二拜高堂——”
又亦转身,跪地,磕头。
“夫妻对拜——”
身子偏转,微微颔首。
“送入洞房——”
完结,听闻坐上高堂之声,朗朗开怀,众宾客道贺声声声入耳,亦觉好笑,讽刺。
如此,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么?就该枯灯之下待郎君,红烛之外盼夜归?
不知道走了多久,新房才到,喜娘及丫鬟一席人做足了必做的事情之后,嘱咐了几声才慢慢掩门而去,天未亮,便已起身梳妆待嫁,至此,她未进一口,未食一滴,饥渴难忍,轻声出声道:“小青你在吗?”
小青跟她久了,突然离开会是不习惯,跟着陪嫁过来,发生些什么事,至少还有个商量的对象,其他的人,她信不过,也不愿信。
许久,不闻人声,“小青?”
奇怪,按理说陪嫁丫鬟不该是守在新房外待新郎回房才离开的吗?为什么不出声?人呢?
依旧没有回应,江览当是以为她被人唤去,便强忍着饥渴继续坐于床畔,时辰慢慢过去,盖头下的光线愈来愈暗,只隐约瞧得见案上的红烛随风摇曳,生资。莫过是今夜她大婚,连烛光都嘲笑她注定是备受冷落之人,故而风中暗讽?
呵……心中冷笑,至此,别无他求,只愿从此这混蛋不再扰她相府,足矣!
细听,四周无声,怕是没人吧?
白玉柔荑轻掀过红盖头的一角,新房独自一人待光阴,郎君无意,娘子何情?红烛高照,却照得一室凄凉,“有人吗?”
无人应声,一把将红盖头掀下,扫视整个空洞的新房,颈子好酸!该死的凤冠,怎么那么重!揉着发酸的颈子,江览在心底将这古代不层不变的规矩咒了个遍,抚上空腹的腹,撅着嘴走至八仙桌前,顺手往盘子内摘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塞入口中,“恩,这葡萄味道还不错,只可惜本姑娘只喜欢吃缇子!”
小声嘀咕着,再撕一只鸡腿,“饿死了,饿死了,早知道有东西吃就不用那么规矩的坐在床上了,硬邦邦的!”
咕哝着往门缝外瞅瞅,空旷的院子里除了几颗树,几朵花以外,再没其他东西,转身回到八仙桌前,一手往鲜艳的喜服上擦着油疵,一手揉过坐得发麻的臀部,“丫的这什么破床,那么硬,石头做的?”
牙齿咬得咔咔响,狠狠一口啃上香气诱人的鸡腿,一如饥饿难耐的野狼碰上猎物那般,凶狠。
该死的混蛋,拖这她拜来拜去的弄得团团转,之后还小鸡般的将她“困”在这个看上去还挺漂亮的新房,居然也不吩咐人给她带吃的!
孰不知他美丽可爱的娘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吗?
怎么会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相公?就算再怎么不爱她,再怎么对她没兴趣也要好生招待下嘛,来者是客啊,再说了他们还手牵手拜天地了嘞……
“你说,咱们王妃真会被王爷冷落吗,我听说她和天仙一样美呢!”
“小声些,被人听到可不好!”
门外传来细碎的女声,有人来了!
江览侧着耳朵想要听清楚丫鬟谈话的内容,却被风声湮没,哐——
门被推开了来,糟糕,她这样子不能被人看到!
慌张而心虚的冲到床上坐正,将吃剩的鸡腿骨头往床底一扔,扯过红盖头胡乱往头上一遮,得意的干笑两声。
“王妃娘娘,王爷特命奴婢两人来看望娘娘有无需要什么?”
丫鬟膝盖落地的声音伴随略带稚嫩的嗓音传来,问她需要什么?依她来看,是想让人来打探打探她的态度吧?
“起来吧,地上凉,我没有什么需要的,只是王爷他……何时离宴前来?”
话说到一半,似乎又感觉自己太心急,不过总是要问问的吧,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果不其然,话刚离口,遍传来丫鬟低低的笑声,她们一定认为她等不及了想要快些洞房!
算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回王妃娘娘的话,现在离散宴还差一个时辰,奴婢想,王爷可能会一会就来,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说话的丫鬟与旁边的丫鬟相视一笑,看来她们的王妃都等不及了想要与王爷……
念及到此,两人的脸红了一片,“还要等?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他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自己掀盖头了,这凤冠压得我快死了!”
