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场上场面乱糟糟的一团,也没人哄抢粮食了,也没人议论裴大人和四姑娘是不是成双配对了,全堆在顾颜身边大诉苦,嘁嘁喳喳,呜呜咿咿,顾颜听得心里乱七八糟,又不知如何安抚。大家有勇气反抗到底,这当然是好事,可是这么多人,怎么安顿呢?在裕德国呆下去,肯定很快就会走漏风声的,他们又没有武装,还得调人来保护,这算什么事儿啊?可是,又不能放着不管,这些人受的罪已经够多了。老天呀,快想个办法出来吧。
张永讷讷的站在一旁,终于看出了点眉目,大声招呼着为顾颜解围,“大家安静,弃暗投明的事,四姑娘会为我们安排的!四姑娘累了这么些天,也让她休息休息,再做考虑。大家先散了吧!啊?散了吧。”
人群熙熙攘攘依旧拥挤在顾颜身旁,嘈杂声倒是迅速消失了,人们却仍旧带着崇敬的目光看着顾颜。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来,恭迎国家元首似的,就差鲜花铺地,锦旗飘扬了,顾颜苦笑,招呼大家回家等消息,尴尬的什么似的。——看来她的确只适合做幕后操纵,现场控制经验匮乏的要命啊。
“嗯?”顾颜猛然抬头,秀眉紧蹙,“什么东西?灰色的,刚刚飞过去了。”
“是……”张永皱着脸看了一下,赶忙追上去,人群哗然一片。
“啊,”顾颜一吐舌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大哥,是小鸽子,你别追了,它自己在天上绕三圈会飞回来的!——大家快回家吧,我们有事情要做了。”
这一回,男女老少听话的纷纷退开,不久散尽。自然,感激归感激,咱不能耽误人家正事不是?
“这个鸽子有趣,”张永好奇的瞪着眼看,“怎么还要飞三圈的?”
“这是夌水会的通信大师,”顾颜笑着解释,“一般来说,夌水会内部传递消息用的是冥蓝烟,但是只有第一,二级的人才有权利拥有,就是说,能使用冥蓝烟的实在是少数,再者说,冥蓝烟着能在较小范围观察到。这样的话,信鸽的用途就大了。夌水会内部为了避免有人恶意干扰,送假消息迷惑组织,信鸽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在降落时先绕三圈。”
“真是妙啊。”张永惊讶地点点头,又看看顾颜自信的面庞,羡慕的憨笑着,“怪不得呢,夌水会真是严密。”
“来来来,小乖乖。”顾颜随意向上一招手,鸽子顺从的降落在她手臂上。温和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注视着顾颜。
信件很短,顾颜漫不经心的拆开——
“小狐狸,
清明教正在大肆捕抓灾民,囚犯和病人做蛊虫实验,速速转移灾民。另,调威盛的高手越多越好,准备动手!
裴”
怎么回事?顾颜握紧了拳,说的这么简单,情况一定很危急了,调人来没问题,烟烟负责。可是,转移灾民?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要她转到什么时候?再说转到哪儿啊!凤耀和他们两家正在打仗,是不可能的。龙阳,不行,又太远了点。
顾颜抿唇沉思,这可好玩了,灾民怎么没有几万人呐,就算是只算在场的,也至少三两千吧。
“四姑娘,什么事啊。”张永小心翼翼的问,一看就知道什么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了。
“嗯,”顾颜叹了一口气,看看张永殷勤的脸,“你找一个可靠的人,到凤耀,算了,你们不行。这样,我一会儿写个条子,让鸽子送出去吧。——你现在挨家挨户的通知,大家都呆在家里,不要让人四处走动了。你们皇帝又要征兵了。”顾颜没忍心说出做实验的事情,这群饥饿的愤怒的人,并不好惹,冲动起来,很快就会把局面搞得乱七八糟,弄不好目前的稳定局面就要破坏的一干二净了,要是提前开战的话,想必皇上烟烟他们,还没准备好呢。现在开战,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是,我这就去办。”张永信任的看着顾颜,转身小跑离开。留下顾颜一个人埋头苦想。纸条倒是很快写好,小鸽子在空中盘旋两圈扑棱翅膀飞走了。说起来哦,裴也真是厉害,在凤耀才呆几天啊,夌水会的灵鸽就骗到手了,芸娘她们倒是大方。可是接下来灾民的问题,才真是棘手的要命啊。
灾民到底转移到哪儿啊?有空间站就好了,搬到月亮上。想来顾颜噗哧笑出声,异想天开哦,这些善良淳朴的老百姓肯定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去了。诶?阴曹地府?——笨呐!
