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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出得宫来,见台阶处立着几位侍女内监,当先一人眉清目秀,容色姣好,却是之前在北王府见过的侍婢锦红。

正打量之际,那锦红已经步了过来,恭顺行礼,笑着道:“见过林姑娘。”

黛玉点了点头,抬手让她起来,微微颦眉道:“你们郡主在哪里?”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朝云宫,”锦红含着笑意,答道,“郡主甚是惦记姑娘,刚给太后请了安,便命奴婢过来接姑娘,请姑娘随着奴婢,一会儿便到。”

黛玉听了,便抬手理了理衣襟,颔首道:“既是这样,劳烦姐姐带路了。”

锦红答允下来,伸手扶住黛玉,带着一众侍从,自曲廊复道中穿行,取路折往朝云宫。

及到了那儿,便见水湄一袭碧色丝锦云衫,披着貂裘,亲自出殿相迎,见她们过来,又惊又喜道:“我等了好久,林姐姐终于来了。”

因水湄性情纯善,又无骄纵之气,黛玉甚是喜欢,又有多日未见,自然也甚是欢喜,因在众人面前,不得不依礼下拜,方与水湄一同进殿叙话。

候侍女送过茶后,水湄屏退众人,方笑看着黛玉,细细打量两眼,点头道:“多日未见,林姐姐出落得越发好了,实在美如天仙,瞧着姐姐,湄儿才知道‘秀色可餐’这四个字,诚不虚也。”

黛玉柔唇微抿,越发显得芙蓉如面柳叶如眉,语意淡静而温婉:“郡主过奖了。”

“姐姐不必谦逊,”水湄携过她的手,神态甚是亲昵,继而话语一转,“自贾府一别,我甚是惦记姐姐,无奈这段时间娘亲感染了风寒,不得不在府里侍候,直到如今才有空出来,听说姐姐也在宫里,忙邀姐姐过来相聚,姐姐可别怪我。”

“郡主言重了,”黛玉连忙摇头,抬眸看着水湄,语带关切之意,“不知太妃的身体怎么样了?”

水湄嫣然一笑,宁声道:“劳姐姐惦记,已经大好了。”

黛玉脸色一缓,颔首道:“如此很好,太妃为人慈善,自当多福多寿才是。”

水湄道了谢,抬手端起茶盏,旋即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却还未让姐姐品茶润喉,实在大不应该,这是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听说姐姐甚是喜欢,姐姐请用。”

黛玉点了点头,端杯品时,甚是香甜清冽,与前次北静王所赠的茶叶不相上下,因赞道:“果然是好茶,妹妹有心了。”

听了这话,水湄抬手一摆,唇角舒展出灿烂的笑纹,脱口道:“有心的人,并不是我。”一面说,一面抬起头来,目光似有若无地掠向南面所设的翡翠镶珠落地大屏风。

见水湄言语奇怪,突然之际,又露出这样的神色,黛玉不免很是惊讶,烟眉如蹙,启唇道:“妹妹何出此言?”

“没什么,”水湄回过神来,粲然抿唇,已经神色如常,“我在胡言乱语,姐姐别放在心上。”

闻言黛玉虽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便再追问,只得罢了。

这时水湄抬首四下一望,含笑移开话题:“对了,我还没告诉姐姐,其实这个朝云宫,是秀仪公主的寝宫,因她是我表姐,又经常外出,我进宫陪伴太后,多半歇在此处,所以,姐姐随意一些,不必拘束,以后若是有了空闲,姐姐也可以时常过来,与我一同说话解闷,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黛玉不觉略微放松下来,虽然不肯依照元妃之言来拉拢北王府,却又不肯让水湄看出异常,便暂且应允道:“郡主既有此意,以后我多来走动就是。”

听得她肯允从,水湄自是满意,复又微颦秀眉,语带疑惑之意:“这些天在忙娘亲的事情,也没空去贾府打听,只是突然听说因着元妃怀孕,甚是惦记家中姊妹,便特意召姐姐进宫相伴,不知可是真的?元妃既如此顾念姊妹骨肉之情,对待姐姐,应该还是不错的吧?”

