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荒凉,这就是裕德国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地上连荒草都不见一根,小孩子因为饥饿放大的瞳孔惊恐地看着飘过的情侣,露出见鬼了一样的神情,然后含含糊糊的声音在嗓子里乱撞却没力气叫出来,想要跑却还是踉跄几步的跌在地上。孩子啊,你们有都少人已经变成这样了呢?
皱着眉看着这一切,裕德国怎么会是这样?两人谁也没说话,却都心照不宣——在心里骂人喽。
任裴竹剑抱着从逃荒人的尸体中穿梭,顾颜的眉越皱越高,都成这样了,他们国军居然还有心思搞侵略战?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根本就没脑子啊。他们不会以为只要拿下凤耀就可以缓解国内的灾情,增加他们的财富吧。真是够蠢的了!
裴竹剑低骂了一句,放顾颜下来,挽着她的手,走进旁边的一户人家。
几个正当壮年的汉子面黄肌瘦的咪眼看着裴竹剑,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人一样,和孩子一样的惊惧浮现在眼睛里,一男一女华贵的服饰足以让他们恐惧,来这里敛财的人哪个不是锦衣玉食?虽然两个人的眼睛里只有善意。
几个老汉身体虚弱的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略带浮肿的靠在椅上,不,满是窟窿的干巴老木头上,还墙角蹲着很多老老少少,靠着墙根目光呆滞。
“大哥,我们能打听个事吗?”顾颜先开了口,尽量的装得甜甜的,并善意体贴的把门阖上。看得出尽管黄昏,但阳光对他们来说仍然够刺眼。
“你们快走吧,”看得出面前美得耀眼的男女并不是官兵,靠在墙角的老人松了口气,也是,他们这穷乡僻壤的人都榨干了,还有什么值得官兵们跑一趟的?“这儿不能呆的。”
“老伯,”裴竹剑彬彬有礼的打了个揖,一副书生像,“在下从龙阳来,爱妻自幼患恶疾,走访了很多人家,难以治愈,才打算来着了碰碰运气。只是不知,怎么会荒凉成这样?”
顾颜配合的装柔弱,软软的问,“是啊,奴家心都揪紧了呢。”
裴竹剑顺势揽住“爱妻”的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也确实是心事重重。
“说来就,唉,你们快走吧,能看什么病?快走快走,看你也挺漂亮的,免得被官兵看上着去住红帐子。”老人一脸怒气,说不上来是对不速之客的埋怨还是满腔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我们,”顾颜真是没想到老人家脾气会这么呛,脸红了一下,一看就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
“老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来看看的,您听说过清明教的神医么?”裴竹剑陪着笑脸,也是相当的难看,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莫名其妙的气?一向都是他们给别人气受的吧好像,真是不划算啊。
“滚!”老人忽然怒了,就连房间里其他惊艳的人也一位顾颜一句话露出鄙夷的神色。
“老伯……”
“滚出去!找什么神医,都是清明教的孽徒!”老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搡着两人,“滚出去滚出去!什么狗屁清明教!都滚出去。”
裴竹剑顾颜相视一眼,苦笑一声,只得退出。
“你有什么见解?大才女?”裴竹剑挽着顾颜的手,在连枯草都被拔光了的小路上漫无边际的走着,问的有一丝调侃,更有满满的无奈。
“我想揍人,你帮我吗?”顾颜没好气的撇撇嘴,她倒不是记恨老汉驳她的脸,看这状况也知道,地上除了石头就没别的什么东西,想来如果石头能吃,一定也被填肚子了,惨成这样,她哪还能怪罪的起来啊。看来清明教真是不得民心,这样子的话,解决起来是不是光明正大一些?对,挨千刀的裕德国政府,就该揍你。呸,看我不弄得你满脸桃花开,姑奶奶就该行开染坊。老早就派什么使臣妄图欺负烟烟,后来又勾搭黄勇和害裴,进攻临凤城,现在又他妈的弄出这么多灾民来,新帐旧账一起算,我弄不死你们!
“我也挺想的。不如我们去皇宫看看?把皇帝弄死算了。”裴竹剑虐骂,“还敢让你住红帐子,他可真能耐啊。”
顾颜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哦,还说这种奇怪的话。——对了,什么清明教的神医?怎么回事?”
