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天性往往会作出各种正确的暗示,虽然微弱,但却持之以恒,一个人就是听了这些建议,也未必一下子就能看出他的天性会将他引向何种极端,甚至疯狂;然而,随着他毅力的增加和信心的增强,他会感到,这就是他要走的路。一个健康人的反对虽然微弱,但却充满自信,最终必将压倒人类的雄辩和习俗。人们往往并不听从自己的天性,直到天性将其引人歧途。虽然这样做的结果是身体虚弱,但是没人会为这一结果而感到后悔,因为这种生活符合更高的法则。如果你欢欢喜喜地去迎接白天和黑夜,那么生活就会像鲜花和香草一样,芳香四溢,就会更加轻快,更像繁星,更加不朽一这就是你的成功。大自然的一切都会为你庆贺,你也完全有理由为自己祝福。收益和价值越是伟大,就越难得到欣赏。我们很容易怀疑它们是否真的存在。很快我见威廉·科尔比和威廉·斯本斯的《昆虫学引论》,出版于伦敦,1946年费城重印。
们就会忘掉它们。它们是最高的现实。或许最惊人最真实的事实,人与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交流过。我日常生活中的真正收获,犹如晨曦和暮霭,模模糊糊,难以言传。我得到的只是一点点星尘,抓住的只是一小段彩虹。
然而,我这个人从不挑三拣四;有时候,如果需要,我连油炸耗子都能津津有味地吃下去。我很高兴自己喝了那么长时间的清水,道理嘛,还是一样,那就是我宁愿享受自然的天空,也不愿拥有抽鸦片者的天堂。我乐意永远保持清醒,而陶醉的程度则无穷无尽。我认为水是聪明人的惟一饮料;酒并不是一种高贵的液体;想想看,一杯热咖啡就毁灭了清晨的种种希望,而一壶茶也可以使晚上的种种美梦破灭!唉!受到这些诱惑时,我是多么地堕落啊!就连音乐也能使人陶醉。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毁掉了希腊和罗马,还将毁掉英国和美国。在各种陶醉中,谁不愿意给自己呼吸的空气所陶醉?我发现,要是长期干粗活,我就得多吃多喝,这就是我一本正经反对劳动的理由。但是说实话,近来我在这些方面巳不太挑剔了。我很少将宗教仪式带到餐桌上,也不祈求祝福,这倒并非我比以前聪明,而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巳变得十分粗俗,性情冷漠,虽然这事令人遗憾,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或许只有年轻的时候才会思考这些问题,就像大多数人相信诗歌一样。我的实践“一事无成”,而我的观点则体现在此。然而,我不是《吠陀经》上所说的少数特权派,《吠陀经》说:“凡笃信无所不在的天神者,皆可饮食一切生存之物。”也就是说,他不用去问吃的是什么,是谁为他准备的;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点也不能不提,正如一位印度注释者所说,吠檀多将这一特权局限在“危难时刻”。
有时候,虽然胃口没有出力,却照样吃得心满意足,这种经历谁没有过?多亏了人们通常所说的味觉,我才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感悟,在味觉的启发下,我坐在小山坡上,享用了一些浆果,从而养育了我的天资,每当想到这些,我便兴奋不巳。曾子曰:“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能够真正品味食物的人决不会暴饮暴食,而暴饮暴食的人也品味不出真正的美味。一个清教徒吃起黑面包屑来,也会感到津津有味,就像一个市政委员吃甲鱼一样。人口的不能污秽人,而贪吃的胃口却能污秽人。问题不在吃多吃少,吃好吃坏,而在于对口腹之乐的贪图,倘若如此,那么我们吃下去的东西就不是为了养活我们,或激励我们的精神生活,而是为了喂养我们体内的寄生虫。猎手爱吃甲鱼,麝鼠和其他野味,而漂亮的小姐则喜欢牛蹄冻或海里的沙丁鱼,二者彼此彼此。他去他的磨坊水池,而她则去拿她的肉冻罐。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或者说你和我,怎么会过这种卑劣的生活,像禽兽一样,只顾吃喝。
我们的整个生活是一种惊人的精神生活。善与恶一刻也没有休过战。善是惟一的投资,万无一失。竖琴的美妙旋律使全球为之颤动,它的善良主题令我们激动不巳。竖琴成了环球保险公司的旅行推销商,介绍公司的各种条例,而我们的一点善行就是我们所支付的一切保险金。虽然年轻人最终会变得冷漠厌倦,但是宇宙的规律不会冷漠,它永远站在最敏感的人的一边。听一听和风中的责备之音吧,责备自然是有的,如果连这一点都听不到,那么真是不幸。我们每弹拨一根弦,或每调整一个音调,那迷人的寓意就会渗透到我们的心田。许多讨厌的噪音,传得非常远,听上去却像音乐,对于我们卑微的生活来说,这真是一个傲慢而绝妙的讽剌。
我们意识到,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种兽性,只要崇高的天性酣睡人眠,这种兽性就会苏醒。这是一只贪图感官享受的爬虫,恐怕还无法彻底消除;就像一条条寄生虫,我们身体强健的时候,它们还朝我们体内钻。或许我们可以回避它,但决不会改变它的本性。恐怕它的身体也挺健古代印度哲学中的一个唯心主义理论,认为一切现实都是一个单一的原则,即梵天,信仰者的目标就是超越自身个性的限制,同梵天融为一体。
