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琬忙碌的生活开始了。
下午她就请了工匠过来在小院里砌了一个厨房,在围墙上挖了一扇门出来,方便她出出进进,又叫小莲去了外边药堂替刘愹请了个大夫过来看诊。
刘愹被翠花扶着坐在院子里边,躺在树下晒太阳,看着陆小琬指挥着那些工匠干活,全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他心里羡慕不已,真想自己能健康的站在她身边,替她分忧解难,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坐在旁边歇息。
陆小琬似乎意识到了身后的视线,抬起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儿,回过头来对着刘愹一笑,那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你若是坐累了便起来走走,老这么坐着也怪难受的。”
西汉的桌子都是矮矮的小几,难道就不能做高些,跪坐久了膝盖便会发麻,难道大家都意识不到这种坐姿的不便?陆小琬心里合计着,把那木匠拉到一旁道:“你能不能做套高些的桌椅?”
那木匠摇摇头道:“我们做家什都有自己的尺寸,除非少夫人有图样给我,我去琢磨着做套试试。”
陆小琬听了大喜,赶紧拿了笔墨出来,在一副素色的丝绢上画了套桌椅出来,把那结构和木匠说了说,那木匠也是个活泛的,陆小琬一说他便知道了意思,点着头道:“少夫人,我今日回去便着手做做看。”
这边陆小琬正在和木匠说着话,就见一位老大夫跟着小莲走进了院子。
老大夫走近了些,看见刘愹那模样,心里暗自摇头,这位公子看上去不是长寿之人,只怕延医请药也是枉费功夫了。伸出手来号上一脉,更是心惊,这脉象虚浮,极为微弱,已是病入膏肓之症,看来是活不过一个来月了。
刘愹按着胸口轻轻咳嗽两声,对着老大夫道:“大夫,我这病可是药石无效了?”
老大夫为难的看着刘愹,怕自己说的话会伤了他的心,所以只是沉默的写着方子,刘愹见了,咧了咧嘴道:“大夫,你也不用回答我,我自己的身子情况自己知道。”望了望那边指挥着工匠们干活的陆小琬,他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落:“只是她刚刚嫁进来,便要做寡妇,实在是命比纸薄。”
老大夫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位美貌的年轻女子,正挽着袖子在和工匠们一起干活,不由得也惋惜起来,可人的命运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旁人的嗟叹惋惜也改变不了。老大夫开好了方子交给小莲道:“拿这方子去抓药罢,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陆小琬得知了大夫的交代,心中也是默然,只希望能在刘愹最后的日子里让他活得轻松自在些。
院子里的小厨房外边有一个熬药的小灶,白雾从黑色药罐的嘴里吐了出来,袅袅的往天上去了,走进院子便能闻到浓浓的药香。刘樑夫妇带着女儿刘旻刘琰过来看刘愹时,闻着那股药香,皱了皱眉头:“媳妇,为何成天都在熬药?”
陆小琬放下笔,看了看那一家子人:“夫君病成这模样,为何不要天天熬药?”
刘樑摸了摸几缕稀疏的胡须道:“过日子便是要节约的,若不节约,这日子自然愈过愈穷。听说那药熬两次就倒了,那岂不是可惜?可以多熬几次罢?”
看了看陆小琬身上的穿戴,刘夫人也笑着说:“文君,你这孩子原来在家里就散漫惯了,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阿娘帮你来掌掌柄如何?”
这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来刘樑夫妇嫁妆主意没打到,又想把手伸进她们院子里来,陆小琬站了起来,朝刘夫人施了一礼:“婆婆如此关爱,文君受宠若惊,只是这院子里事情杂,婆婆也没这么多空来打理,我身边还有奶妈和贴身侍女可以帮我分忧,倒是不敢劳烦婆婆了。”
听着这话,刘夫人顿了下,又笑着说:“我知道文君你是个能干的,不用我帮,那你就帮阿娘一个忙,带着你两位妹妹学学打理家里庶务,免得她们将来出嫁以后被婆家欺负。”说罢把刘旻和刘琰望前边一推:“还不谢过你二嫂。”
刘旻和刘琰极其配合的行了个礼,娇滴滴的说:“二嫂,辛苦你了。”
陆小琬一看这架势便知刘夫人是想把两个小姑子塞给自己,要自己管她们的饭食,说不定过两天梳妆匣子里的东西便会少了一半。可刘樑夫妇已经打了这样的主意,自己也没办法回绝,只能笑道:“既然婆婆这么信得过我,那文君也就厚颜做下两位小姑的老师了。”
刘樑夫妇见陆小琬没有回绝,笑得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如此甚好,那我们先走了,刘旻刘琰你们好好向二嫂学学如何打理庶务。”
看着那两人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消失,陆小琬看了看对正在不住打量自己房间的姐妹花,淡淡的说:“两位小姑且跟我来。”
刘旻刘琰不知道陆小琬要她们做什么,互相看了看便跟着走了出去,陆小琬指着那正在冒着白色雾气的药罐对刘旻道:“请小姑劳烦看着,若是有药水从罐子嘴里边溢出,就把盖子揭开凉一凉,再放上些水,让药滚三次就把药汁倒出来,凉上半个时辰,然后让你二哥喝了。”
对刘琰笑了笑道:“你现儿和翠花一起去陪着你二哥说说话罢,我这边忙着,也没有顾得上他,刚刚好小姑你来了,可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呢。”
听着陆小琬这般吩咐,刘旻和刘琰都大叫了起来:“我们是来学着打理庶务的,可不是来给你做使唤奴婢的!”
