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路路通勇救“祭品”

这个救人的打算是十分冒险的，也是相当有困难的，看来也是无法行得通的。福克先生简直是要拿他的生命当作赌注去冒险，或者至少说是要拿他的自由去冒险，最终的结果当然也就是拿他这次旅行的成败去冒险，可是，他并没有一丝的犹豫，而且他相信柯罗马蒂还能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说到路路通，他早已准备好随时听候差遣。他因为他主人的提议而感到兴奋。他发现他主人外表虽然是冰冷冷的，但骨子里却是个古道热肠重感情的人，因此，他对福克先生的爱戴就更深了一些。

现在只剩下这位向导会如何决定呢。他对这件事持有什么样的态度呢？他会不会站在本地人那一边呢？如果他决定袖手旁观，那至少也该让他保守中立。

柯罗马蒂很直接地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军官先生，”向导回答说，“我是帕西人，那有难在身的女人也是帕西人，有事您只管吩咐就行了。”

“好极了。”福克回答说。

“但是，您要弄清楚，”帕西人又说，“咱们这不仅仅是有生命危险的冒险，假如我们要是给他们抓住了，咱们还会受到非常可怕的苦刑。事情就是这样，您考虑清楚了！”

“这一点是在预料之内的！”福克回答说。“我想我们必须要等到天黑之后才能动手。是吗？”

“我也有同感。”向导回答说。

这个勇敢的印度人于是就把这个女人的情况详细地向大家介绍了一番：她是个十分有名的印度美女，是帕西人，来自于孟买的富商家庭。她在孟买接受过正宗英国式的教育。如果就以她的风度和文化修养来看，简直是个欧洲人。她的名字叫艾娥达。

她原本是个孤女，就连跟这老土王结婚，也并非出于自愿，之后，结婚才三个月，就成了寡妇。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烧死，所以就逃跑了。但是，十分不幸的是她立刻又被捉了回来。土王的亲属认为她的死是一件有关风俗的大事，于是最终决定要她殉葬，依照目前的这种情况来看她是难逃一死了。毫无疑问，向导的这番话更加坚定了福克和他的同伴们决定要仗义救人的决心。于是向导把象牵引到庇拉吉庙附近，尽可能地接近了庙宇。

过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停下脚步并藏身在一个灌木林里。这里离庙只有五百步远。在这个范围里他们不仅可以将庙宇尽收眼底，甚至就连庙里那帮狂热信徒的喊叫，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时，他们就开始商量可以接近艾娥达的办法，向导对庇拉吉庙里的情况很熟悉，他确定在那里面关着那个年轻的女人。是否能够等那帮人喝醉了呼呼大睡的时候，找个门溜进去动手呢？可是，救人的工作毫无疑问必须在今天夜里完成，决不能等到天亮。因为这个不幸的女人天一亮就要被带去受刑了。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再挽救她的生命了。

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只能束手无策地等待着黑夜来临。大约在六点钟，天刚见黑的时候，他们就决定把庙四周的情况先摸摸清楚。这时，苦行僧们的喊叫声已经听不见了。按习惯来推算，这些僧侣该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因为他们喝的是一种由鸦片汁和苎麻汤掺合制成的“昂格”酒――现在要是从他们中间溜进庙去是很有可能的。

帕西人领着福克、柯罗马蒂和路路通蹑手蹑脚地在森林中行进。他们在灌木枝丫底下爬行了将近十分钟，就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上。借着铁制火把尖上燃着的树脂发出的微微亮光，他们发现了那边架着一堆木柴，那就是用浸过香油的贵重的檀香木所搭建成的火葬坛，土王的熏香尸体放于坛顶最上层，它将和那寡妇一起被火葬。庇拉吉庙离火葬坛约有一百步的距离，庙的塔尖穿过树梢，高耸在阴暗的上空。

“到这儿来！”向导低声唤道。

他领着这一伙人，万分小心地从荒草丛里悄悄溜过。这时只剩风吹树枝的嗖嗖声划破黑夜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向导到了一块空地的边缘上不再向前走了。几把树脂火炬将那边的广场照得通明。酒醉昏睡的人在地上随处可见，就好像一个死尸狼藉的战场。男人、女人、孩子都混杂一起。分散在各处的醉鬼还在呼呼地喘气。

