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歇息一晚,天明赶路!”
“是!”
副将得令,随带人进庙探查。
天易在庙外稍做寻查,未等迈过朽烂的门槛,倒了一半的小庙内传来女人惊惧恐慌的叫声。
“放开我家小姐,放开……”
“闭嘴,再敢乱喊,爷这刀……”
“不要,不要,求求军爷放了我们吧,呜……我们真的是走不动路,在此过夜的。”
“小姐……”
女人凄利的哭声,扰得天易眉头微锁,荒山野岭的废庙中能搜出两个女人?竟在此过夜?
侍卫手中火光耀动,将原本漆黑的小庙映亮,天易举步而入,副将赶紧禀报,侍卫此时用刀架着的两个女人是他们从佛像身后搜出来的。趁黑躲在佛像后,定是图谋不轨!
天易未语,再次举步上前,火光映照下两个女人怯懦的垂着头,即便紧紧依靠着彼此,仍在不住的颤抖。
“抬起头来!”天易冷语,其中一人身形微顿,果真听话的将头渐渐抬起,待看清彼此时,女人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因伤心的哭泣而令身子越发抖的厉害。
至于天易震惊之余,亦是不敢置信的轻声唤道,“馨儿?!”
“将军?小姐,真的是将军,真的是将军啊!呜呜……将军,我家小姐找您找的好苦,好苦啊!”
“馨儿!”天易再次轻唤,声音放柔了许多,对面佳人非但未应,反而哭的肝肠寸断。
天易挥手间,副将带着众侍卫赶紧退下。
在他楚天易跟前哭过的女人不超过三个,枫儿离山时眼中隐忍的泪花令他感同身受着那份离别的痛;翎儿伤心的哭声令他怒火涌动;而眼前她的哭声好似绳索将他的心紧紧揪扯,痛,他的心竟在痛。
没有安慰,更无询问,天易张开双臂将那颤抖的人儿轻轻拥入怀中,一瞬间,佳人的泪水似打透衣襟,直浸入他的心,双手收紧再收紧,而怀中人似落水的人终于找到了浮木般,将自己彻底的深深的依偎在男人宽厚壮硕的胸膛。
时间仿佛瞬间凝结,周围的一切都与那对人毫不相干,感受着男人强烈的心跳,他就在身边,他将她紧紧拥抱,一路风雨,一路辛酸都如云烟般散去,此时此刻只有他,只有他。
馨儿,馨儿,他曾在心中默默念了不知多遍的人儿竟在今夜,在这座破败的土地庙中出现,此时此刻更被他紧拥在怀中,一切好似做梦一般。然,脑中猛然一激灵,幸亏他急于赶路,幸亏她们遇到的是他,万一被恶人撞见,后果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馨儿!”天易柔声轻唤,将佳人埋于自己胸膛的娇颜轻柔捧起,那深深的泪痕,那仍翻涌着泪花的晶莹,惹人无尽疼惜,大掌极尽轻柔的抚去女人脸上的泪痕,眸光灼灼,仔细看着佳人美丽娇颜,“离开南郡可是为了进京寻我?你爹娘可知道?这一路上,你们两个就凭一双脚走来的?”
佳人竟未回答,而是将自己再次扑进男人怀中,“天易,天易,真的是你对不对,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傻瓜!”轻斥声中,溢出天易别样的柔情,“是我,此时抱着你的正是楚天易。”
楚天易三字惹来怀中女人小声低泣,天易轻叹声中,好看的嘴角渐渐扬起,慕容青扬说的没错,哄女人的本事根本不用学,找对了时机,找对了人,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火堆旁,佳人紧依在天易怀中,如莺柔语述说着男人不知道的事。
南郡不但是物产丰盛、气候宜人之地,更出才子多名门。天易怀中的佳人便是名门之后,由秦馨悦爷爷那一辈向上数,秦家代代在朝中为官,更是官高位重,秦馨悦的爷爷隐退之时正是夜蓝先皇上邪鸿执政之时,老人家可谓心明眼亮,为保祖先清誉,为保秦家源长,更为给后世孙子积下阴德,老人家义无反顾的呈上辞表,求告老返乡以养天年,朝中又少一碍事的老顽固,令上邪鸿与闵氏一党自然欢喜。
秦老爷子的故里便在南郡,因此举家南迁,秦楚两家甚有源渊,故而造就了这对碧人。然,一场帝王之战令情芽蒙生的这对人分离;赤焰之行又将两人之间那层快破的蝉翼之隔冻结。佳人痴心等候情郎再次回归,无奈,秦家有女兰质蕙心、娇美绝俗,痴望之人何其多,南郡郡首的小儿子就是其中最为难缠之人。
自打被天易狠狠教训过,虽收了贼胆却色心不死,整日巴望着秦府,却碍于天易的厉害不敢放肆,可天易的离开令其色心涌动,贼胆猛涨。没名没份,他自然逞不得威风,要将佳人据为己有,楚天易又不敢找他晦气,那只有一个法子,娶!
