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郎中赶紧站起了身,跟了过去,但他还是慢了一点,李莫展已经抢先一步,跟在王大爷身后走进了甬道。李莫展一只手握着盒子枪,另一只手则牵着王娇娇嫩如葱段的小手。所以王娇娇也跟着李莫展进了甬道,正好挡在陈郎中的身前。
而赵麻子也拍了拍陈郎中的肩膀,示意让他走在前面。陈郎中只好让开了道路,独自默默走在了最后。唉,谁让他是个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呢?
甬道不仅很逼仄,而且还有很多弯道。一行人鱼贯而行,却只有王大爷手中一支火把,所以走在最后的陈郎中,视线时常被前面的人影所阻拦,这让他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在甬道之中。
不过没走多久,他就发现前面的赵麻子放慢了脚步。特别是直行的时候,他慢得几乎赶不上前边的三个人。但只要一到了弯道,他便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到墙根。
陈郎中明白,赵麻子之所以这么小心,是担心李莫展会突然发难。毕竟李莫展手中还有把盒子枪,这么狭窄的甬道中,如果李莫展朝后开枪,根本无法躲避。
不过,李莫展并没有突然发难。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五个人终于来到了甬道的尽头。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大厅,王大爷点燃了大厅四壁的油灯后,熄灭了火把。大厅的空气依然很新鲜,天花板上挂满了溢着香气的香肠腊肉,大厅一隅有一只火炉,火炉旁还有一口大缸,里面盛满了大米。
王大爷笑道:“即使在这里躲上一个月不出去,也饿不死我们。而且娇娇也在这里,她的手艺可不错——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哦。”王娇娇顿时露出了娇羞的面容。一半是因了父亲的夸奖,另一半则是因了自己的小手还被李莫展牵着。
李莫展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转口问道:“王镇长,刚才你不是说你的金银财宝也藏在了这里么?怎么我没有看到?”
确实,大厅里除了准备好的大米腊肉果蔬,并没有看到一点金银财宝的影子。
王大爷咧开嘴,乐呵呵地说:“既然我在危急时刻能将你们带到这里来,就说明我是绝对信任你们的。所以,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也是无妨。”他走到了米缸旁,手伸进了盛满的大米中,似乎摸索着什么。
而就在这时,米缸后的墙壁里,传来了熟悉的“咔咔”声,墙里有齿轮正在转动。
渐渐,墙壁上裂开了一条缝,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缝隙越来越大,里面竟是个很小的房间。房间的地上,摆着不少金条、古董与珠宝,黄灿灿的一片。而在正对面的墙壁上,有一块铸在墙砖上的铁皮,长宽均约莫三寸。铁皮上有呈“品”字型的三个孔洞,但孔洞却很浅,只有半指深,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
李莫展不禁指着墙上的铁皮,疑惑地问道:“王镇长,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王大爷的神情忽然变得黯淡了下来,他语气沉稳地答道:“这是一把用特殊方法制成的锁,是圆通法师当年亲手设计并制成的。那三个孔洞就是锁孔,而用来开锁的钥匙也同样是特制的,绝对无法复制。”
“这么说,必须三把特制的钥匙同时插入锁孔,这锁才会打开么?”李莫展开口问道。他的眼里忽然闪现出奇怪的神情,热切等待着王大爷的回答。
王大爷适时地点了点头,走到镶着铁皮的墙壁前,抚摸着三只锁孔,神情黯然地说道:“当年我有两个结拜的好兄弟,三把钥匙分别藏在了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只有我们三人齐聚的时候,才可以打开这把锁。可惜,三个兄弟中已经有两个人去世了,钥匙也不见了……唉,这把锁永远也打不开了,里面藏着的宝物,更是没办法再见天日……”
“铁锁里究竟藏着的,是什么宝物呀?”赵麻子也禁不住心中的好奇,高声问道。
“呵呵,反正都打不开这把锁了,告诉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没用。不过总之一句话,我这屋里这么多金银财宝,所有的价值加在一起,也及不上铁锁里那件宝物的万分之一。”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叹。
“嘁——”王娇娇忽然插了句话,说道:“爹,如果真想开锁,找点镪水来蚀掉铁锁,不也能打开锁吗?要是这还不行,就找点炸药来,一下子轰开铁皮!”
“呵呵。”王大爷笑了一声后,说,“圆通法师在设计这铁锁的时候,在锁里藏入了烈性的炸药。如果用强力开锁,就会引发爆炸。而锁里藏着的那件宝物,偏偏是件容易被毁坏的玩意儿,一旦爆炸了,什么都留不下来。”
“唉,那就没办法了。这圆通法师也真是的,竟然造出这么一把诡异的铁锁。真是害死人了。”王娇娇不禁恼怒地啐道。可当她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到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垂下眼帘,只见捏着她手腕的李莫展,蓦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量,然后用力一牵,竟将她拉扯到了身前。几乎与此同时,李莫展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手中握着的盒子枪,正好指在了王娇娇的太阳穴上。
虽然事态的进展,完全在陈郎中和赵麻子的意料之中,但这显然是王大爷没有想到的。他颤声问道:“莫展,你这是干什么?”
李莫展却朗声大笑,说道:“请你不要叫我李莫展!李莫展早就在来黑猫岭的路上,被我杀死在野狗沟的树林中,变作了一张蒙在骨架上的人皮!”
“啊?”王大爷大惊失色,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愤怒地叫道:“天哪,原来你真的不是李莫展,原来真和陈医师所猜想的一模一样!”