纤手指向头上的盖头,江览压着快要崩溃的怒气低吼,丫的,两小时啊,要她摆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同姿势,难道不该来安慰安慰吗?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天啊,长这么大,就从未听说过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说法,一时间两个丫鬟慌乱起来,一人一边压住江览欲要掀起盖头的柔荑,深怕这位正在气头上的王妃一怒之下,坏了规矩,做了冲动的事,“那就快去把你们王爷找来,他不休息还不允许我休息了,都干坐了几个时辰了,想要我死啊?”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好好的成什么亲,天下女人多得是,非要她做甚?
“这个……”
丫鬟迟疑了,这王妃怎么就不同于传闻中的温柔贤淑呢,怎就这般任性妄为?
难道传闻都是假的?
“还不快去?”
她就这样没地位?丫鬟都可将她的话置之度外?
反正注定不受宠,至少今天新婚之日,给她点面子,给相府一点面子也不成?
他这王爷是怎么当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故意要她等是吧?故意要她难堪是吧?
很好,她跟他耗上了,既然你不尊重我,我也没必要尊重你!
江览气极,加重了语气。
“是,娘娘!”
两个丫鬟慌张的带上门,走去,相传江丞相的千金知书答礼,性情温和,可是如今她俩见了,却截然相反,心都快跳了出来!
见丫鬟的脚步声已远去,江览掀上盖头,怒气涨红了双颊,不多一会儿,脚步声又传来,咬着唇掀下盖头,坐正,“回娘娘,王爷他……王爷他……”
丫鬟支支唔唔地,说不上话来,慌乱的神情跃然脸上,只是她看不见罢了,“他怎么?”
难道喝罪了,躺在地上走不了了?
不能说啊,这怎么可以说呢,丫鬟焦急的直想掉眼泪,王妃逼得紧,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下人而已,这等事情怎可乱来,今日是王爷王妃新婚之喜,出了这等事,愁的可是她这样的下人啊!
这谁也得罪不得,她真想一头撞在柱子上算了!
奇怪,这丫鬟怎么就不说话了?
疑惑重重,江览忍不住一把掀起盖头来,这一举动之后,两个丫鬟竟没有劝告她这等行为不可取,却痴痴相望,不再移开,“娘娘,您真美……”
她好美,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比那太子妃还要惹人,王爷真是好福气,只可惜王爷他……
天,这两个小丫头居然还有心思看她的脸!
“王爷呢?”
她现在至少也算得上是这王府的半个主子了吧,难道连自己夫君的去向也不能知晓?
“王爷他……”
丫鬟低下头,不敢说下去,将视线移到另外一个丫鬟脸上,她一字一字出口,“你来说!”
这算什么?
“娘娘,王爷他……他……”
眼里蓄满了泪水,丫鬟忽然往地上一跪,哽咽着嗓音向她求饶,“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敢说!”
这要是怪罪下来,她能有几个脑袋来砍啊。
丫鬟不住的磕着头,看到同伴跪下,另一个丫鬟想也没想,也跟着跪了下来,嘴里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天啊,这都是在干什么?
“好了都起来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放柔了声音,江览猜也猜出了个大概,只需求证!
多可笑的新婚之夜,夫君一去不复返,独留娇娘守空闺,望红烛,多多少少的,心里感觉到一种屈辱,她不求他能注意她多少,可是这最起码的尊重,难道也不屑于给她?
又或者是说他认定了自己是以前那个何事都放心里,不与人谈的江家大小姐,会独自品尝他给予的孤寂与冷落?
“娘娘……王爷他……他与太子及太子妃出府去了,现在恐怕是在……在……”
丫鬟依旧没有说到重点之上,悄悄瞄了眼王妃的脸色,她害怕的低下头去,手紧紧的拽住衣角,“说!”
新婚夜,与兄嫂出去做何?
“丽春院……”
声音如蚊,却字字印入江览的耳朵,丽春院?妓院!
该死的,他居然让她颜面丢劲,这等事情岂能容忍?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以为他位高权重就不了起了吗?岂能如此藐视他人尊严的混蛋,自视甚高的混球!
实在是气极,“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