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走向马路对面的时候,一辆车已然疾驰而来,杜圣衍心头一紧,一把拉过她,自己重重倒地。
“衍哥哥——你怎么了?”她的脸上,是真实的慌乱,她眉头紧紧蹙起,他来不及拿外套,上身只着衬衫,他的手肘已经擦破了皮,渗出血来。
他的视线,却依旧落在眼前的景象上,他突然想起默默的过往,想起她曾经微笑着说得那一席话。“她离我也许只有十步的距离,我亲眼见到,她的血液,在车下汇成小溪。父母不让我去看安安的模样,但是我想一定很惨烈……”
他终于,明白她的感受了。
只是很短的距离,却是生与死的差距。双眼被母亲的手蒙上,她却依旧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双生子向来都有相互的感应,她是否也感受到姐姐的生命停息,灵魂飞散的那一种无能为力?
还记得,她在身后拥住他,说不要再为她受伤,她的情绪埋藏的那么深,却是他最珍贵的宝藏。
她是如何面对着别人微笑,如何说服自己坚强成长,如何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她不要他的同情,但他却无法停止心中的自责和痛惜,他猛然站起身来,冷冷地扒开小爱的手。
“小爱,你该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不能总是陪在你的身边。”
他如今最关心的人,早已不再是她了。
叶小爱凝望着他的背影,双手渐渐无力垂下,是不是,美梦也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她伸出手,明白什么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拦住一辆计程车,打开车门,眼底闪烁着安静的光芒。
“去机场。”
原本,她在杜家已经停留两周的时间了,今天早上接到养父的电话,说早就订了晚上的班机,一家人要赶回新加坡。证件,都在养父的手里,她来的时候洒脱,走的时候也一样。
她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叶家人收养,家人对她还算不错,只是她依旧想念他。
只因为,她觉得自己依旧孤独。
那种想念,已经变成了骨子里的疼痛,她还是觉得不够。她的确已经恢复了健康,但,她却只想要那么唯一的关注目光。
她本来想跟他告别的,但,好像没有必要了。
也许,她是一直活在过去,以为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不会改变。但,时间已经令她无法再回到过去了。
就算不想走,但是她最挂念的人,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她掏出口袋中的手机,想着过去的一幕幕场景,其实,连自己都改变了这么多,又如何奢望他没有改变?
她终究还是错的离谱,就在他伸手拉过她,她眼看着那辆车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她才发现,她所做的,如林默默所言,是对过去情谊的一种伤害。
他不是毫不在乎自己,但,那不是真正的感情。而她,却一再利用他对自己的怜惜,当作筹码。
既然回忆很美好,那么美好,就应该让它停留在最美的那一瞬间,为何她还要来打破彼此最纯真的记忆?
一条简讯,她的视线,落于车窗之外,按下发送键。
“衍哥哥,我走了,该回家了。”
什么都带不走,但是至少她来过一趟。
手机落下的那一刻,她的脸上,再无一分表情。
“少爷,你怎么会回来了?”
管家瞥了一眼手腕的手表,才中午,少爷就回来了?难道,天要下红雨了?
“默默呢?”
管家手指一伸,吐出三个字。“在楼上。”
原来,还是少奶奶的魅力大。
他轻轻推开门,却没有看到房间有默默的身影,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她从更衣间出来。
视线擦过身旁的皮包,那包中塞得鼓鼓的,好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他俊眉紧蹙,将一大包的邮件取出来,地址是美国纽约寄来的?里面是什么?
默默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却看到杜圣衍就在房间里,而他手上拿着的,却是她的文件资料!