康;我们的身体也许健康,但恐怕未必纯洁。前几天,我捡了一只猪下颔,牙齿和长牙白白的,十分健壮,这表明动物也有其健康和活力,不同于精神。这种动物的强健靠的不是节制和纯洁,而是其他方式。“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孟子曰,“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如果我们达到了至纯的境界,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生活?如果我知道有这么一位聪明之人,能够教我纯洁之道,那么我会立刻去找他。“吠陀云:控制情欲,管好身体的外部器官,多行善事,此乃灵魂接近天神的必由之路。”一时之间,灵魂可以渗透并控制身体的每个器官和每种机能,将外表上最粗俗的淫荡转化成纯洁和虔诚。如果我们放松自己的生殖能力,我们就会淫糜成风,污秽不洁;如果我们自我克制,我们就会精力充沛,精神振作。纯洁是装饰人类的花朵;所谓创造力、英雄主义、神圣,等等,其实只不过是它的各种果实。一旦纯洁的渠道开通,人们就会立刻拥向上帝。纯洁使我们精神振奋,而不洁则使我们神志萎靡。倘若身上的兽性日趋消亡,而身上的神性日益确立,那么此人真是洪福不浅啊!也许人人都应感到羞愧,因为他的身上糅合着低劣的兽性。我担心我们只是一些神或半神半人,就像农牧之神福纳斯和森林之神萨梯,神圣之中不乏兽性,成天耽于酒色,我担心在某种程度上,我们的生活就是我们的耻辱一群兽安顿脑空空,无忧无虑乐融融!
马,羊,狼群皆可用,群兽之前可称雄,非此必当成猪倌,恶魔一群真可叹,狂妄肆虐恶上天。虽然形式多样,但所有的淫荡,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所有的纯洁也不例外。一个人无论是吃喝、同居,还是淫荡、睡觉,实际上并没什么区别。胃口只有一个,我们只要看到一个人在做其中的一件事情,我们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好色之徒。洁与不洁不可同坐同站。爬虫在一个洞口受到攻击,就会到另一个洞口去露面。如果你想贞节,你就得有所节制。何谓贞节?一个人怎样才能知道他是否贞节?他是不会知道的。我们都听说过这个美德,但不知其为何物。于是我们人云亦云。智慧和纯洁源自努力;无知和淫荡源自懒惰。就学生而言,淫荡是一种懒散的习性。不洁之人通常也是一个懒惰之人,坐在炉边,享受阳光的照耀,还没疲劳,就巳躺下休息。如果你想避免不洁和一切邪恶,那你就得努力工作,就是打扫马厩也在所不惜。天性很难克制,但是应该得到克制。如果你还没有异教徒纯洁,如果你不再加以克制,如果你还不够虔诚,那么就算你是基督徒,那又有何用呢?我听说许多被视作异教的宗教制度,它们的清规戒律使读者满面羞愧,从而激励他们去进行新的努力,虽然这种努力只是一种形式。
也许我不该说这些事,但问题不在于这个话题一我不在乎我的用辞多么淫秽,而在于我一讲起它们,就必然会露出我的不洁。我们一旦谈及一种形式的淫欲,就会无拘无束,不知羞惭,而一旦提及另一种,就会缄默不语。我们巳十分堕落,再也无脸去谈论人性的必要机能。早些年,在有些国家,人们一谈起机能,便肃然起敬,所有这些机能都由法律管理。对印度立法者而言,凡事皆有其伟大的一面,无论它多么不合现代人的口味。他教人们如何吃喝、同居、排泄、大小便,等等,将卑微的事情加以提高,而不是故作虚伪,嫌这些事过于琐碎,从而避而不谈。
每个人都要建造一座庙宇,这就是他的身体,他是完全按照自己的风格,根据他所崇拜的天神去构筑这座庙宇,就是凿刻什么大理石,也离不开自己的身体。我们都是些雕刻家和画家,我们所用的材料就是自己的血肉和骨骼。高贵的品质可以立刻使人变得优雅,而卑劣和淫荡又会立刻使人沦为禽兽。
9月的一个晚上,约翰·法莫辛勤工作一天之后,坐在门口,脑海里多少还想着劳动的事儿。沐浴完毕,他坐了下来,调剂一下自己的脑力。晚上很凉,他的邻居们担心会有霜冻降临。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思绪,便听到了悠扬的笛声,同自己的心情十分吻合。他还在想他的工作,不得不为此进行规划和设计,但是,尽管他脑海里这么想着,这对他巳经没那么重要了。这只不过是层皮屑,随时可以掸掉。然而,他听到的那个笛声,来自另外一个领域,与他的工作环境完全不同,悠扬的笛声唤醒了他身上沉睡的官能。曲调柔和,吹得他忘却了他所生活的街道、村庄和国家。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前面有一种光辉灿烂的生活在等着你,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儿,过这种卑劣艰苦的生活?同样的星星照耀的不是这儿,而是别的田野一一但是如何跳出这种环境,真的向那儿迁移?他惟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实施一种新的苦行,让自己的心灵屈尊降人肉体,对它进行拯救,然后以与日俱增的尊敬去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