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花宴众人都清楚——自然是薛府精心安排的。只是这道鱼丸,临时所为,竟然也不失水准,可见薛府的下人们早已是训练有素,不愧是长陵首富府邸!
用过午膳后,不少小姐便向薛锦瑜辞行了。叶双宜今日与薛锦瑜交谈甚欢,虽能感受到薛锦瑜是有意在向自己释放善意,不过既然对方主动相交,她也不会拒绝。
薛锦绣已经在打哈欠了,她年纪小,有点撑不住。薛锦颜见她神色疲惫,便先将她带回小院。刚走了几步,就见之前坐在薛锦绣身旁的小姐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阿颜妹妹,你刚才可是答应要带我去看你的藏书的。”
薛锦颜回忆了一会儿,之前逛花园子的时候的确有这么一说。当时是见这位姑娘落了单,自己也有点无聊,想到今日虽不是她做东,但到底也是薛府的主子小姐,便过去客套了几句。结果这位姑娘倒是个话夹子,一来二往二人便攀谈起来。薛锦颜抬头朝不远处瞧了瞧,薛锦瑜正一心扑在叶双宜身上,估计也没心思照顾这一位。遂笑道:“如若俞姐姐不嫌弃,就来我那院子小坐一会儿吧。”
俞家小姐点点头,爽朗笑道:“怎么会呢,我对你的那些书可是求之不得呢!”
薛锦绣抬头看着那位俞姑娘,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不知为什么,明明都是按着规矩来的,但她总觉得这位姑娘的举止间大大咧咧的,嗯,换个好点的词儿——不拘小节。
薛锦颜带着俞家小姐去了自己的竹院。俞家小姐看着四周的竹林,不由叹道:“贵府中竟还有如此雅致的地方。”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我,呃,我的意思是……嗯,这真是个好地方呀!”
薛锦绣:这货是个天然呆么?!
薛锦颜被她这突然而来的促局不安也逗乐了。方才用膳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位俞家小姐偶尔还会将碗筷碰响,这在大家之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倒是普通的富商府里还会有小姐规矩练得不到位。客人的名帖都是薛锦瑜送去的,听说这位俞小姐是前来的某位小姐一个没落的远房表亲,难怪没什么人理会她了。
薛锦颜到不介意旁人是什么出身,之前孔氏下令府中小姐不准去闺学,只将先生请到府里来教,这样的背景下,她她对其他同龄人都充满了好奇。俞家小姐虽然毛糙了点,但为人还算有趣,相较那些过的太过精致规矩的小姐们,俞小姐这种姿态,倒也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薛锦颜老练地打量着她,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比眼前这位还小了那么两三岁。
俞家小姐进了薛锦颜的屋子,这里很大,薛锦颜早就将单独的一间空出来留作书房用。书房的一侧从墙开始,立着三个大木架子,上面的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俞家小姐仿佛发现了至宝般,拿着其中一本,一脸惊讶地看着薛锦颜:“你这里还有柳公著的《溪川集》!这本书不是已经失传了么?!”
薛锦颜平常道:“这是西边一个秀才家里的,听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秀才缺钱,就将这本书卖给我阿爹了。”
俞家小姐嘟起嘴,一脸的羡慕:“你阿爹真好……。”突然底下头,闷闷道,“我爹眼里除了我哥剩下的就是我弟!”
薛锦颜见她如此喜欢那书,便道:“你若喜欢,只管借去看吧。”
俞家小姐顿时又恢复了精神,元气满满地看着她:“真的吗?那……那我以后还能来看书么?!”
薛锦绣囧了,这位姐姐真是……
果然,这才应该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应该有的状态嘛!活力,朝气,没心没肺!哪像她们府里的这些,一个个被孔氏训的……
薛锦颜掩面,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当然可以了。”俞家小姐太逗了。
俞小姐又拿了好几本书,薛锦绣伸着脑袋瞧了瞧,大都是些话本子,还有些游记,看来她还是个爱玩的性子。
“你真好,还有自己单独的书房。我娘就知道让我学女红,把我拴在家里。”俞家小姐品口茶,顿时眼睛又亮了,“这是莲花茶?”