当媒婆带着聘礼,怀揣郡首亲笔所写聘书之时,秦家方体会到无官一身清之时,面对如此强权又是何等的无力。
“为何不到我家去,有我娘护着,薛家人不敢放肆!”天易理所当然道,却惹来佳人娇斥。
“咱俩的事除了你我,家里人即便感觉出些许,也断不能冒然将我送进将军府寻求庇护啊,那成何体统,你又要将我置于何地!”话至此,其中抱怨不言而喻,天易亦是心知肚明。
一个情字,确实不能拖泥带水,否则,后悔的还是自己,当初若挑明了两人之间的情份订下这门亲事,就算给薛建业十个胆子,他未必敢如此胡来,除非他不要命了。
天易重叹声中,馨悦接言道,“薛家把爷爷跟爹娘逼的实在没有法子了,才连夜派人将我送出城,我在邺县有个表叔叔,想着上他那儿躲一阵子,待爷爷想法子退了薛家的亲事,再把我接回来。家里就是防着薛家人抢亲,可千算万算,竟算不到薛建业会在半路劫人。”
天易的拳头已咔咔做响,后悔当初他还是下手太轻。
“那天夜里,若不是平儿起夜,兴许,我现在已在薛家了。”言至此,馨悦将自己又向天易怀中偎了偎,一夜惊吓,一夜疲于奔命,此时想来仿佛昨日事,不免心有余悸。
怪不得主仆二人会是脏衣破裙,如此落魄模样。
“当晚我跟平儿虽逃了出来,却不敢停下了歇息,送我们的人不在,我们根本不知道哪条路通往邺县的表叔家,可是,我却知道哪条路通往京城。薛建业能在半路拦我,定然是知道我要前往何处,如若我直奔京城,不但可以去寻你,薛建业也料想不到。”
强忍着惊吓恐慌,两个小女人步行于此,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天易心疼之余,薛家这笔帐该有个了结。
佳人见天易一味轻叹,却未回一言半语的回应,不免娇颜揪锁胆怯的审看着男人脸色,却对上男人的满目疼惜。
轻抚佳人散乱的发丝,天易的柔情独对眼前人。
“从今以后,我再不会让你受顶点的苦,待我们回家后,此事我定会让它有所了断!”
“回家?”女人娇语,眸光莹莹凝望着梦里梦外痴盼的人。
“对,回我们的家!”男人郑重之语,似惊到了女人。
“我们的……家?”
女人眉宇间是惊、是喜、是入梦中般的神情,令天易朗声而笑,俯首侵来,额头正抵佳人发顶,“我要娶馨儿为妻,馨儿可愿意?”
从未敢奢想的话,竟在此时听到,她有听错吗?却怕只是一时幻听,而不敢再问身旁的男人。
“傻丫头,你是我楚天易放在心上的女人,就算你真被薛建业抢了去,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告诉我,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再不说话,我可当成你不愿意了啊!”
“不是!”
“不是还是不愿意?”天易神情微敛,严肃道,未曾想不但未吓到身旁佳人,却令其哭笑着扑进他怀中。
“这辈子,我只做你楚天易的女人。我早就想好了,如若真被薛建业劫进府,有的是法子让我了断自己的性命,生不能是你的人,死,也要做个身子干净的鬼。我愿意,我愿……”
后面的话,已然全落入天易嘴中。
归程因佳人相伴变得不再漫长无味,于青山绿水间策马扬鞭。从未如此贴近,不单单因为两人同乘一骑,更因彼此的心于昨夜彻底冲破蝉翼之隔,情深意浓。
离家越近,秦馨悦反道紧张起来,离家如此久,不知爷爷跟爹娘如何?薛家定然不会善罢干休。若因她一人而陷亲人于水火,她心何安。佳人的不安,天易亦能感觉的到。安慰的言语再多,不如快些赶回南郡,将此事彻底了结。
“馨儿,看前面!”天易放慢马速,手指向前方那片紫浪起伏之地。
“飞燕草!”佳人娇呼,脸上扬逸着惊喜。
风袭来,成片而生的飞燕草随风舞动着天地间最为灵动的美。
“小姐,咱们离开时飞燕草还没开呢!”身后传来平儿同样惊喜的声音。
馨悦仰着起,娇颜绽放着耀花人眼的甜笑,“我们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