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年间,李师古于一日闲暇,宴请幕僚及宾客,宾客中有一位术士甲,善占卜,做预言。在席间,李师古好奇地问:“先生果真善预言未来?”
术士甲笑:“略知一二。”
李师古说:“那你看看在座之人,在未来几天内会遇到什么事。”说罢,指向他的部下皇甫弼、贾直言等人。
术士甲道:“十日内,这几个人均遇重祸!”
众人皆惊。
术士甲又指着李师道的一个部下王生说:“此君之祸更重,且与马有关。”
尽管人们都很惊诧,但毕竟以为是席间之谈,所以没过几天就将此事忘记了。
这一天,李师古的另一个部下魏某装修庭院,凿地为池,注入流水;又将挖出的土堆积起来,足有十数丈高,并在上面修建了亭子。
建成之日,魏某的同事皇甫弼、贾直言、王生等人前来祝贺。魏某于高亭上设宴相待。高亭上,极目远望,神清气爽,众人极乐。后来,大家都喝多了,灾难也来了。
高亭下所积之土突然坍塌!
众人都从上面掉下来,大多骨折。这些人里,正有那个王生,他的脑袋碰到了地上的角马木(即长钉),钉子穿脑而过,致其当场死去。
术士甲预言得很准。
但下面的故事中,预言师不止一个,可以说人人都是预言师。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只要那位卢姓主人公一出现,大家不用猜,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主人公是个叫卢婴的书生,他客居扬州。
此人风神文采,冠盖淮南,人称卢三郎。如果仅仅如此,也没什么好奇的。说的是,卢婴“妨人”:他出现在哪儿,哪儿就有灾祸发生。比如去某人家做客,过不了多长时间,主人家的孩子或落井淹死,或被火烧伤。最初,人们还以为是巧合,但累以时日,发现并非如此,所以大家都躲着卢婴。
当时,一位叫元伯和的人在扬州任兵曹参军,负责该地区的军事和缉拿事宜。上任伊始,他就听说这里有个叫卢婴的人,慕其才,召见了他。当然,最主要的还在于,元伯和不怎么相信卢婴有妨人的功能。
这天中午,元伯和在厅堂设宴,属下、宾客皆至,由于卢婴也在座,所以大家都很紧张。不过,知道底细的人并不担心,因为他们知道:卢婴虽妨人,但只妨主人,也就是说有危险的是元伯和。
与其说这是一次宴会,不如说大家都在等待着异事发生。
宴会进行到最后,元伯和笑:“都说卢婴为异人,我看也和普通人一样啊。我家有没有孩子落井?”
“没有。”属下回答。
“我家有没小孩被烧伤?”元伯和继续问。
“没有。”属下再答。
元伯和对在座众人说:“你们认为卢婴奇异,灾祸之事均灵验,是因为你们命软,抵不过他。我怎么就没事?”说罢,元伯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正在这时候,元伯和的属下飞奔入内,称一队士兵包围了元府。
淮南有居客卢婴者,气质文学,俱为郡中绝,人悉以“卢三郎”呼之。但甚奇蹇,若在群聚中,主人必有横祸,或小儿堕井,幼女入火,既久有验。人皆捐之。时元伯和为郡守,始至,爱其材气,特开中堂设宴,众客咸集。食毕,伯和戏问左右曰:“小儿堕井乎!”曰:“否。”“小女入火乎!”曰:“否。”伯和谓坐客曰:“众君不胜故也。”顷之合饮,群客相目,惴惴然。是日,军吏围宅,擒伯和,弃市。时节度使陈少游甚异之,复见其才貌,谓曰:“此人一举,非摩天不尽其才。”即厚与金帛宠荐之。行至潼关,西望烟尘,有东驰者曰:“朱泚作乱,上幸奉天县矣。”(《独异志》)
结果是:元伯和被逮捕,随后处死于街市。这不是军士哗变。灾祸的源头在遥远的长安。
唐代宗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当朝宰相元载因贪污受贿,被代宗皇帝下令抄家,判处死刑。熟悉唐史的人知道,元载是中唐重要人物,为人圆滑而有心计,先后协助代宗皇帝解决了两个着名的宦官鱼朝恩与程元振。
两个巨宦死后,作为宰相的元载成了朝中首要人物,结党营私,贪财无度,甚至明目张胆地接受贿赂。
代宗本来就以疑心重着称,面对权力和欲望日益膨胀的元载,他决定出手了。他不但处死了元载,而且抄其全家,直系亲属多受牵连。而元伯和,正是元载的长子。斩杀了元载后,代宗飞令传檄扬州,叫人逮捕元伯和,并就地处死。
不说元家之事,只说卢婴。像他这样的人,谁敢留在身边?
