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不语,只是冲着飞雪的手努了努嘴。意为“看看你的手上有肉吗?”
飞雪顺势看向自己的手,呃!她顿时张口瞠目的呆住了。这哪是手啊!分明就是一张皮包着几根骨头的爪子。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而且她的指骨似乎也变短了。难道人瘦骨架也会缩小吗?更加可怕的是,她猝然发现自己的记忆中少了一些东西。她怎么也想不起她是几时怀的孩子,又是怎么被人绑架的那一段。难道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吗?飞雪用力摇头,拼命搜索,可是脑子里面仍然没那段记忆。
“道长,麻烦你让我的家人进来一下!我有些事要问他们。”她只能向家人求助了。
“你的家人?”他去哪里给她找家人啊!
“他们不在吗?”飞雪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道长面露难色。“那他们有没有留人在这边?”她不相信老爸老妈能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道观中。
老道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送她来的那家伙什么也没跟他提起。他难得好心的安抚道:
“不如你先说说你家在何方,爹娘姓名。等有人下山时,我再给他们捎去一封书信,让他们来接你……”
“等等!”飞雪突然打断道长的话,爹娘?稍信?这个年代就算和尚,道士也该有手机或者电话吧!她警戒的问道:“请问道长尊号?您这是哪座山,叫什么观?是谁送我来此的?……”
从产子的惊喜中醒悟过来的飞雪,由老道长口中知道了自身的处境后。一动不动,一眨不眨的静默了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她在脑子里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过了一遍。
这里是天依国,太乙山的静虚观。这里不是西元年历,而是天乐三十八年。也就是说这里是她从未听说过的陌生世界。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异度空间?
她是眼前这位叫玉虚子的老道长,从乱葬岗捡回来的。之前那个绑她的女匪也非疯狂戏迷,而是真正的古人。
而她已非她,她在游乐场外听到那最后一声尖叫时,就已经与那副被最权威的妇产科医生,发下不孕判决书的身体做了告别仪式。
她的灵魂诡异的闯入了一个异世的产妇体内,所以她才找不到有关怀孕的记忆。她想那个产妇一定是受不了那种恶劣条件下产子的痛苦,才会灵魂离体寻求解脱去了!而她刚好非常想生孩子,所以上天怜闵,由她代为生下了孩子。便又遭弃尸荒野,然后她得这道长相救……
十分钟的时间她想透了所有的事。十分钟的时间她接受了时空变换,乾坤倒转,灵魂异位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惊天巨变。十分钟的时间,她接受了自己从一个有身份,地位以及良好身体的现代女强人。猝然变身为除了一身病痛,便一无所有,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古代弱女的事实。
这就是云飞雪。她的思维永远异于常人。别人用一天,一月,一年或者一世都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而她只需要短短的十分钟就能释然。所以她才能在茫茫商海中异军突起,快速成长并杀出一条金光大道来。所以她才会在面对老公的背离时,直接想到前因,而不是计较后果!所以她才能令鬼神动容。
在她看来身体变了,她的灵魂还在。时空变了,世界还在。身份,地位,金钱这一切于她更是从来不算一回事。可是,唯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孩子被抢。于她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
孩子虽然不是她十月怀胎所孕,可却实实在在是她所生。生孩子时的每一分胀痛,每一份惊喜,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谁敢说那不是她的孩子?谁敢说那不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谁敢说那不是她的心肝宝贝?
现在孩子不知所踪,就如同她的心肝被人挖走。单薄瘦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原本就苍白的小脸上,瞬间泛上了青狞恐怖的神情。双眸中浓浓的恨意炙如烈火。小巧的鼻孔中愤慨的气息重重喷出。恢白干涩的嘴唇下,两排贝齿紧紧咬在一起,发出“吱吱”的声音。“宝宝,等着妈妈,妈妈一定会找到你的。”她在心里誓言。
玉虚子半眯着炯眸,探究的凝望着她。他越看越觉得这丫头有古怪。先是问了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知道国号,年号和他玉虚子的大号也就算了。可是哪有人连自己的爹娘和名字都不知道啊?他都耐着性子告诉她了,她却像变成人偶似的呆滞了,这些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情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突然发现弱不经风的她,竟然能在瞬间散布出令他这个道行深厚的修行者,也为之悚然心惊的腾腾煞气。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个看上去不足十五的丫头委实不简单!
