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宴开始的这天,胡悠待在自己的水清院,嘴角一直微微翘着,坐在软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似是在等着什么,几个三等的丫头守在门前,叽叽喳喳的说笑,紫瑶训斥了几声后,门外一片寂静。
“幻儿,把那些面料拿给紫瑶,打发她拿与戚姨娘,就说,我很喜欢妹妹的绣工,所以想请妹妹绣个屏风。”胡悠指着不远处那几块料子,淡淡的说着。
闻言,幻儿也不迟疑,只拿了便向外间走去,交给了紫瑶。
“胡蝶啊胡蝶,该是谁的便永远是谁的,若是妄图改变,便要付出代价。”胡悠轻轻的叹息。
不多会,紫瑶神色难看的回来了,对着胡悠欲言又止。
“呵呵,紫瑶,去了一趟抱月院,回来就把魂儿丢那里了?”轻笑,胡悠抬眼看她。
“姑娘,您说什么呢,紫瑶只是……只是……”紫瑶吞吞吐吐。
胡悠暗自思量,又开口:“是不是戚姨娘拒绝了?”
紫瑶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清是个什么意思。幻儿在一旁看着胡悠有点不耐烦了,便开口说:“紫瑶,你有话就直说,别让姑娘等着。”
紫瑶闻言,‘噗通’一声跪下,眼眶微红道:“紫瑶作为丫头,本不该嚼主子的舌根,但是奈何戚姨娘欺人太甚。”
“她算哪门子的主子?”胡悠打断她的话,含笑看着紫瑶,眼中却尽是冰冷。
紫瑶心中一惊,马上改口道:“不是,紫瑶不该乱嚼别人舌根。”
胡悠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戚姨娘把姑娘让紫瑶送去的那几块料子,给扔在了地上,还说,还说姑娘想要屏风自己动手就好了,二姑娘不是……不是姑娘的丫头。”紫瑶咬咬牙,把话说了出来。
胡悠听了不怒反笑,摆摆手让她起身。幻儿也是一脸平淡,仿佛受辱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姑娘,紫瑶心情忐忑的在一旁站着,暗自疑惑胡悠的反应,明明戚……想到这,眼神暗了暗。
胡悠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佛经摆好,便抄录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娴静脱俗,有一股别样的味道在里面,清秀的小脸因着认真抄佛经,变得庄严肃穆,虽是十岁,但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过了许久,胡悠放下笔,动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侧头问在身边磨墨的幻儿:“什么时辰了?”
“姑娘,酉时刚过。”幻儿把手中的徽墨放下,回话。又说道:“姑娘可是想用点饭食?”其实早到了晚饭时间,只是当时胡悠在抄佛经,就没停笔,随口说了句不吃。
毕竟是十岁的身体,这个时候了还不吃肯定饿了,胡悠感到有些饥饿,便说:“让丫头们摆饭吧,你把我抄的佛经放好,这是我给祖母准备的。”最后一句声音压了压。
幻儿会意,宝贝似的放好那些佛经,便吩咐底下的丫头婆子摆上晚饭。
胡悠刚吃了两口,便听丫头回话,说是老爷和二姑娘回府了。胡悠眉梢一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拿起手边的茶,簌簌口,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领着幻儿紫瑶一群丫头婆子,向大厅那边走去。
还未到大厅便听到胡蝶哭喊:“爹爹,你说过抬姨娘做正室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二姑娘,你快别说了,哪有做女儿的管父亲这种事的?老爷,妾身自知没有资格做您的正室,只望您别怪罪二姑娘的一时失言,她只是一个孩子啊。”戚姨娘柔柔弱弱的低声啜泣。
“姨娘这话便说错了,妹妹千金之躯,连皇宴都去得,什么事管不得?”胡悠笑着跨进大厅。
胡威本就头疼这母女俩的哭闹,但又舍不得训斥,刚好胡悠进来,本想训斥,只是听到她的话,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了,只好沉默不语。
