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武一惊,这才想到何韵似乎没跟他提这回事,难道何韵今年忘记了?这么一想,杨学武就有点生气,反正是花他的钱,她何韵怎么能忘记呢?杨学武因为有些生气,所以对母亲说话的口气中流露出些不耐烦:“我整天忙的要死,我有几个脑袋啊整天记着这个那个节的?今年没买……”
电话那头可不得了了,母亲破口大骂:“你个死没良心的挡炮子的东西,当初老娘背着你要饭的时候怎么没把你扔了啊?可怜你都饿的没气了我都没舍得扔了你,你现在有出息了平时不记得我这个妈也就算了居然连过节都想不起来我这个老婆子,让你出钱给你弟买套房子你也跟个缩头乌龟一般凭着你老婆做主气的我回家大病一场……”
杨学武耐下性子好言好语哄了半天总算抚平了母亲的情绪,挂了电话后,一股怒火越烧越烈,他打了何韵电话老半天都没人接,气得他使劲摔了手机。
何韵此时正在公司帮老板复印几份重要的文件,手机丢在包里没听见。下班后,何韵走出公司,抬头看了看天,秋日的天空特别清澈,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目的,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叫卖的叫卖,等车的等车,争吵的争吵。跳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斑驳驳,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和谐。何韵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她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自己甚至在这个城市还没有个立足的地方。她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呆呆的坐着,慢慢的,她开始舒张自己的双腿,用手垫着头,闭上双眼,躺在长椅上,她开始无视他人的存在的,就像杨学武漠视她一样。就这么躺了好一会儿,肚子发出咕咕叫的抗议声她才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弄点吃的又害怕一个人坐在陌生的餐厅里面对陌生的人,突然想起李智,从她上次带团去了马来西亚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联系了。想到李智,何韵便想打个电话给她问问她回来没有。谁知道她刚掏出手机李智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李智的第一句话就是:“翠竹馆见,马上!”何韵来不及说一句话李智已经挂了电话,何韵立刻招了辆出租车去翠竹馆。翠竹馆的布局是一个个的小隔间,但隔间与隔间之间还能彼此看见的格局,这里的菜色香味俱全,价格也贵的离谱。可因为格局布置有情调加上菜味道也好,生意还是不错的。踏着餐厅绿色装饰的台阶,何韵感叹这里装饰的高档之余又捏了捏口袋,李智邀她来这么高档的餐厅,难道带个团赚大了?李智看见何韵站在餐厅门口左顾右盼的寻找自己,忙站了起来冲她招招手,何韵一看,李智今天穿着浅灰色簿呢套装,小喇叭综袖衫,七分的长裤,黑色达芙妮长靴,腰系黑色水钻装饰带,柔顺的短发无拘无束地飘拂在额前,别又一番风韵。何韵坐下来正想夸她变漂亮了,谁知道李智第一句话就惊得她跳了起来:“我结婚了--”
何韵傻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李智来了一句:“又离了--”
“哦……啊……啊?”何韵的脸上风云变幻。
李智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接着说:“更糟糕的是,我现在又后悔了--”
何韵一直等到服务员上好菜才勉强消化掉这三句话,她愣愣的盯着李智,生怕错过一个表情,问:“你离婚分了一笔财产?”
李智叹了口气。
何韵茫然:“那你为什么请我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
李智白了她一眼:“现在这不是问题重点好不好?你应该关心的是我为什么结婚又离婚,离婚了为什么又后悔了这些问题,而不是把你的鼠目寸光放在餐厅上。我说,我心情不好想花钱,行不行?”
望着一脸不可思议的何韵,李智缓缓的向她叙述自己这一多月的变故。
李智带着团到达马来西亚,他们来到马来西亚的升旗山。升旗山在极乐寺附近,山高八百三十公尺,游客可乘搭缆车登上山顶。沿途绿荫重重,水声淙淙,气温渐低,凉意开始袭人。山顶的温度大约是摄氏十五度,站在这儿俯瞰山下壮丽的海与土地,令人心旷神怡。作家郁达夫当年也曾到此一游,还为它写了一首诗呢。李智沿途不时向游客介绍一些景点,她发现团里有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一直心思重重的模样。李智一向对名牌比较敏感,她注意到这个男人戴的眼镜、衬衫和裤子都是乔治阿玛尼的,于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李智带领着游客参观着别致的平房、漂亮的花园和雀鸟花园,其他游客兴致很高,不停的问这问那的,只有这个男人,始终一声不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漠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李智从来没见他跟团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这大概就是有钱人吧!李智好笑的想。到达山顶后,李智把游客安顿好已经是晚上8点了,她随便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后躺在山顶酒店的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视,觉得很无聊,她走到窗户前,她的房间对面是另一栋楼,挡住了全部的视线。李智想了想,决定一个人出去透透气。
她走到山顶上一个空荡的地方坐了下来,山上的空气清新宜人,让人头脑清醒。李智就这样静坐着,直到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响起:“导游小姐,你整天看景色还看不够吗?需要夜里出来看风景?”