陆小琬冷冷一笑:“照顾病人自然是极重要的庶务,你们二人应该好好学着,若是心里头不愿意,那便回自己院子里好了,免得说我欺负了你们二人。”说罢,也不看那两姐妹,便转身离开。
刘旻和刘琰面面相觑,想到阿爹阿娘交代的,务必要在二嫂这里搜刮点东西回去,再不济也得在这院子里混饭吃,家里厨房没有弄她们的饭食,两人忧愁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做起了陆小琬交代的事情。
陆小琬透过窗户望外边看,点了点头:“不错,刘樑两口子真大方,给我送来了两个不要钱的侍女。”重新坐了下来看了看摆在小几上的企划案。店铺地址已经选好了,在荆州最热闹的大街上;名字她也想好了,叫“缟衣青衿”,取自《诗经》里边的“缟衣綦巾”和“青青子衿”;做衣裳的女工从自己的陪嫁里挑了五名精通针黹的,又在外边招了数十人,已经在那店铺后边的院子里开始按照她的设计图样开工了。现在最需要的是要确定店长和招募伙计了,陆小琬的手指敲着桌子,心里计暗暗盘算。
本来想着要如霜去做这个店长,可她见着如霜素日里的行动,和大家闺秀相差无几,若是让她去做了这个店长,恐怕都会用团扇遮着脸儿和别人谈生意,这自然是不妥当的。转了转眼睛想到了小莲,小莲是个泼辣货儿,做事爽利,说起话来一溜一溜的,这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就定了她罢!
至于伙计,男女伙计都要招募些来,要招些俊男靓女,可以兼职做模特,让到铺子里来买东西的人见了他们穿在身上的衣裳便心里喜爱。陆小琬想了想,点点头,这样的伙计必不可少,干脆把前世的那种奖金制也推行进来,成功推销一件一两银子的衣裳,奖励铸钱五铢,这样便能调动伙计们的积极性。
想到这里,陆小琬拿起笔来,飞速的在企划案上加进“员工奖惩制度”一项,这是必不可少的,今日下午便叫小莲去铺子门口贴告示,招募一些伙计,过两天就去面试一次,精挑细选出几个合适的人来。
下午小莲依着陆小琬的吩咐去了铺子,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几大包衣裳,这都是陆小琬自己设计的汉服,准备送给几位伯伯伯娘的——这也是活广告不是?特别是郡守大人和郡守夫人,那可是她这家铺子的活广告呢。
陆小琬把包袱打开,拿出一件浅棕色掺点豆沙绿的提花织锦衣裳,这是一套曲裾深衣,高高的交领,从腰开始流水线般下展,到裙裾的地方呈鱼尾状,每一重滚边上都有着精美的绣花。陆小琬摸了摸那光滑的面料,微微一笑:“郡守夫人该会喜欢罢。”
带着小莲,陆小琬坐车去了郡守府,看门的见这马车豪华,也不敢怠慢了她,派了小厮一溜烟的跑进去通传,郡守夫人正坐在窗前听侍女们说外边的闲话儿,听到陆小琬来拜府,一连声的说:“快快请了进来!”
陆小琬进了内室,跪坐下来,笑眯眯的朝小莲一招手,小莲把那包袱打开,露出了那款衣裳。郡守夫人疑惑的看了看,眼中流露出赞叹的神色:“文君,这是你自己做的?”
“阿娘,正是文君的店铺做的。”陆小琬看了看郡守夫人道:“文君也是估量着阿娘的身量,画了几张图,让铺子里的绣娘连夜赶制出来的,阿娘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郡守夫人的手抚摸过那柔软的织锦,望了望陆小琬道:“文君太体贴了。”说罢站了起来,走进旁边的屋子,叫侍女们给自己更衣。当她再走了出来的时候,陆小琬的眼睛一亮,不由得大声赞美起来:“阿娘穿这件衣裳可真是让人看着眼馋,走在街上,保准别人会说你是我姐姐。”
郡守夫人听了心中得意,面上却是淡淡儿的不显半分:“文君,你这小嘴可真是甜。”在陆小琬身边坐了下来,望了望她道:“你要不要还打算着买个田庄?”
听着郡守夫人这话,陆小琬心中一惊,莫非她在试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