“悠儿见过父亲。”胡悠行礼后便径直坐在椅子上了,立马有小丫头端上来茶。
戚姨娘看胡悠那样,心中火气便一直向上涌,凭什么她生下来便能受到最好的待遇,现在还给自己没脸?“大姑娘,何出此言呢?二姑娘去皇宴是老爷的意思,想来大姑娘去的好地方多了,不在乎这一两次,这才让二姑娘去的。”
“姐姐……是蝶儿不好,蝶儿不该同意爹爹的话,蝶儿只是不想拒绝爹爹的要求。”胡蝶含着泪委屈的看着胡悠,面上有些畏惧。
这两母女真真的没脸没皮,什么话都能说出口,什么叫去的好地方多了,不在乎这一两次,去的再多也是嫡女该去的,就算不在乎那也不是庶女去得的,这并不是打嫡女的脸么?胡悠气的脸发青。
幻儿也气得小脸发白,脱口便道:“戚姨娘生来便是庶女,哪能知道身为嫡女的难做。二姑娘越过姑娘去参加皇宴,这不是让我们姑娘抬不起头么?这以后还怎么出门啊?”说着,幻儿也哭哭啼啼起来。
胡悠心有所感,泪水噗噗往下掉,心中感激幻儿忠心护主也为她捏一把汗,幻儿明知道戚姨娘说了是父亲的主意,但依然说出了这样怨愤的话,明摆着怨父亲偏心,处事不公。
“都给我闭嘴!”胡威被幻儿那一通话恼的脸通红,对幻儿怒目而视,呵斥幻她道:“你这贱婢,谁给你的胆子这样编排主子的?来人啊,把这贱婢拖出去……打”
“父亲!”胡悠一惊,忙喊一声,压下心中的愤怒,起身哭着喊道:“父亲,是悠儿不好,悠儿因这件事恼了妹妹,可是幻儿只是护主心切啊,幻儿并无意冒犯,请父亲饶了她吧。”
“悠儿,你就是太心软才让这些丫头失了管教,这次为父帮你教教她们什么是尊卑!拉下去!”胡威铁了心要打幻儿。
胡悠一急,便跪在地上:“父亲请饶了幻儿,要罚就罚我吧!”幻儿看她跪下为自己求情,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连连请求胡威罚自己。
戚姨娘和胡蝶幸灾乐祸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主仆二人。
胡威看着大女儿,这个大女儿脾气跟她娘一个样,都是那么倔,又想起这件事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所致,也不再执意要打幻儿了,只是心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来吧,你们都出去吧,悠儿留下。”
“是。”戚姨娘拉住还要说些什么胡蝶,躬身退下。
这胡蝶并不是真的为戚姨娘争取什么,她只不过为了自己的身份更高一层而已,可怜戚姨娘还满心感动的。
等她们都出去后,胡威看了胡悠良久,说道:“悠儿,这件事是为父考虑不周,你不会怪为父吧?”
“不,悠儿只恨自己不能为父争光,妹妹很聪慧,让她去正好。”胡悠轻轻的回答,心中却好似慢慢被冰冻,这就是父亲啊。
“这就好,只是,还有一事”胡威脸上一红,有些难以启齿。
胡悠故作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咳,就是江南巡抚家的二女儿芳龄十八却未婚配,今天在皇宫,我和她偶然相遇……她说,因为心慕为父,所以……所以……”胡威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女儿还这么小,这些话本不该说,但也不得不说。
“我知道了,父亲若是喜欢,便……便娶了吧,只是能否过了娘亲的半年?”胡悠眼眶微红,低声问着。看起来是像在难过,只有胡悠知道,她在压抑自己的怒气,这还不到娘亲过世半年,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想续弦了。虽说这是自己设计的,她知道江南巡抚的二女儿爱慕父亲,又因父亲有正妻,没法,但也久未许配人家。
后来娘亲没了,那姑娘以为可以了,但因着娘亲未过半年,没说,谁知戚氏先她一步,于是这姑娘留下一封信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当时闹得众人皆知,所以反正父亲总要续弦,不如用她来阻止戚氏的得势,但是……但是……终究不甘心呐。
胡威看着女儿,心中有些愧疚,竟忘了她娘亲还过世不到半年,柔声道:“悠儿放心,为父定不会忘了你娘亲。”
胡悠讽刺的笑了笑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