黛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斜,茶水几乎要泼了出来,虽然已经决议要坚强起来,但是,姊妹骨肉之情这六个字落入耳中,却依旧觉得酸楚难受,似一片薄薄的锋刃从心头刮过去,不见血出来,却觉得疼,伤得多深,唯有自己才知道。

异样如此明显,以水湄聪明灵秀的性情,又如何看不出来,当下脸色一变,霍然起身道:“怎么,难道元妃薄待了姐姐么?”

黛玉微微一笑,将茶杯搁下,那笑里却有一抹浅淡的清愁,低低道:“无所谓好不好,郡主别担心这些,无论怎么样,我自己总能应付的。”

水湄更是惊愕,明澈的眸光中闪烁出担忧的光芒,眉心深蹙,道:“姐姐何出此言?我与姐姐虽然只见过几次,却一见如故,一直以姊妹相称,姐姐何必与我生疏?”

一面说,一面走上来,牵住黛玉的衣袖,急迫地道:“姐姐有什么难处,不妨直接告诉我,不必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我既与姐姐亲近,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帮助姐姐。”

她说得诚恳真挚,黛玉听了,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温意,默了良久,终叹息道:“妹妹常来这里走动,当明白无论多么重情的人,一旦成为后宫妃嫔,便将一切看淡,眼底心里,只有皇上的宠爱和富贵荣华。”

听了这番暗自含悲的言语,水湄以手支颐,沉吟半晌,终于明白过来,拂袖道:“元妃娘娘身怀有孕,接姐姐进来,却并不是为了叙姐妹情,呀,难道她想学宫中妃嫔常施的伎俩,将姐姐送给皇帝表哥,协助她争宠吗?”

黛玉心下一突,甚觉黯然,徐缓低下头,鬓上的翡翠缠丝簪微微颤动,划出哀凉的弧线,点头道:“不错。”

水湄眸中尽是叹息,呆了一会儿,才上来揽住黛玉的肩,复又开口,愤慨中带着一丝心疼:“这段时间,一直忙我们府里的事情,没想到姐姐竟遇上这么狠心的亲人,让姐姐受苦了,实在对不住姐姐。”

黛玉抿起唇,笑意却极淡极浅,仿佛天际的浮云,一吹便能散去,声音中亦有着迷离的意味:“郡主何必说这些话?一切都是我命里所招,与郡主有什么关系?”

水湄更是痛惜,蹙着眉道:“姐姐怎么又说见外的话了?我既与姐姐姊妹相称,岂会让姐姐任由他人欺负?”

说到这里,抬头凝睇着黛玉,忖度道:“以姐姐的品格,若是与皇帝表哥相见了,想来一见之下,必定会甚是倾心,封为妃嫔也指日可待,如今姐姐依旧淡妆而来,也就是说,姐姐与我表哥,其实并未相见了?”

“不错,”黛玉点了点头,脸上是一派淡然,答道,“这些日子,皇上甚少到凤澡宫走动,我又在修习宫中礼仪,所以并未相见。”

听到这里,水湄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蹙了半日眉,再开口时,声音中满是痛惜和断然:“姐姐的事情,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当不遗余力,将姐姐带出这个地方。”

细白的贝齿在丹唇上轻轻一咬,似终于拿定决心一般,复道:“姐姐别担心,待会儿我带着姐姐,去见一见太后,说身边没人,甚是寂寞,想将姐姐带回府作伴,太后素来疼爱我,绝不会违逆我的心意。”

黛玉自椅上起身,缓缓行到碧色纱窗下,背对着水湄,唇动了一下,却说不出话来。

水湄焦急地看着她,旋又道:“姐姐可是对我没信心?我虽然不敢自夸,但自认还是拿得住太后的心意,我不信凭太后对我的宠爱,和我们北府的势力,敌不过一个元妃。”

黛玉仍旧不语,将目光投向重重叠叠的宫殿,许久,再开口时,语意凄然如寒风中染露的秋荻一般,却也蕴着百折不回的决心:“郡主的心意,我心里很明白,不过,我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郡主不必为我操心。”

水湄妙目一眨,怔怔看着黛玉,神色骤变,流露出几许震惊,继而不解、疑惑,脱口道:“姐姐何出此言?难不成,姐姐进宫之后,见了赫赫皇权,天家富贵,心思迷乱,想一步登天,心甘情愿地当元妃的棋子,姐姐……”她话未说完,然而言语中未尽之意,不必细说,在场之人便能心知肚明。