诶?没想到这位没心没肺的竟然喝的出来?薛锦绣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了下。只听俞家小姐道:“待莲花欲开未开之时,将新茶放置花蕊处,以麻绳系之。至次日清晨之时,摘花将茶倾出,焙干。如此七次后,待莲花盛放之时,将茶坯和莲花拌在一起,花吐清香,被茶坯吸收,如此又是七次。经此十四工序后此茶才可冲泡。”说着,俞家小姐微微闭目,又品了一次,“果然是好茶!”心中不免暗赞,薛府的豪富,仅从此茶便可见一斑。
薛锦颜没想到她居然还懂这个,便道:“今日与姐姐投缘,姐姐又是第一次来府中,不如带些茶叶回去小品,也算妹妹的一点心意。”
俞家小姐还在享受着茶香,听着薛锦颜如此说道,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已借了书,又怎能再拿这茶走呢。”又哈哈笑着,“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想到还蒙对了。”
薛锦颜见她如此推托,倒也不再强求。
快到申时,俞家小姐也要告辞了。正巧叶双宜也打算回府,众人送至大门前,琼枝眼尖地就瞧见了碧云从一侧小门出来,跟在马车后面。突然觉得旁边多出一人,琼枝不由道:“你怎么来了?!”
冬儿一惊,讪讪笑道:“我来伺候小姐,不行么?!”
琼枝哼了声——你都偷了一天的懒了,临了装个什么勤快!
碧云正跟着叶府的婆子站在马车一侧,抬头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冬儿,不由冲她笑了笑。琼枝见到此景,疑惑道:“你认识?”
冬儿连忙摆手:“我哪里认识!说不定认错人了吧。”又唉声叹气道,“我整日都在院里伺候小姐,哪里都去不得,认识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算了,我知道有人存心不待见我,我也不讨这个嫌,先回去了。”
琼枝见她飘飘离去,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好冲天翻翻白眼。心底连声告诫自己与这种人计较不得,否则迟早给气死!
送别了叶双宜和俞家小姐,众人也都各回各的院子了。薛锦颜直接将薛锦绣拎到她那里去,谁料刚进屋子,还没问什么,巧月便道:“小姐,寒梅来了。”
寒梅甫一进屋,就跪了下来,惊的薛锦绣瞌睡顿时散了一大半——这是怎么了,她院子里最淡定的姑娘居然行如此大礼?
薛锦颜也愣了一下,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寒梅微低着头,紧咬着下唇,就那样跪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旁的琼枝看着她,语气焦急:“小姐问你话呢,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呀!”
寒梅突然匍匐在地,声音中带着哭声,凄惨惨地哭嚷道:“小姐救我——”
众人见她如此,皆面面相觑。薛锦颜更是有些莫名:“你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细说说!”又看了一眼巧月,巧月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众人这才见寒梅已是满脸泪痕。
寒梅颤声道:“今儿是大小姐设宴,若是小姐不救我,我定要去大房受罚的!”
薛锦颜顿时冷下了脸:“你是二房的丫头,纵使做错事也轮不到她来教训!你且放宽心,到底是何事,慢慢说来。”
寒梅止了泪,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哽咽道:“昨日海棠拿了大小姐不要的旧衣服来让我送去旧衣坊,我见天色已晚,便想今日再送去。谁料早上送去时,发现这件旧衣不见了,我以为落在屋里了,可待我回来找时却也没找到。直到不久前,我瞧见一个别府的丫鬟身上竟然穿着大小姐的旧衣!三小姐,六小姐,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怎么就穿着大小姐的旧衣了,那旧衣坊的小丫鬟推说自己打瞌睡去了,从来就没瞧见有人去过旧衣坊,这事儿若是让大小姐追查起来,婢子就算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的呀!”寒梅说着,又拿起帕子掩面哭了起来。她一直都是府里的大丫鬟,又是个静性子,一直守在薛锦绣的小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人虽聪慧,又那里见过这等害人的手段。像她们这样的丫鬟,虽然看起来过着半个小姐的富贵日子,可那也是主子赏的,若主子不高兴了,将她随便发配哪里,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又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