李莫展愣了愣,转头望了一眼陈郎中,咧嘴笑道:“原来陈医师还懂得推理之道。真不知道你是侦探呢,还是这位满脸脓疱的赵神探是侦探。”
“你究竟是谁?”陈郎中大声问道。
李莫展朗声答道:“请你们叫我雷神吧!我是藏龙山的二当家。除了刘胡子外,藏龙山就数我说了算!”
藏龙山的土匪向来神出鬼没,市场闻名于耳的,也只是那穷凶极恶的刘胡子。王大爷等人对藏龙山土匪的人员构成并不知晓,以前也没听说过雷神的名号。
李莫展不禁问道:“你就是刘胡子那个神秘的兄弟?”
“哈哈!”雷神将盒子枪狠狠指在了王娇娇的太阳穴上,狰狞地笑道,“不错,我就是刘胡子的兄弟!”
“哼!”赵麻子发出一声闷哼,说道,“就算你是刘胡子的兄弟,那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刘胡子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就和真正的李莫展一样,也变作一张蒙在骨架上的人皮。”
赵麻子将手伸入了怀中,掏出了那块人皮,蓦地扔在了雷神身前的地上。他只想趁着雷神分身的一刹那,闪身向前,制服雷神。
没料到雷神只是微微变了变脸色,却并没有露出伤心的神色,反而哈哈大笑:“这下太好了,没人和我平分这满屋的财宝了!如果刘胡子是被你赵麻子杀死的,那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一下。”
倒是被他挟持的王娇娇,看到了地上的人皮后,不由得喉头一热,“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吐得花容失色,鼻涕泪水一同涌了出来,弄脏了雷神的衣袖。
“臭娘皮!”雷神大骂道,手中又加多了一份力,王娇娇的太阳穴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嘤咛”一声,竟兀自晕倒在了雷神的怀里。
这不禁让赵麻子投鼠忌器,不敢再向前多走一步。
看到女儿的惨状,王大爷不禁发出泣声,求饶道:“雷神大爷,你放了娇娇吧!我这一屋的金银财宝,全都送给你!”
雷神冷笑道:“谁稀罕你这些财宝?我真正想要的,是那铁皮锁里的玩意儿!”
王大爷愣了愣,结舌问道:“自从我那两位结拜兄弟死后,特制的钥匙也失了踪影……连我都没法打开这把锁,你又如何打得开?”
雷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从怀里摸了摸,取出了两样东西。那是两只扳指,绿玉做成的扳指。这扳指,就与王大爷手指上戴着的扳指的颜色一模一样,看得出是出自同一块玉料,只是形状微微有些不同。
一见到这两只扳指,王大爷顿时大惊失色,他露出恐惧与绝望的神情,颤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你怎么会知道这扳指就是开锁的特制钥匙?”
雷神狂妄地笑道:“多亏刘胡子老大神机妙算,他早就知道你与李大善人、圆通法师是十年前的结拜兄弟,也知道你们戴着的绿玉扳指,就是开锁的特制钥匙。当日刘胡子老大亲自带领我们攻打李家大宅,杀死李大善人,割掉了他的手指,取下被箍紧了的绿玉扳指。为了防止你起疑心,刘胡子还命令我们砍掉他的四肢,扔抛到荒野,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我们偷拿走了扳指。”
“圆通法师也是你们杀的?”
雷神答道:“不错,不过雷神不是我和刘胡子老大杀的,而是许常德杀的。”
“许常德?”王大爷惊声问道。
“是的,是许常德杀死圆通法师的。他早就被刘胡子收买了,如果他不遵循我们的命令,刘胡子就会杀死他!”
听了这话,陈郎中和赵麻子也暗自明白了,就连雷神都不知道许常德就是真正的刘胡子。
雷神又说道:“这圆通法师也真是奇怪,扳指居然没戴在手指上,而是戴在了脚趾上。因为戴了十多年,扳指也深深陷入了趾骨之中,许常德不得不将圆通的脚趾割下后,才取走了扳指。”
陈郎中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以前从来没见到圆通的手指上戴着扳指。但是在归来寺里,赵麻子不是曾经检查过圆通的尸体么?怎么会没发现圆通的脚趾被割下了呢?大概是因为关心则乱,圆通是他的表哥,归来寺的大殿里又满是鲜血,他才忽略了这一点吧。
想到这里,陈郎中不禁扭头望了一眼赵麻子。
只见赵麻子脸上满是愤懑,他得知自己的表哥竟死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死的,他不禁火从心起。他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步,欺向了雷神身边。
雷神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将盒子枪的枪口对准了赵麻子,厉声喝道:“站住!不准动!要是你再向前走,我就一枪崩了你!”
赵麻子却毫不顾忌雷神的威胁,依然向他冲了过去。雷神大惊失色,见赵麻子已欺到他身前,不得已之下,他手指微微一弯,扣动了扳机。
站在一旁的陈郎中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他想阻止这一切,但却毫无任何办法。难道省城来的神探赵麻子就要眼睁睁死在雷神的盒子枪下?
只听“啪嗒”一声,盒子枪并没有响。莫非雷神的盒子枪正好遇到了一颗哑子?说时迟那时快,赵麻子挥出了拳头,一拳重重击在了雷神的脸上。几乎与此同时,王大爷也扬起了手,他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盒子枪。
“砰砰”两声枪响,只见雷神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腕汩汩涌出了鲜血,手中的盒子枪也落到了地上。王大爷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枪法还是不减当年风采,两枪都击中了雷神的手腕,这下足以让雷神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