黛玉唇色发白,身子一颤,继而踉跄退开一步,只觉得有一股冷意,从手足直抵心头,越来越冷,冷得几乎要委顿下来,几乎承受不住。

原来,纵然曾以姊妹相称,纵然曾以真心相待,岁月仍旧隔开长长的隔阂,彼此的心,也从不曾靠近。

这样想着,内心的酸痛苦涩,繁复如滚滚的雷雨,在瞬间袭上心头,几乎要伏案恸哭一场,才能够稍稍消解。

其实这也难怪,人人都说要寻一个知己懂己之人,但是,有那么容易吗?

试问,锦绣丛中,谁曾全心相信谁?谁又懂得谁的委屈?

长叹,繁华深处,谁是谁的知己?谁又了然谁的心?

然而,以黛玉素来清冷骄傲的性情,即便心底哀冷如冰,即便想哭想落泪,也不愿让别人看出来,反而还笼着手,唇角迫出冷月般清凉的弧度,却并不回头看水湄,只慢慢道:“既然郡主将我想得如此不堪,那么,就当我是那样的人罢。”

水湄呆呆看着她,神色错愕而无法置信,咬着唇道:“你竟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你真的很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你……”

“湄儿,”蓦然有男子的声音传至耳畔,有着难耐的急切和毫不掩饰的责备,“休要胡说八道。”

其声清越悦耳,似剪水而过的暮春温风,潺潺拂过耳际,带着熟悉之感,黛玉蓦然抬头,看到了自屏风后踏步而出的水溶。

目光所及之处,他以青玉金翅冠束发,身上穿一袭月白底海水蓝式样的蛟龙出海长袍,腰际束着玉色长青带,结着晶莹澄澈的羊脂双环玉佩,徐缓行了过来。

冬日阳光疏落,自窗棂透进,落在他颀长的身形上,映出清浅如暮月的光圈,兀自如玉树临风,占尽风流。

黛玉神情有瞬息的凝滞,料不到竟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见到他,一时之间,心底再没有别的念头,只怔怔看着他,望着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这般怔怔的,水溶的目光,却已经凝在她身上,流露出一丝痴意来,但见映入眼帘的少女,靥上薄施粉黛,发上别着一枚薄银翠钿,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流苏簪,甚是简单。

其时,她静静立于窗下,穿一身水绿色挑花裙装,别无花饰,只在衣襟和袖口边缘处,以丝线绣了含苞露蕊的梅花,零零星星地散落着,以做点缀,搭配着淡紫纱缎披风,淡得仿佛呵出的一口如兰气息,一如既往的淡妆素服,却别有一番清减素雅,让人油然生出怜惜倾慕之情。

绝代有佳人,倾城当如是。

虽然已经在脑海里,在心底深处,千百次描摹佳人的云鬓娇颜,但此刻清晰地看着她,水溶神色里依旧有着丝缕的痴惘,几乎要径直走到她面前,却到底还是稳住自己的情绪,停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

须臾,水溶稳住声音,凝睇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和畅然,心头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为一句:“一别多日,林姑娘别来无恙?”

黛玉轻“唔”了一声,已经聚拢心神,敛衣行礼如仪,口中温婉道:“劳王爷惦记,我很好。”

水溶忙伸手虚扶,叹息道:“林姑娘太多礼了。”

黛玉不语,向水溶行罢礼,方起身而立,眉心若蹙如颦,看他一眼,又飞快转过头,满腹疑惑化作良久的默默无声。

水溶心思本甚是明透,加上眼底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如何能不明白她的心思,踌躇着道:“林姑娘可是在惊讶我为何会在此处?刚才我下了朝,来这里探望湄儿,可巧下人来报,说林姑娘到了,一时来不及回避,便去了屏风后暂避,姑娘千万别见怪。”话未说完,脸上却已经透出一丝薄薄的红色。

听了他模糊的解释,黛玉自己也觉得尴尬,虽然明知他言语不尽不实,却到底不能揭破那层纸,淡淡抿了唇,问道:“原来如此,王爷近来可好?”