“谁叫你翻看我的东西?”她猛地跑到他的面前,将他手中的资料夺过来,抱在怀中,眼神有些许慌乱,她将文件护在胸前,拎起皮包,将文件塞入包中,背过身去。
杜圣衍以为她是真的生气,随即站起身来,扳过她的身子,却见她没有任何的回应,撒开他的手,直直地走出房间。
他迟疑了很久,默默一向不太生气,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三分钟还没到,一个气冲冲的身影,已然到了杜圣衍的身前。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他无声摇摇头,望着她眼中清晰的愤怒和不安,俊眉紧蹙,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你翻我的东西。”她冷着脸,心中的不安还是此起彼伏,并没有彻底消失。
“是我不对。”他不喜欢他们彼此的那一种距离,总是搁在两人之间,让他无法触碰到她的心。
他应该是没有看清楚吧,她试图让自己恢复原本的平静,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这才发现,他上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系着她送他的银色领带,只是他的手肘破了一个伤口,有些血肉模糊。
“为什么突然回家?小爱呢?伤口怎么来的?”
“她回家了,我想回来见你,伤口没关系。”他一句带过,拉下撩起的衬衫衣袖,倚靠在沙发之上。
“回家了?”她没想到叶小爱这么快就离开了,坐在他的身旁,拉开他的衣袖,仔细观察着他的伤口,应该是与地面摩擦,才会受伤吧。
“我不该继续纵容她,她总要一个人面对生活。”他的脸上再无任何笑意,眼底蒙上几分阴霾。
“对不起。”他的手抚上默默的背部,眼神渐渐变得幽暗,他不该说出自己的过去,也不该让自己的过往,成为她的困扰。
她心中一痛,却依旧带着笑意,问她。“为什么向我道歉?”
“我对你还不够好——”他的身子压在她的肩头,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力和沉重,渐渐闭上双眼,半响之后,嘴角逸出一声低低喟叹。
其实,她明白他的心,这样,就够了。男人自然很少具有女人一般的细密心思,他做得已经很体贴了。
她紧紧抿着双唇,他的心,一定也会觉得累吧。她替他轻轻松开脖颈处的领带,希望他可以减少工作上的压力,她起身,见他依旧小憩的模样,浅浅一笑。
一方是自己,一方是从小长大的伙伴,他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吧。
她站起身来,将药箱轻放在桌面之上,拉过他的手臂,细心地替他清理伤口,她知道他已经醒来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这件事中,没有谁对谁错,需要安慰。
还有三天而已,她知道,应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让他心存希望,却根本不清楚,自己是否可以给他想要的,那样才是真正的残忍吧。
夜晚,他目含深情,轻轻抱着她的时候,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她却应允了他之后的动作。
其实她应该明白的,杜圣衍看似散漫多情,但,他却比自己更加孤独。他的世界,常常只有一个人。
应对那些陌生的眼光,频繁的试炼,直到证明自己的能力,才在杜家得到一定的位置。
他不说,但她并非就无法感受的到。
他对自己的呵护,珍视的温柔,将她一同带去真实的欢愉,他轻轻吻上她的眉眼,她的脸颊,她的粉唇,然后一路往下……
他百般小心,她的身体依旧青涩,所以还是生怕弄痛她。
就算是她微皱眉头,他也会觉得心痛。因为,即便痛苦,她也常常隐藏在心底,所以,这样的她,才更令自己手足无措。
他已经越来越变得像个傻瓜,爱情的傻瓜,见到她微笑,他也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见到她眼神黯然,他也想要轻声抚慰,见到她流泪的模样,他无法控制心痛的痕迹。
被杜圣衍爱过之后,身体上还残留着激情之后的温暖,她突然想起大卫的慎重提醒。安静地裹着浴袍,走入卫生间。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避孕药,顺着清水服下,右手轻轻抚上胸前,心中多了一片空白。
她却没有察觉,杜圣衍也起身了,他感觉到这几日她的异样,所以更加小心谨慎。
但是当他倚靠在门边,望着她的动作,当那一幕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像是天地在一刻间崩溃。
她,在他们发生过关系之后,冷静从容地服下避孕药。
他感觉全身的热情,像是被冰窖之中的冷气一般,封住,只剩下浑身冷意。他望着那药瓶上的字体,眼神一暗再暗,他怀疑的,果然没错。
他无声冷笑,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这么厌恶孩子吗?”所以,要防备一切可能怀上他孩子的可能性吗?
默默身子一僵,手中的药瓶无声滑落,落在光滑的地面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她仿佛在那一瞬间,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一瞬间,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