李智回头一看,是团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名牌男人,李智笑了笑,说:“晚上的风景跟白天的风景是不一样的。”
男人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说:“我叫方勇。”
“李智!”
方勇笑了笑:“这个名字很男性。”
李智也笑了:“你笑起来很温柔,为什么不多笑笑?”
方勇没回答她,又问:“做导游很累的,为什么选择当导游?”
“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又心思重重的?”李智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方勇想了想,说:“生意上的事情,身不由己!烦!”
李智也回答道:“工作上的事情,身不由己!郁闷!”
方勇认真的看了看她,发自内心的笑了:“你真有意思。”听着方勇这么评价自己,李智不禁轻轻的笑出声来,李智这时的笑容好象拨开云层的青天,清朗而愉快。一瞬间,方勇的心里有种感觉,此情此景,牵着她的手漫步,黑暗中卵石小径蜿蜒着伸向远处,恍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天晚上,两人谁也没回酒店,跟傻瓜似的坐在山顶上聊了一夜,天亮后,方勇问她:“你的身份证带了没有?”
“出国当然要带身份证了。”
“我们一回国就去领结婚证怎么样?我们结婚吧!”方勇热烈的看着她。李智的脑中停顿了那么片刻后,干脆的答应了。
说到这里,李智抓起餐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口水,说:“当时我就想,穿着名牌阿玛尼的人,怎么着也有点钱吧,加上见他也实在挺优秀的,我就答应了。一回国,下飞机后我们直接打了车奔向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可结婚后没多久我才知道,他竟然破产了,欠了几千万的贷款钱呢。我一气之下向他提出离婚!妈的,羊肉没吃到惹到一身骚。我真害怕离婚他让我替他分担债务呢!方勇向我下跪,苦苦哀求说当初并不是刻意的隐瞒,只是他认为这不是太重要,而且他真不知道我居然这么在意财产。妈的,是人话吗?女人谁不在意财产啊?方勇说,让我给他点时间,说他只是一时资金周转不过来,渡过这段难关就好了。我没信,执意要离婚!”
“那离成了吗?”何韵关切的问。
李智沮丧的说:“没离成的话我现在就不这么后悔了!方勇见我执意要离,也就不再勉强,说跟我结婚也只是一时冲动,以为我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谁知道……他还算男人,离婚也没让我分担一分钱的债务。他告诉我他现在只是资金周转不过来,我不信他。谁知道离了婚后才几天,他就翻身了,一笔生意就赚了上亿……我这个悔啊!何韵,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傻啊,我真是个睁眼瞎呢,眼睁睁的放跑了这么大的鱼!”李智在说这话的时候,何韵注意到有个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李智的身后,她好几次想要开口提醒李智,都被李智打断了,直到李智终于说完想要说的话,这才发现何韵的表情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立刻呆了:“方勇?”
何韵也呆了--这就是方勇?冤家路窄啊!果然!
“你……你怎么在这里?”李智脸色变了,呐呐的问。
“我是这里的常客。”方勇淡淡一笑。
何韵仔细的打量着方勇,他个子不高,长得敦敦实实的,脸上的眼镜和厚厚的嘴唇使他看上去很诚实,把他一身名牌的浮夸之气遮掩了不少。方勇指了指背后的一个隔间,说:“我在这里吃饭。”
李智冷笑:“我还以为你反悔了,跟踪我来到这里的呢!”说完,她又嘲讽的撇撇嘴,说:“方勇,后悔的话,我就再给你次机会,我们复婚吧!”
方勇的表情瞬间写满了抱歉:“李智,复婚是不可能的了!正如离婚前我苦苦哀求你一样,你当时的坚决也就是如今我的坚决,我是不会跟你复婚的。”
何韵紧张的看了看李智,不知道该说什么。方勇冲何韵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何韵结结巴巴的说:“方……方大哥,你们……之间有点误会,误会而已!要不,我离开下,你们聊聊?”说完她便站了起来,方勇挥挥手制止她说:“你坐下,不用!我和她该聊的已经聊完了,再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打扰了,我先走一步!”
“方勇,都说男人是最狠心的,果然不错!”李智忿忿的说。
方勇止住脚步,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李智,当初坚持要离婚的时候,你是多么的狠心啊。我就差向你下跪了!其实离婚后我真的想通了,你是80后,跟我们这种70年代出生的人之间真的有代沟,我无法理解你的思想。你太现实了,只想着坐享其成却不愿意有丝毫的付出。你不愿意付出努力却一心想嫁富二代,可你想过没有,人家富二代还想娶个富二代强强联手呢,凭什么这种好事要轮到你?我为了事业而耽误了自己的婚姻,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子都已经结婚生子,比我小的80后女子让我打心眼的反感,她们一心想走捷径飞上枝头当凤凰,甚至宁愿当二奶三奶……遇见你以后,我以为你跟她们不同,可我太失望了。真的!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选择了离开。难道你只能同甘却无法共苦吗?当然,我依然相信并不是所有的80后女子都这么现实的,我会慢慢寻找,找到我心目中的那个她!李智,你走好!”说完,方勇头也不回的离开。剩下李智和何韵两个女子呆若木鸡的瞪着对方,何韵不由得在心底暗暗问自己:如果杨学武现在一无所有,自己愿意跟他一起奋斗吗?答案是否定的!