水溶“唔”了一下,虽然知道黛玉不过是客套之言,心头却依旧欣喜万分,连连点头,半是感慨半是懊丧地道:“很好,只是因为朝务甚是繁忙,又要照应王府的事情,才忽略了姑娘,姑娘……”说到这里,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声音渐低渐微,终于止住了。

须臾,水溶轻咳一声,目光终于从黛玉脸颊上恋恋不舍地移开,落到水湄身上,轩起剑眉,肃声道:“刚才你与林姑娘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林姑娘玉洁冰清,你怎能妄自揣测,说出那些话来伤害她?你当真糊涂了。”

水湄身份素来矜贵,何尝听过这般严厉的话语,面上不禁变色,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只咬着唇辩解道:“我怎么糊涂了?我说了,会尽心尽力帮助林姐姐,可是她还是坚持要留在宫里,难道还不是心慕皇权,难道……”

“湄儿住口,”听得她仍旧没有醒悟过来,水溶甚是生气,冷寂了声音道,“素日里你也甚是明白,怎么如今看问题竟如此肤浅?林姑娘遭贾府、元妃算计,被迫入宫,心里已经够难受了,你不但不理解体谅,反而还说这些堵心的话,你对得起林姑娘吗?”

水湄仍在懵懂之际,到底还是有些不服气,却又见水溶一脸铁青,冷寂如冰,是素日里从未见过的,不禁心生畏惧,欲言又止。

水溶呵斥完,也不管她,只回身定定瞧着黛玉,声音在瞬间柔和下来,似破冰而出的潺潺温水:“湄儿不懂事,最爱信嘴胡说,姑娘千万别生气,更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温雅的言语,落入耳中,按理说可以直暖进人心底,但因之前被水湄误解,黛玉只觉得心灰意冷,如今见水溶态度温和,心中也依旧凝着薄冰,无法溶化,一径恻然低首,淡淡道:“我没有生气,虽然郡主说要与我姊妹相称,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身份,哪里有资格生气?”

听得她言语中带着自伤之意,水溶心中倍觉难受,眉心闪过一丝了然,长长叹息一声,方澹然道:“林姑娘若是没有生气,怎么会说这些赌气的话?”

抬起手来,几乎要抚上她的脸颊,却又很快清醒过来,硬生生停住手势,声音中满是追忆与温柔:“当日在北王府时,我与林姑娘,虽然只匆匆见过几次,但是,我绝不会忘记,那时的林姑娘,眉间眼底都是纯真,不染半点世俗,当日如此,如今依然。”

“无论旁人怎么看,无论姑娘处境如何,我始终相信,林姑娘绝非贪慕虚荣之辈,至于今日之事,林姑娘必定另有苦衷,或是自有打算。”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继而敛了神色,明澈的眸光里,有着温和而懂得的光华脉脉流转,一字一字郑重地道:“我相信你。”

诚恳而轻柔的话语,一点一点倾入耳中,善解人意之余,满是体贴与了然,黛玉神色里有无尽的震惊和动容,秋水明眸骤然浮上一层水雾,再也不能自抑。

原来,众生芸芸,虽然知音难遇,却并不是没有。

叹一声,人与人的心,从来都是有距离的,再怎么亲近,都不能合成一个人,如同立在两个陡峭的山头,遥遥相望,以为彼此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够触即,但事到临头,方才发觉,无论谁与谁,无论什么时候,要走在一起,贴近在一起,脚下还有万水千山,还有无穷无尽的沟沟壑壑。

可是,到如今,在情同姊妹的水湄都误解自己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翩然而来,一言一语中,尽是温文与懂得。

他说:我相信你。

没有真心的相待,没有细微的观察,没有深切的在意,谁也不能明白谁的心,更不能对另一个人产生真正的信任。

品着他的话,黛玉一时竟痴住,只觉得再好听的甜言蜜语,再多的言语,都及不上这四个字的力量。

冷风沉寂,一阵一阵扑到脸上,黛玉的眼眶却热热的,湿润一片,几乎要落下泪来。

冬日阳光疏落,与他相处的往昔,那些温柔旖旎的回忆,似在空中开出一朵又一朵明媚鲜妍的花,交织着今天的际遇,让人心绪悠悠,百转千回不可止。

许久,黛玉终于仰起头来,泪水朦胧之际,正迎上水溶专注而诚恳的目光,却又那么轻柔,那么温和清浅,仿佛江南三月里,映照在秀丽山水间的璀璨月光一般。

在这温暖脉脉的瞬间,黛玉感喟之余,几乎生出一丝错觉,如果,能有这样的目光始终萦绕左右,那么,隆隆寒冬,始终会过去吧?