“我也仅仅是听小沈说的,他最近在管理裕德国的情报。”裴竹剑轻描淡写,“清明教已、以巫医称著,号称天下独绝。也算半个国教。——最近大唱天下太平,可谁料到,却是这样一副模样。不过我们也来对了,这正是煽动他们内乱的大好时机。”
“话是这么说,可是……”要利用这些灾民吗?她怎么都觉得好不人道哦。
“可别冒出什么扶弱济贫的想法来,”裴竹剑突然冒出一句严肃的警告,“听我的,这是为他们好。”
“什么意思?”顾颜突然觉得气短,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不可抗拒了?好像她矮了一截一样,他奶奶的,她顾颜什么时候听别人指手画脚的了?裴比她要高一个段数?天,“你想怎么办?趁机反守为攻?然后逼得他们这些已经惨到不行的灾民造反?再然后他们兵强马壮把人家一举全歼?你们捡现成?不是吧!”
裴竹剑笑而不语,印象中除了斗煦王平清明以外,他还没有这么残忍吧。
“说嘛。”顾颜急了,拽着他的的袖子。真是,拽什么嘛。
“过来。”看顾颜抿唇的样子,裴竹剑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调笑似的勾勾手指,顾颜赌气凑过来,对着她耳语一番。
……
“啊?你确定?”顾颜一惊,先抢粮再造反?关键是这粮还得无偿捐献给灾民,烟烟那边凤耀的军队可也还眼巴巴的等着这笔粮食呐,这也离他们来裕德国的目的太远了吧。
“你觉得呢?”裴竹剑耸耸肩,相信他吧,这绝对是最好的办法,“难道你们的粮草就非指望着这几十万石吗?”
“这倒不是啦,”顾颜沉吟,好像也只能这样子,她总不能眼看着他们饿死啊,想想哦,凤耀虽然粮草并不丰富,可是还能抵几个月吧,再说还有龙阳这个大后盾呢不是?粮草用来收买民心,正如把钱花在刀刃上,也不亏本啊。“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看来真正的大事他比较拿得准,相比之下,她怎么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呢。
“空手套白狼。”裴竹剑笑,小狐狸还真是乖,原来可以翻云覆雨一手遮天的人,会这么乖巧的听别人谋划,这种状况恐怕是实在不多见。
“好,”她知道了,这方面脑子转的还是比较快的,“什么时候?”
“今晚。”裴竹剑收起宠溺的笑意,“你一定小心,我知道你习惯速战速决,可是这一回不一样,不要太急于求成。保险起见我不露面,在暗中保护你。”
月亮好心肠的藏起来了,小路上暗暗的,方便某些“心怀鬼胎”的人趁机作乱。
想来真是受不了耶,在小屋里,顾颜郁闷的乔装打扮,身上已经换了较为方便的裤装,原本一双柳眉被描的黑粗,相当白嫩的脸上涂上了一层黄粉,光彩淡化了不少,倒像个面黄肌瘦的小伙子似的。
端详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黑乎乎的床铺,黑乎乎的墙面,差点连这么一点灯火也要成了黑乎乎的了,顾颜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镜子里的自己跟鬼似的,想想都吓人。不过在城里总算比郊区要好一些,还有客栈可以住,可是比起金鸿客栈来,倒是差得远了。由奢入简难呢。谁说的这话来着?哲人啊。
静静的看着明月又升起,想起这个计划,她还有点七上八下的,要冒充凌家与裕德国的接头人,她可以吗?可以吧,只要不被认出来就好。你说裴怎么想到的?原本不是要打探清明教吗?还有闲心插手粮草的事情。可是真的是好办法,她真的不由自主的在听他布置,她还确实没这么听话过——全应该怨他,谁叫他的计划这么紧凑的?害她都没有时间想清楚。
可是如果静下心好好想的话,她好像,大概,仿佛也没这个本事像裴一样两头兼顾。
结论就是——裴好厉害啊。如果比赛的话,她输定了。怎么以前总觉得他们好像不相上下的样子,是他隐藏的太好了,还是她迟
钝了?
想想以前的事情,无论是最初在凤耀互他的两个笨侍卫回国,还是在什么楼来着和她对弈,后来铲除清明教,帮芸娘解蛊,好像开头都是他在无所事事,动脑筋的都是她,可真实情况就是,到最后他比谁都厉害,真人不露相是不是就这个意思啊?她还以为她很厉害呢,跟这位深藏不露的花花公子比,汗……差远了吧可能……
要不是这一回她真的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他是不是还继续装做他很闲的样子?服了,哪有人可以这么深藏不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