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琬坐在步辇上,慢慢的从荆州城的大街小巷经过。
因为隔着珠帘面纱,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她却能看得清周围的人,她能看到街边巷尾有着兴奋眼神的大叔大婶,有跟着步辇奔跑的孩童,还有那一脸羡慕的少女们。
步辇最终徐徐的进了刘府的大门,小莲和小梅扶着她走进了前堂。
前堂布置一新,倒也有些喜庆的味道,鲜红的绸缎扎成一个个的彩球垂了下来,一对大红的龙凤花烛在神龛前烧得正旺。
司仪大声喊着指令,让她和一个被两个侍女搀着的年轻人拜堂,她从珠子的缝隙里偷眼看了看她这位病入膏肓的夫君,消瘦的小身板,病歪歪的眉眼,心里掂量了一回,很好,若是想占她的便宜,这样的身子也禁不住她的拳头。
拜堂以后,陆小琬便被送进了新妇房,里边一片安静,没有旁人。
这西汉成亲竟和后世如此不同,居然让新妇一个人坐在洞房里,连作陪的人都没有,陆小琬坐正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着,这时就见人影一闪,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反手把门关上,原来却是如霜。
“小姐。”如霜神情复杂的望了陆小琬几眼,然后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请小姐和奴婢将衣裳对换了。”
陆小琬愣了一下,撩起珠帘望着跪在面前的如霜,她的脸上有一种焦虑的神色,也有着痛苦挣扎的表情,但是她最终还是咬着牙说:“二少爷叫我替小姐圆房。”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顿时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但是手却没停着,开始接自己的腰带。
“你等等。”陆小琬看着如霜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就觉得非常悲哀,这丫头竟然忠心到这等程度,为了主子,连自己清白的身子都可以舍弃?“你替我圆房,那你便不是清白之身了,难道你也愿意?”
“小姐,奴婢的性命都是小姐的,你就别为奴婢着想了,还是抓紧时间把衣裳换了罢。”如霜把腰带解了下来,那深衣便向两旁敞开,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中衣,领口那里露出了一片白嫩的肌肤。
“不用,你把衣裳穿上。”陆小琬摇了摇头道:“如霜,你虽然是我的侍女,可你也是一个人,我不能把我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我不用你代替我圆房。”
“可是,小姐,二少爷说……。”如霜看着眼前的陆小琬,觉得她和以前的小姐大有不同,可自己又说不出来是哪些方面。就如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幸福、痛苦之类,听了以后她的脑子都转不过弯来,一直在揣摩着那句话的意思。
“没事的,我哥哥不过是怕我被占了便宜,可方才我拜堂的时候特地看了看,我那个夫君,身板那么瘦小,我还怕了他不成?”陆小琬朝如霜安慰的一笑:“你不用担心,他若是这么病歪歪的还满脑子想着那春色无边,那也得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如霜目瞪口呆的看着陆小琬,脑子里边一片空白,小姐这话里头的意思,难道是说她想用拳头把姑爷打晕不成?看着陆小琬那镇定自若的脸色,她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小姐若是这般坚持,那奴婢也只好去回复二少爷了。”
“你跟我哥说叫他别担心,他若是不放心,便到时候藏到屋子后边保护我,如我打不过那病秧子,那他就赶快跳进来帮忙。”陆小琬笑嘻嘻的放下了珠帘面纱:“你快去罢。”
如霜向陆小琬行了一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门口站着的小莲和小梅见还是如霜走了出来,很是奇怪:“你不是去和小姐换衣裳的吗?”如霜无奈的说:“小姐不愿意换,我也没办法。”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呢?”小莲和小梅蹙起了眉头。
“小姐说她会用拳头把姑爷打晕,若是姑爷想亲近她的话。”如霜挑了挑眉毛:“你们好生看着小姐,我得回客栈和二少爷传个信儿。”
“把姑爷打晕?”小莲和小梅面面相觑,两个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傻呼呼的对视着。
不仅是两个侍女惊讶,就连隐藏在屋子上边的向伟之也很惊讶,他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素来都是夫为妻纲,妻子该把夫君看做天一般敬重,夫君让妻子去做什么,妻子就要去做什么,而这位卓小姐却准备对她的夫君挥拳相向?看来今晚可以来看热闹了,向伟之心情舒畅,看了看那一碧如洗的天空,闻着院墙外边飘来的花香,点了点头道:“这位卓小姐,真是越来越让我好奇了。”
陆小琬新妇房里的床榻上跪坐了一会,就觉得膝盖一阵酸麻,索性把两条腿从屁股后边抽了出来,用手敲打着膝盖,这才舒服了些。
“这个西汉真奇怪,为什么都要跪坐!难道跪坐很舒服吗?”陆小琬转着眼珠子想着:“我要发明八仙桌,扶手椅、美人榻……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在她正在闭着眼睛想她能在大汉发明些什么以至于流芳千古的时候,就听站在门外边的小莲和小梅在和人说话,她无奈之下又只能端端正正的跪好在床榻上边。
门被推开了,有两双绣花鞋停在了床榻的前边:“二嫂,我们先来看看你。”
听这语气,该是刘家的两个小姑子刘旻和刘琰罢?陆小琬低着头,也不说话,看看她们准备说什么。
“二嫂,你的嫁妆真丰厚,我和姐姐看得眼睛都花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本以为全套的紫檀木家什就能让我们眼热一辈子的,却没想到二嫂你还有这样精致的金冠!这花冠该有几斤重罢?簪子上还有这么多宝石,看得妹妹眼睛都挪不开呢!”