迅速召回了小鸽子,顾颜在字条上有补充了一句话。微微的笑起来。
裕德国上上下下,人人自危。
转眼间,城镇乡村的经济迅速萧条,谁家有病人都藏得严严实实的,监狱里时不时就传来惨绝人寰的高声尖叫,灾民更是横尸遍野。裴竹剑坐在树上,冷眼看一个个官兵嚣张的在空荡荡的大街小巷穿梭,飞身跃下树来。这裕德国找这么发展下去,非变成人间地狱不可。不出两个月,至少有十座城绝对变成十座死城,三个月,国都将危,五个月,全国灭亡。这皇帝真是丧心病狂,他以为什么都听信清明教的,就可以保住他的江山万古长青?地道的蠢货!
“听说了没有?边疆闹灾荒,都出现死城了!”一个声音带着兴奋,可更多的还是恐惧。
什么?裴竹剑竖起耳朵,紧跟上两个官差。
“怎么回事?”另一个满是好奇。
“你还不知道呀,”那一个看看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对同伴招招手,放低了声音,“听草原上的哥们说,他们巡视了几圈,连个人影儿也没看见,关键的是,居然也没有尸体!整个城里那个萧条呀,常常有鬼影儿!”
“尽瞎说,”另一个不屑的撇撇嘴,“八成是饿得半死不死的人,你的哥儿们被自己吓着了吧。”
听者有心,裴竹剑微微一笑,他知道了——小狐狸偷懒不转移,就用这种方法?倒是方便得很。
“你听我说,”那一个急了,“更玄的还在后头呢。我那个弟兄一看这架势,当然就怕了呀,在城里瞎撞,结果在一座破庙里,看见好多崭新的白布条,条子上写着人的名字!还有何年何月何日生,何年何月何日死,死的日子时辰倒是一模一样——建新十九年九月九日子时!”
“哦!?”另一个有了兴趣,“怎么回事?”
“可不是嘛!”那一个见引起了共鸣,说的更起劲儿了,“我的那个弟兄也害怕啊,把布条全扯掉了,准备禀告把总,结果你猜怎么着?——半夜冒出来一个女鬼!”
“怎么回事?”
“先开始出来的女鬼身后还有几个白衣服白裙子的女鬼跟着,脸上惨白惨白的。我那个弟兄吓的赶紧装睡,生怕这个女鬼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结果,那个女鬼咯咯的笑着,说‘别装了’‘别装了’,用长长的指甲掐他……”
“然后呢?然后呢?”急促的催促着他快讲,另一个脸上的表情色迷迷的,“那个女鬼漂亮吗?”
“漂亮倒是漂亮,不过我弟兄说,那个女人的手,冰冷冰冷的,根本没一点人的温度。他一看,那女鬼悬空站在他面前,他就吓晕过去了。”
“嗨,胆小鬼,那第二天呢?”不屑的笑笑,另一个追问这段艳遇。
“第二天呀,破庙里依然挂着白布条,和第一天他们见到这些布条的时候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白布条上多了他们把总的名字,死的日子就是第二天晚上子时!地上什么人痕迹也没有,就像一场梦一样。”
“结果呢?”听的人心里发毛。
“结果那个把总果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那一个夸张的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那一天夜里子时,那个把总好几个弟兄呆在一起,正在大声说笑,忽然就没了声音。我弟兄转脸一看,人已经没气了,可怕的是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脸上还保持着刚才说笑时的表情!”
“天。”另一个倒吸一口凉气。
“可不是嘛!把总死后,破庙里就有人放声大笑,”那一个夸张的比划,“庙里的烛火忽然亮忽然灭,那个女鬼说,‘给你们个教训,再敢骚扰,下一个来陪我们作伴的就是你!’”
“我弟兄吓破了胆,没了命的跑回来。听说皇上也怕了,才没有叫人再去那个地方,太吓人了!后来据说,边远地区常常看到那个镇子里人烟市肆,就像平常一样,有敢冒险的进去了,却是一座空城,打那以后,可是再没人大着胆子进去了。”
“照这么说,那儿的人都变成厉鬼了?成了一座鬼城?”
“可不就是嘛。”讲故事的人心有余悸呀。
裴竹剑悄悄离开,看来小狐狸把灾民的问题也解决了,倒是会省劲儿,冰冷没有血色?废话,小狐狸天生体寒。悬空站立?没见过轻功吧。众目睽睽之下死掉?银针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夌水会高手如云,找准死穴应该不难吧。
小狐狸那边已经解决,看来自己应该加快脚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