“丫头你没事吧?”他试探的问道。
“啊!”飞雪轻呼一声,回过神来。煞气顿时消散。“我没事。谢道长关心。”很有教养的道谢。
“没事就好!”玉虚子捋须叹道。望着她的目光却明显不信。她那样子没事才怪呢?深深凝了她一眼“你先好好休息,贫道去看看小圆给你炖的鸡汤好了没有?”丢下一句话,道长转身离开。
“有劳道长费心!”飞雪冲着道长的背影真诚的道谢。这是她在异世的第一个恩人,所以她会在心里记住他。他日必回报于他。
道长离开后,她便吃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副身体虽然又瘦又小,却似有千斤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光是将腿移至床下就已经感觉有点吃不消了。靠着床站立,她的腰都无法挺直。松开手向前移出两步,身体便摇晃着失了重心,“啪!”的一声扑向地面。骨架四散的感觉顿袭,接重而至的是皮烂骨裂的剧痛。“哎哟!”飞雪不自觉的痛吟出声。
看来她的身体真如道长所言,已经到了无法下床的窘境了。可是她却无法在这里静养一个月,她得去寻回她的孩子。她记得那个女匪说过,她的儿子是白家的滴孙。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线索,她要按照这条线索去寻回孩子。她坚定的想到。
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趴了片刻,待身上的痛楚轻了少许。她又支起手肘吃力的撑起上半身,缓缓的坐起来。喘了一口气,伸手攀着床沿,咬紧牙关再一次坚强的站了起来。只感觉全身骨结都在发颤,所有筋脉都在曲张,难以忍受的痛楚一波接一波的涌来。可是想到她的孩子有可能正在挨饿,想到她的孩子有可能正在遭人虐待,想到她的孩子……身体上的痛楚瞬间便被心理上的痛苦所掩盖。
“宝宝!妈妈来找你了!”她倏地挺直了腰杆,大步的迈了出去。
门外面是清幽的院落,院中一棵古树,遮挡了一大边天。时值正午,强烈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照射下来,映在飞雪冷汗淋淋的苍白脸颊上。一阵热风吹过,宽大的道袍在她身上就如同挂在衣架上晾晒的衣服随风飘扬。
她凭着寻儿的坚定意志,憋着一口气冲出了院落。可是她的身体终归是太弱,还没找到山门,她便摇摇欲坠的开始打醉拳了。就算她的意志再坚定,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倒下去。“姑娘!你怎么了?”突然一个清澈如泉的声音在她耳边晌起。接着她便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墨翌涵从山下归来,立刻前来拜见师傅。远远就见一个摇摇晃晃的弱小身影从师傅的院落里冲出来。他不禁错愕的睁大了双眼,天啊!是他看错了吗?师傅的院落里面怎么可能有女孩出来?用手揉搓了几下眼睛,再看仔细一些。没错,虽然道袍裹在她身上实在是有点滑稽,可是从风吹过道袍,隐约显露出来的娇小身段看来,那的确是算一个女孩!
一向视女人为毒物的师傅竟然会收留女客?并且还借衣服给她穿?这决对是天下第一奇闻!他敢肯定,这一消息肯定能让两位处变不惊的师兄惊掉下巴!
可是如果他知道这女孩更本就是他一个师兄送来的,不知掉下巴的会是谁呢?
加快脚步,正待上前与她打招呼。女孩则像是完全没看见他似的,跌跌撞撞的低着头就冲着他扑了过来。本欲躲闪,可是他一眼瞥见女孩那张死恢般病态的脸。本能的伸手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娇弱的身体“姑娘!你没事吧?”他轻轻问道。没有回音,女孩已经瞌上了疲惫的双眼。
无奈,他只好当回英雄,只是救的却非美人。墨翌涵垂望着怀中身轻如鸿的女孩汕汕的想到。
“师傅!”踏进师傅的院子便大声叫喊着。
“屋里有病人,你大呼小叫干什么?”
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人转身回头“您说的病人是她吗?”望着怀中的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