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也道:“是啊。颜姐儿的一片孝心二爷都清楚呢。颜姐儿年纪小,可熬不得,万一累病了,夫人又该伤心了。况且绣姐儿身子也刚好,颜姐儿还要帮忙夫人照顾绣姐儿呢。”
薛锦颜想了想,又瞧了一旁的薛锦绣,点点头,同意了。
除了第一天夜里有些人心惶惶,后来的日子又恢复到了薛府大宅往日的宁静。仿佛二爷受伤,不过是往一汪深潭里扔下的一颗石子,泛起几圈涟漪后,又沉于潭底了。
府里的各院管事,婆子,老妈妈都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孔氏打发了身旁的李妈妈过来,告诉方氏这段日子就安心照顾二爷,不需要去请安了,顺带也把二房几个小丫头的安也给免了,都留在二爷身旁尽孝。
薛锦绣早起后,便到了主屋看看方氏,正巧遇到了罗姨娘。这位罗姨娘原本是方氏的陪嫁丫鬟,后来方氏因子嗣问题总被孔氏念叨,便将她收成了二爷房里人,在罗氏诞下一女后便抬成了姨娘。
总体来说,在他们二房主母与妾侍之间的关系还算和谐,虽然薛锦绣作为一个穿越者来说总觉得这种和谐很微妙。
罗姨娘正拿着帕子,看样子已经哭过一次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罗姨娘哽咽了,“夫人,我也过来帮着照看二爷吧,您别把自己给累着了。”
方氏叹口气:“锦兰那丫头离不开你,她自幼身子不好。说到底她也是你身上掉的一块肉,你帮我把她照顾好,我便要谢谢你了,二爷这里你且放宽心。”
早就过来的薛锦颜也道:“爹爹这里有夫人,还有大夫照顾。兰妹妹那里却少不了姨娘,我听闻兰妹妹昨夜又烧了,姨娘还是多多照看兰妹妹为好。”
罗姨娘见她们这样说,也只好点头了。又站了一会儿,见方氏神色有些不耐,便欠身告辞,回自己屋了。方氏这才松口气。薛锦颜却有点不喜:“已经够乱了,她还过添什么麻烦!”
方氏道:“她这也是一片心……。”话虽这么说,言语间却充满了无奈。
薛锦颜微微动了动嘴,又见方氏的确很是疲惫,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下去,不愿让她再操心了。
方氏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儿,只觉得对她亏欠太多。想当初大嫂的孩子阿瑜如阿颜这般大的时候,虽性格有些顽劣,但也不乏小女儿家的俏皮。而阿颜,小小年纪,心里却装了许多事,懂事的令人心疼。
薛锦绣见方氏看着薛锦颜一脸愧疚的模样,也能猜到她的想法。她也挺佩服薛锦颜的。
亲爹在家里中排行老二,不及老大有地位,也不如老三受宠。亲妈娘家是富商,背景不如官家出身的秦氏,虽与闵氏差不多,却没有儿子。她没有兄弟帮衬,亲妹子还是个小傻子,不加分,一直拖后腿……
就这样,她还能凭借自身的表现在孔氏那里赢得一席之地,顺带帮二房加分。这妹子放到现代,那也是一个女强人级别啊!薛锦绣默默想着,顺带盘算一个计划,一个让众人渐渐接受二房的六小姐阿绣从痴傻变成正常小姑娘的计划。这个要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她还不想被众人当做怪物。
母女三人各有心事,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简单用了午饭后,只听到床上传来了细细的咳嗽声。方氏一愣,既然大喜,连忙走了过去:“二爷、二爷你醒了?!”
赵妈妈连忙去请了大夫过来,薛永年哑着嗓子:“我……我这是……回来了?”
方氏再也支撑不住,流着泪就道:“回来了,回家了,平安回家了。”
钱大夫立刻把了脉,又看了看伤势,捻着胡须,大松了一口气:“二爷已经无碍了,老夫去开几幅调理的方子,照着喝就行了。”
方氏再三谢过,又令赵妈妈封了银两。钱大夫客气推脱几次后,便收下了。
薛永年喝了些水,又道:“魏……魏友德呢?他……他回来没有?”
方氏替他擦着脸,柔声道:“都回来了,您就放心吧。”
薛永年显然不信,费力地坐起身:“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你快去看看!”