在对面的丛林深处，隐隐约约地现出庇拉吉庙的轮廓。但是所看到的事实却使向导失望至极，原来土王的卫兵，正举着冒烟的火把，佩带着脱鞘的军刀，正在做着庙门的警卫，并在附近来回巡逻。当然在庙里边也有僧侣防守着，这也是不难想到的。

帕西人停止向前走。因为他知道硬闯进去是行不通的，于是他就领着大家又退了回来。

福克、柯罗马蒂跟向导有着一样的想法，要想打这边进去，那是根本办不到的了。

他们停下来，小声地进行了一下意见交换。

“咱们再等等吧，”旅长说，“现在才八点钟，这些卫兵说不定会睡觉的。”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帕西人回答说。

于是福克先生和他的同伴就隐身在一棵大树脚下，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对他们来说，时间似乎是过得实在太慢了！向导时不时地离开他们到森林边上侦察情况。土王卫兵一直在火炬的照耀下来回行走着进行巡视。庙里好些窗户也有模糊的灯光透露出来。

就这样一直等到午夜，情况还是没有一丝转机，庙外警卫也依然如故。显然，要等卫兵睡觉后再行动是没指望了。可能他们没喝“昂格”酒，所以也就不会醉。那么就只有另谋它策了，那就是把庙墙挖一个窟窿钻进去。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要如何弄清楚被派去看守寡妇的那些僧侣是否也和守庙门的这些士兵一样谨慎行事。

商量好之后，向导说立即就出发。福克、路路通和柯罗马蒂紧跟其后，因为他们要从侧面接近庇拉吉庙，所以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

午夜十二点半，他们到了庙墙脚下，在路上连一个人也没碰上。这里一个警卫也没有。说实话，这里也并没有什么可警戒的价值，因为连个门窗也没有。

夜是漆黑不见五指的。这时，半圆的月亮刚刚离开一团漆黑的地平线。而那些高耸入云的大树也为这种黑暗的气氛增加了一抹色彩。

可是，即便是到达墙脚下，那还是没有用，还必须在墙上挖出一个窟窿来。而干这种活，他们工具就是自己衣服口袋里仅有的小刀。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构建这座庙的墙是砖头和木块，因此凿起洞来并不十分的困难，只要能先把头一块砖头弄掉，其余的就容易对付了。

大家就这样行动起来了。他们尽可能地不弄出声响来。帕西人在左边，路路通在右边，他们把砖头一块块地往外掏，打算挖出一个直径两英尺的窟窿。

正在挖洞的时候，庙里忽然出现了人的叫喊，接着，庙外也有人跟着呼应起来。

路路通和向导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难道他们的行动已近被发觉了？还是说已经发出警报了呢？不管怎样，还是“三十六计先走为上”。同时福克和柯罗马蒂紧跟着就躲开了。他们又跑到树林里蹲下来，如果真是里边发出了警报的话，他们就在这等着，直到等到警报被解除后，再回到原处继续去干。（图10）

就在这紧急万分的关头，有几个卫兵走到庇拉吉庙的侧面布上了岗，这样一来任何人也不可能再走近庙了。

这四个人只好停止挖墙的行动，他们失望的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如今接近艾娥达的途径又被阻断了，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去救她呢？柯罗马蒂紧握着双手，路路通怒发冲冠，连向导也按耐不住了。而心平气和的福克先生，依旧是毫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我们就只能回去了吗？”旅长小声问道。

“也只有这样了。”向导回答。

“等一等！”福克说，“在明天中午以前，只要我能赶到阿拉哈巴德就不会有问题了。”

“可是您有何打算呢？”柯罗马蒂问道，“还有几小时，天就亮了，那……”

“我们会在最后关头将丢失的机会捕捉到的！”