如果,能有这个知己懂己的人陪在身边,那么,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也应该能够容易很多,温暖很多吧?

然而,终究只是错觉,只是瞬间的迷离,到头来,一切都沉寂下来,归于清明。

见黛玉眼角有泪,水溶心疼之余,终于无法自制,踏足向她行近一步,温意扑面而落,声音亦如萦在耳边一般:“好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姑娘执意要留在宫闱,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我能够理解姑娘,但是,以姑娘的性情,实在不适在此地久留。”

他说到这里,呼吸中逐渐有了一丝急迫和热烈,声音里隽着几许柔情,几许痴意:“我无意探寻姑娘的隐私,只想告诉姑娘,只要姑娘说一声,无论有什么难题,我都会心甘情愿地帮姑娘解决,倘若姑娘想出宫,我也必定会不遗余力,帮姑娘达成心愿。”

他说得那样郑重温柔,几乎能将人的身心都淹没,黛玉闭了眼睛,方缓过神气,勉强笑道:“王爷待我如此,我心里甚是感激,然而我早已经决议,有些事情,要我自己一人面对,不愿牵涉他人,还望王爷体谅。”

这样断然的拒绝,水溶如何能不明白,眸中的光华如蜡烛一般,在一瞬间黯淡下来,半晌才叹息道:“原来我在姑娘心里,始终只是一个外人。”

他这样的态度,叫黛玉心生不忍,定一定心神,方别过头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不愿连累王爷。”

听了她的话,水溶眼中黯然的神色微微一亮,似跳跃的烛火一般,轩眉道:“姑娘不必说这些,只要姑娘愿意倾诉心事,溶愿意陪在姑娘身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他这样不急不缓,细细说着自己的心意,落入黛玉耳中,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慌乱,再也说不出话来。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呵。

人在尘世,再多艰辛,再多坎坷,都敌不过一个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倘若这个男子,对自己并不真心,这样的八个字,怎会轻易出口?

百折千回之后,她终于不再懵懂,终于开始正视,眼前这个男子,对待自己的心意。

然而那又如何?此时此刻的她,心底始终只有一个念头,只想让贾家为自身的薄情付出代价,至于其他的,她不愿也不能去想。

她要面对的,是整个贾家与元妃,她不会忘记,北王府与贾家是世交,这一点,她更不会忘。

无论如何,她都绝不会让名誉清白的水溶卷进这场是非纷争里,更不愿让他为难。

世事无常而艰难,叫人身不由主,却无从选择,不得不孤身向前,直面坎坷。

心思这般一转,黛玉已经抬起头,向他扬唇一笑,然而那份笑里,分明有一丝凄楚,似颤栗在萧瑟秋风里的花朵一般:“多谢王爷美意,但我孤独半生,早已经习惯了。”

水溶眼底漫生出几许凄凉,再瞧不见之前那份从容温润的光彩,蓦然抬起手来,一掌拍在案几上,激得茶壶杯盏骨碌碌滑落而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亦有清怡的茶香伴着水雾,徐徐氤氲开来。

迷离的水雾中,黛玉、水湄倏然一惊,均变了脸色,一同抬眸看向水溶,惊愕到不知所措。

在两人的注视下,水溶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向黛玉拱手为礼,歉疚地道:“是我失态,惊扰了姑娘,姑娘勿怪。”

他说到这里,微微闭了眼睛,神色似夜色一般凄暗,声如重重叹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遗憾伤心,必定是我不够好,才使得姑娘不能推心置腹,不能全心信任我……”他言语喃喃,慢慢仰起头,眼角却隐有清泪闪烁。

见自己屡次推拒,他却毫无怨言,反而只是自责自己不够好,黛玉不忍再听,亦不忍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沉溺于他的款款柔情,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寻求现世的寂静与安宁。