方氏这才惊住了。当初她一心都扑在了薛永年身上,那里还顾得了别人。且跟着薛永年出去的人府里自有安排,除了二房院子里的事,她一向也是个不管府中事的人,听得薛永年如此说,当即道:“是我疏忽了!这就派人去看看。”又朝着一旁喊了喊:“红袖,去魏友德家看看,是个什么情况速来报我。”
薛永年见她安排下去了,也松了口气。这次死里逃生令他感慨良多,一时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方氏也只盼着他平安就好,夫妻二人就那么相互看着,倒也不觉得尴尬。
红袖到了魏友德家一看,才发现魏友德伤的比薛永年还要重。魏友德家的早就哭成了泪人,红袖安慰了几句,便回来了。
此时,薛永年又安睡过去。方氏坐在外厅里,听红袖道:“伤的挺重,看样子是熬不过去了。”
方氏道:“二爷说他是救命恩人,咱们若是就这样放着不管也太没良心。大夫过去看了吗?”
红袖道:“魏友德家的说有去看了,但……。”
剩下的话她也不好往下说了。薛永年救回来都是花了大力气,可魏友德不过是个车把式,连个管事都不是,自然也就……
薛锦颜道:“大伯母那里怎么说?”
红袖摇摇头:“大夫人怕是还不知道,毕竟咱们也是听二爷说了,才知道。”
方氏理了理头发,起身对红袖道:“你去请钱大夫去看一下,再将二爷的药送些过去。”
薛锦颜抬起头:“阿娘,我们现在是去找大伯母吗?”
方氏点点头:“嗯。”毕竟府里的大小事都是秦氏在打理,虽然这次是二房的事,但也要让她知道,不然又该凭白生出不少是非了。
方氏带着薛锦颜去了秦氏那里,薛锦绣留在屋里让赵妈妈和琼枝照看着,免得添乱。
秦氏这边,正与各房各院的管事妈妈说话。管着厨房的婆子道:“三夫人那里想要血燕,说是两个哥儿年纪小,怕吃不惯公中的饭,想开个小厨房可好?”正说着,帘外丫鬟禀:“夫人,二夫人来了。”
秦氏放下手里的账本。方氏刚进屋,四周看了一眼,说道:“嫂子,弟妹来叨扰了。”
四周的妈妈婆子极有眼色地欠身退出,秦氏连忙道:“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赶紧说说。”
方氏遂将魏友德的事一一告之,秦氏面容不改,当即道:“我当是何事,魏友德救了二爷一命,这是大恩,咱们薛家岂能坐视不理!”当即唤了门外的婆子,“去跟李良才说,请大夫去魏友德家,需要哪些药材都由府里出!”
方氏起了身:“如此,多谢嫂子了。”
秦氏端了茶杯,笑道:“都是一家人,谈谢不就伤了情分么。你那儿想来也忙,我就不留你了。”
“嫂子慢忙。”说罢,方氏便告辞了。
过了许久,薛锦瑜从屏风后走出:“阿娘,三婶的小厨房……?”
秦氏摸摸她的头:“这些事你不要管,去忙自己的吧。”
薛锦瑜瘪瘪嘴:“知道了。”
待女儿走后,秦氏的脸彻底阴沉下来。身旁的孙妈妈端着一个瓷碗走来:“夫人,这是刚熬好的燕窝粥,您趁热吃吧,别把自己累着。”
秦氏冷笑一声,接过碗:“累什么,谁让是我管着这个家呢。”
孙妈妈道:“常言道,老人疼幺子,可再疼,也漫不过祖宗礼法去,您还是大房夫人。”
秦氏叹道:“哎,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二爷这次事,府里至少损失了三千两银子,凉州的买卖是做不成了,府里少了一大进项。可这开销却一样也少不了,今儿这个要吃参,明儿那个要燕窝,还必须是血燕,各个都是有身份有体面的太太小姐,谁都不能怠慢了。如今又来个魏友德家的……呵,她不是想管家吗,我就让她来管个试试!”
孙妈妈大惊,她自然知道秦氏所指的这个“她”是谁,连忙道:“夫人可不能说气话,那些个不过都是小家子里出来的,眼皮子浅!夫人嫁到薛府这么多年,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服气夫人的,若是让她来管,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秦氏微微眯起眼,低声道:“就是要出乱子才好,让她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斤两。”说着,心中已有了盘算,笑了笑,舒畅地喝完粥,起身去教导大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