“是呀,二嫂,我方才和妹妹在说笑,若是以后我们成亲,问二嫂借这金冠儿带去拜堂,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呢!”另外一个声音吃吃的笑着说:“二嫂,我们也只是在说说,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嗯,按照她们的逻辑推理,这个做嫂嫂的该是很温柔的说:“两位小姑,这金冠算什么?你们想要就尽管拿了去,也是我这个做嫂子的一份心意。”可惜陆小琬却没有走这大众化路线,她微微一笑,面前的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沙沙之声:“两位小姑也知道在说笑便好,这样的话儿切莫说了出去,免得让人听了说刘家的姑娘没家教,新嫂嫂刚刚拜堂进了新妇房,还未曾坐热床榻,便巴巴的赶过来讨要东西,这话儿传了出去,恐怕两位小姑的闺誉会有所亏损呢!”
刘旻和刘琰听着陆小琬这挖苦的话,脸色一变:“嫂嫂,我们只是说笑而已,并未真正向你讨要,你可不要想得太多。”两人眼馋的看了下新妇房里富丽堂皇的摆设,梳妆台上珠光宝气的首饰,依依不舍的退了出来。
“呸,还是卓家的女儿,哪有这么小气巴拉的,我们只是说借着戴而已,她倒好,防贼一般把我们的话给堵住了!”刘琰一跺脚:“真是越有钱就越小气!”
刘旻见妹妹气急败坏的模样,轻轻一笑道:“妹妹,你又何必生气?我们就让她得意一天罢,明日母亲会收了她的嫁妆,到时候还不都是咱们刘家的?你我虽说不能占个大头,可出嫁的时候,阿爹阿娘自然会从里面拿出一些给咱们做嫁妆。”
刘琰低头一想,确实如此,开心的一拍手:“姐姐说得对。”转身朝新妇房里边重重的跺了一下脚道:“我就让你神气了今日,明天我便要看着你哭的模样儿!”
陆小琬在这新妇房里呆了一天,闷气得不行,肚子里头又咕咕乱叫,饿得慌,于是喊了小莲和小梅进来,叫她们去帮她寻些东西过来吃。
小莲愕然道:“小姐,不能在新房吃东西的。”
陆小琬撩起珠帘看了看外边,天色渐晚,眼见着月亮都要上来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再不吃东西,我都要饿晕了,怎么有力气去和那个姑爷打斗?”
小梅听着她说的话也甚是着急,安慰陆小琬道:“小姐,你等着,我去厨房给你寻点东西来便是。”
陆小琬大喜,把金冠取了下来扔到一旁,急急道:“好丫头,赶紧去,再不去,我真要饿晕在这床上了。”小梅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边小莲见陆小琬把金冠扔了下来,唬得脸上变了颜色:“小姐,你不能把这金冠扔到一旁呢,这个需是姑爷来帮你取的,若是期间自己取下来,意味着两人不能白头到老,中间有个人要先走呢。”
陆小琬见着小莲一脸郑重的望着她,嘟着嘴儿站在那里,似乎在控诉她不守规矩般,不由失笑说:“好丫头,你们家那个姑爷,大家不都说他病入膏肓了吗?可不是我把这金冠扔下来他才会半死不活的呢。”
“小姐!”小莲跺跺脚道:“你还是把金冠戴上罢,等会姑爷马上就要过来了,见你没有戴金冠,心里保准会生气,认为你在诅咒他呢!”
陆小琬无奈的说:“那你给我戴上便是。”
小莲爬到床头角落,把那金冠拖了出来,谁知那金冠的角儿甚是锐利,把床上被子的一线金丝给勾了出来,小莲见金冠上边勾着一缕金丝,好好的一床被子顿时皱成了一团,不由得心里一沉,看起来小姐这亲事定然是会以做寡妇收场的,诸事不利呢。
陆小琬见小莲半天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小莲正呆呆的看着那床皱到一起的被褥,满脸欲哭无泪的模样,赶紧安慰她:“没事儿,不是说我的陪嫁里有一百床被子吗?你赶紧换一床便是。少一床还有九十九床呢,我这一辈子都盖不了这么多的。”
听着陆小琬这安慰的话儿,小莲反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姐,是小莲不对,把你这百子千孙被给弄坏了,小姐责罚我罢!”
陆小琬看着小莲那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没事,弄坏了刚好,谁和他去百子千孙呢,赶紧把这些子子孙孙都收到箱笼里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