突然间,何韵觉得很压抑,告别李智回到单位,整个下午都提不起来精神,杨学武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在电话中他冲她咆哮:“你死哪里去了?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你知道吗?”
李智一看,手机上果然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她懒洋洋地说:“我跟朋友吃饭去了,没看见。”
杨学武沉默了一会儿,命令道:“下班后立刻回来!”说完不由分说便挂了电话,何韵来气了:什么东西,自己凭什么要这么的受他的气?杨学武到底当她是什么了?
下班后,何韵在路边买了个烧饼,慢吞吞的朝公交车站走去。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身体随着公交车颠簸而摆动,呼吸着车厢里复杂气味的空气,何韵问自己:我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城市里没有属于自己的一锥之地,一个女人,28岁的女人,没有自己的家庭没有自己的孩子,她还能拥有什么?
孩子?她要不要破釜沉舟,给杨学武来个孩子?
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杨学武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何韵边换鞋子边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有排骨,要不要吃糖醋排骨……”
“何韵,你搞什么玩意?今年为什么没有给我妈准备中秋礼品?”杨学武冷冷的问。
何韵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没听明白。
杨学武恼怒的站了起来,冲她吼道:“又不是用你的钱,你不过是帮我准备一下而已,你怎么当人家情人的?我妈今天打电话把我一顿好骂,怪我不孝!”
何韵像是被人从头上浇下来一盆子液氮,从心里冷到骨子里。又像是被人丢到了火山口,炽热的岩浆烤的她不得安宁。
“你是不是不舍得钱?你哪次帮我妈买了东西我会不给钱?我只会多给,不会让你贴一个子儿!何韵,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别藏着掖着啊!”
“杨学武!你给闭上嘴!我凭什么要给你母亲准备中秋礼物?我是你老婆吗?这些事情应该是你老婆来做而不是我何韵!情人?情人就该为你做这些的?人家当情人至少还能获得钱财房屋,我当你情人这么多年你给了我什么?你给了我什么啊?刚开始的时候,你为了把我哄上手,骗我说你多么的爱我,让我给你时间去解决……你现在玩够了,连骗我都不想骗了,直接告诉我你不会离婚!好,不离婚就不离婚。我说了什么了吗?你现在凭什么还对着我指手划脚?杨学武,你到底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何韵斜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望着她这副模样,杨学武震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好言好语的何韵居然也有脾气,何韵突然冷冰冰的拿起自己的手提包,都没有看杨学武一眼,只是快速的向门口走去。杨学武急了,三步并成两步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何韵的胳膊,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说:“何韵,别耍小性子!”
何韵松懈下来,她蹲下身体捂住脸哭了起来:“你断了我一切的念头,从来没有陪我过任何一个节,我对你抱怨过什么吗?我为什么不离开?因为我爱你呀!因为爱你,所以我忍受这一切,默默的在你身边,这些你都看不到吗?今年我就是故意没给你妈准备礼物,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付出是因为我爱你,你不要当成理所当然!我心里也有苦啊,你知道吗?你从来没安慰过我,还经常对我发脾气……”
一番话让杨学武顿生内疚之情,他紧紧的搂住何韵,只觉得怀里的女人是这么的惹人心疼。何韵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两颗泪珠顺着脸颊缓缓的滑下,显得嘴角的笑那么的具有嘲讽意味。
窗外传来车流穿行的声音。街对面商铺高声播放一首首不知名的老歌。听见脚踏车如潮水般涌过,铃声此起彼伏。偶尔有车辆鸣笛,尖锐悠长,在城市上空撕破一道道裂口,久久不能缝补。
何韵把脸深深的埋进杨学武的怀里。她的意识突然变得清醒,在这一刻,她无可抵抗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应该做些什么。她突然抬起头,冲杨学武娇笑:“猪头,昨天夜里上夜班累么?”
杨学武一愣,老实回答:“熬夜当然有点累了。”
何韵嘻嘻笑着挑衅他:“累了啊?那今天当不成男人喽?”
杨学武看了看何韵,何韵脸庞潮红,双眼闪烁,浑身上下弥漫着热腾腾的气,像冬日里的一块灼炭把杨学武的心猛地点燃,紧急着他的脑袋也就直线发热,他一把抱住何韵转身往卧室走去。杨学武把何韵抛向床上,打开床头的抽屉准备拿避孕套,何韵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他,不加停顿的吻了上去,喘息着说:“不用套套的,我月经刚走,绝对安全。”杨学武脑中最后一丝理智终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