这时旅长很希望从福克先生的面部表情看出一些想法来。

这个冷静的英国人究竟有什么打算呢？难不成他想在举行火葬的时候，跑向那个年轻的女人，当众把她从刽子手那里抢出来吗？

那岂不是发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愚蠢到这步田地？虽说如此，但柯罗马蒂还是同意一直等到这场惨剧终了为止。这时，向导把大家从藏身的地方引导出来，他把他们领回林里的空地上。在那儿，他们躲藏在一丛树林的后面，暗中继续观察着那帮酣睡着的人。这时骑在一棵树上的路路通的脑海中闪出了一个主意。这个主意起初只是像一道电光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便一直徘徊在他的心里。

他最初还自言自语他说：“这想法实在太愚不可及了！”可是现在却说：“为什么不能这么干呢？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仅有的一个机会，况且说，对这帮蠢货……”

不管怎样，路路通就决定这样干了，不再作其他打算了。他毫不犹豫地像一条蛇一样向着那些低垂的树枝上爬了过去。这些树枝的顶端几乎是要挨到了地面。

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在流逝。不久，夜色就已经不是那么漆黑漆黑的了，这也预告着黎明即将来临，不过大地上却仍然是被一片昏暗笼罩着。

到了举行火葬的时候。那群昏睡的人好像死人复活一般地苏醒了过来。人群也重新骚动起来。锣声、歌声、叫喊声又开始在空气中沸腾起来。这一切都昭示着那个不幸的女人死亡的时刻即将来临。

这时，庙门大敞，耀眼的光芒从里面射了出来。福克和柯罗马蒂看见：那个受难的寡妇，在火把强烈光亮的照耀下被两个僧侣从庙内拖了出来。他们看得出来这个不幸的女人似乎正以自己最后的自卫本能竭尽全力地抵抗着药酒的麻醉力，一心要想从这些刽子手的手中逃出来。柯罗马蒂的心跳急速的加快，他紧张地抓住福克的右手，而他却发现福克手里此时正握着一把打开的刀子。人群开始蠕动起来。大麻烟已经将那个年轻的女人熏得又昏迷了过去。她被人拖着从大声念着经文护送着她的一群苦行僧中间穿过。

福克等人混在后面的人群里也一同跟着往前走。

过了两分钟，他们到了河边，在距离那放着老土王死尸的火葬坛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似明似暗的晨曦中，他们看见那个毫无生气的女人被躺放在坛上与她丈夫的死尸挨在一起。

立时，一个火把被送来了，被火把触碰后，那堆被油浸透了的木柴立即开始旺盛地燃烧起来。

这当儿，福克眼看就要奋不顾身地冲上坛去，柯罗马蒂和向导忙用力把他制止住了。然而，就在福克把他们推开的时候，意外情况突然发生了。人群发出了恐怖的喊声，他们一个个都吓得灵魂出窍，跪倒在地。

原来老土王并没有死！他突然又站了起来，好象幽灵一样双手抱着那个年轻的女人，一步一步地走下了火葬坛，在那弥漫的烟雾的村托下，他更像是一个妖怪！

苦行僧、卫兵和僧侣们，这一下都被吓破了胆，他们一个个都脸朝着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再抬头去看这个像妖怪的土王！

看起来抱着这个昏迷的寡妇的那一双手臂是那样的强而有力。福克和柯罗马蒂站着发呆，带着满脑袋的疑问，帕西人也弯着腰不敢抬头看，路路通想必也已吓得哑口无言了……

这个复活的老土王就这样抱着那个女人走到了福克和柯罗马蒂旁边。一到那儿，他就用非常急促的声音说道：“快跑。”

竟然是路路通。就是他，在浓密烟雾的掩护下悄悄爬上了火葬坛！也是他，就着黑暗的夜色把年轻的女人从死亡里救了出来！更是他，晃若无事地走过那一片被吓昏了的人群。

瞬间，他们四个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树林中。大象驮着他们飞奔而去。但是后面却传来了一片喧闹声。

事实上，在那冒着火焰的火葬坛上依然躺着那老土王的死尸。那些刚才被吓坏了的僧侣直到现在才明白：寡妇被人劫走了。

他们随即带着卫兵冲进了树林。他们一边追着，一边不停地放枪，但是他们的敌人逃跑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已经不在那些子弹和弓箭的射程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