此时,陈少游任淮南节度使,主政扬州,听说卢婴之事,甚为好奇,冒险接见了他。见面后,即被卢婴的谈吐与博识征服,对手下说:“我当为朝廷举荐此人,非最高官位不能发挥他的才能。”
就这样,陈少游向朝廷推荐了卢婴,又叫人护送他去长安。此时唐德宗已即位,时为建中四年(公元783年)。
当卢婴一行人西至潼关时,远望长安方向烽火连绵,问东奔路人,答:“长安出现大事变!途经长安去镇压藩镇之乱的甘肃泾原士兵因不满朝廷的待遇,突然发动暴乱,皇帝已逃往奉天县了!”
周围的人都望着卢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卢婴仅仅是妨人,那么前推几十年,玄宗开元五年(公元717年)发生在长安郊外的风景胜地曲江的事件,预示的就是一种宿命了。
讲述下面的事件前,先看看开元五年还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一年,长安周围的关中地区收成不佳,正月时,太庙又突然坍塌一角,玄宗很不高兴,将先帝牌位移于太极殿,并为此辍朝五日;
未几,他去洛阳出巡,并宣布大赦天下;
同时,他寻访开唐功臣的子孙,无爵位者,一律晋封;
夏六月,杜甫的老家河南巩县暴雨不止,这一年,诗人五岁;
七月中,陇右节度使郭知运攻击吐蕃,战而胜之;
秋九月,朝廷宣布恢复旧制,改名称浪漫的紫微省为中书省,黄门省为门下省;
到了十一月,契丹首领松漠郡王李失活来朝,娶永乐公主而归……
这样的记载放在波涛汹涌的史书中,当算得上是比较平淡了。但在这一年春,负责监视天象的司天监工作人员的秘密报告,让这一年的历史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这天早上,玄宗刚起床,突接司天监秘奏,称昨夜观测天象,见群星异常。
玄宗惊问:“具体会发生什么灾难?”
司天监工作人员朝前走了几步……
皇帝听后,愀然色变。不说皇帝为什么惊讶,只说开元五年,有名新科进士,叫李蒙,与他同期金榜题名的还有另外三十七人。在以科举取士的唐朝,中了进士,就等于步入了官场,走上了仕途,这三十八人正是大唐精英所在。而李蒙,不但中得进士,还成为一名公主的女婿。
玄宗在得到司天监密报后,悄悄接见了李蒙的岳母,即那位公主:“最近如果有什么盛大聚会,尤其是新科进士组织的,千万不要叫你家女婿去。”
公主问因由,皇帝缄默。此乃天机,作为皇帝,他也无权泄露。
唐朝时,进士考试,在每年一月,二月公布成绩,到三月初三,皇帝会在郊外的曲江边设宴招待新科进士。这期间,进士们也会自己组织一些宴游活动,以示庆祝。这就是唐朝着名的“曲江宴”。宴罢后,他们会在慈恩寺大雁塔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登上彩船,泛游美丽的曲江。对很多唐朝人来说,一生中最欢乐最得意的时光莫过于此。
就在司天监密报天象时,开元五年的新科进士们正在筹划着一次曲江聚会。
聚会之日,人声鼎沸,曲乐飘飘。此时,李蒙正被他的公主岳母关在昭国坊寓所中。昭国坊为长安着名街区,不少显贵之士在此购房。后来,诗人白居易、韦应物等人也都在此居住过。前者有诗《昭国闲居》:“贫闲日高起,门巷昼寂寂。时暑放朝参,天阴少人客。槐花满田地,仅绝人行迹。独在一床眠,清凉风雨夕。勿嫌坊曲远,近即多牵役。勿嫌禄俸薄,厚即多忧责。平生尚恬旷,老大宜安适。何以养吾真,官闲居处僻。”
公主一再嘱咐李蒙最近不要参加宴游。后者当然不明白为什么,问题在于公主也不明白,她只是在执行皇帝的嘱托。但现在,李蒙听到从曲江边传来的乐声后,不免心神摇荡,心想:管不了许多了,这大好春色,自己作为新科进士,如何能自闭庭中?于是他找了个机会,翻越出了院子,穿过昭国里的坊门,直奔曲江。
来到曲江边,李蒙见其他进士都已上了船,船上歌妓美女,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大家望见李蒙后,一起喊他的名字。李蒙更是激动,飞步掠过明媚的花树,一路狂奔。可以想象,他一边跑着,一边大约还喊着“等等我”之类的话。开船前,他终于跳了上去。他很兴奋,终于赶上了。
没错,他拼命赶上的,是一艘即将沉没的死亡游轮。
怎么沉没的呢?这一年春天,江水暴涨。李蒙上船后,即兴写了篇《曲江游宴序》,文辞特别美,其他进士都欲先看,为此发生争抢,导致船体倾斜,最终覆于美丽的曲江。
一船皆死的都是新科进士,除了李蒙外,还包括裴士南、梁褒、李捎云等人。可以说这是当年最大的事件,让唐朝的人才库损失惨重。
时光奇遇
唐人李亢所着《独异志》中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东晋太元八年(公元383年),淝水之战前夕,有一队人马悄悄行进在通往洛涧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