仓惶转过身,黛玉匆匆一拜,言语中有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还有事,改日若是有闲,再与王爷、郡主叙话罢。”言罢,即刻携了雪雁,只身离开,留下水溶,独自立于萧萧冷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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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亲,可有见过‘惊艳盗神’外带个‘贪财奶包’一起穿越的吗?她是洛将军府的嫡出小姐,那只妖孽好漂亮。“娘亲,见过穿越的,隔壁有颗玉灵珠我想要。”“抢了。”某男凤眸一眯将她压在身下:“女人,那夜盗我种还记得否。”“盗了。”“啥时候的事?你干嘛?”女子护胸,他是身份神秘的灵水国太子。这片大陆一夜间崛起了一对‘煞神’,男子一字一句说:“我要攻回来。”“娘亲,下面那个女娃在跟我炫她新衣服”“扒了。”
  • 燕家有恶女

    燕家有恶女

    兄台,听说过燕家堡吗,没听过燕家堡你还算江湖中人?什么,你不混江湖?那你总见过的燕形标记的茶馆、酒楼、当铺,听过燕家小姐的传闻。燕家小姐,出生克死了娘亲,满月就送到了尼姑庵。十二岁第一次回家,逼死了继母,逼疯了幼弟,逼走了父亲。十七岁嫁给指腹为婚的飞鱼山庄少庄主,才三天就红杏出墙被休回家。从此,纵横商场,游戏江湖,抢得美少年无数,连当今皇上最宠的七皇子都躲不过。若是你连这些惊世骇俗的事儿都没听过,真是白做了几年人,问问别人,谁不知道燕家有恶女。。晚上更,一周断更一天。。场景一:她斜睨父亲的盛怒,抱紧怀里吓得失神的少年,“你真不认弟弟当儿子了?”“住口。这贱种不是我的儿子。”“你不要我要。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了。”“你可知道夫君是什么?”燕傲天问那个在尼姑庵里住了十二年的女儿。“不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全心全意爱他宠他对他好。”她坦然说。…“好,罢了,”看到她沉静的眸子,燕傲天觉得自己老了,“以后你就留在家里继承家业吧。你的名字,就叫燕惊鸿。”“惊鸿?”她邪气一笑,“父亲大人,你的名字取晚了。我自取了名字,叫笑悠。我先是燕笑悠,再是你的女儿燕惊鸿!”。。场景二:“你就是我要嫁的夫君于修朗吗?娶我可不代表娶了燕家堡。”“好。”他微笑,眸中印着她的容颜。…“修朗,你等我一年,北方的生意出了一点问题。”“好。”他仍是微笑,淡淡地,掩着些许寂寞。…“修,你再等我一年,南方水患,有许多商铺受损。”“好。”他淡淡微笑,忍下心中的不舍。…一年复一年,她十七岁,在外地查帐时,听说他纳妾的消息。于是,一身嫁衣到了飞鱼山庄门口,三日夫妻换得一纸休书。“于修朗,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是我唯一能容忍跟别人分享的男人。从此,你管你的飞鱼山庄,我管我的燕家堡。我们只言商,不言情。”。。场景三:“我知道燕家堡是朝廷控制江湖的工具,父亲让我继承燕家堡自然让我继承所谓的职责。”她低笑,不掩饰眼中的算计。“不过,这是我家祖宗定下的狗屁誓言,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我做的,只要有利可图,我当然会做。你想扶持谁,我会帮忙稳固他的势力,你需要钱财赈灾,我就是抢也会给你,你要掌握邻国的动静,我连皇帝床上的话都能一字不漏的传给你。我要的是通商的自由和便利,还有,别打你家小七的主意,我定下他了,绝不让他去当什么皇帝。”皇帝震惊,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 心意

    心意

    走上人生巅峰!某高富帅发现这些志向里缺了一样,于是主动伸出援手,帮她补上。徐靖西:你们没听说过披着羊皮的狼吗?就是他这种人!看着衣冠楚楚,拿到小金人儿,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话刚落音,拍出好作品,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个禽兽?徐小姐,徐靖西的梦想是当上大导演,你扒过我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