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将她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唇角一扯,语带嘲讽:“外祖父也是秘密?”
凌靖雪犹豫不为别的,只是回忆起外祖父的音容笑貌心里难过。被他语气激怒,想着反正一查便知,不再隐瞒:“怕吓着你罢了。我外祖父姓陈,名讳上慕下广。”
他果然吃了一惊:“号称‘赛李靖’的陈老国公?”
她点点头,低低叹了口气。靖雪之名除了“靖康耻犹未雪”之意,也是为了纪念外祖父。她幼时随母亲在外祖父身边长大,祖孙感情深厚。
徐寒猜到她伤感的原因,亦叹息不止。传说唐国公陈慕飞得到李靖手书兵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帮助凌家筹谋了半壁江山。十年前云贵苗寨叛乱无人可挡,陈慕飞暮年出征,不幸感染重病身死异乡。
徐庭仪对陈慕飞极其崇拜,徐寒自小听过不少他的事迹。想到一代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唏嘘不止。见她目光凄怆,大约勾起了伤心事,心中微歉,没话找话欲缓解气氛:“唐国公是你的外祖父,这么说宣宁妃娘娘是国公的女儿?”
凌靖雪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难不成外祖父还有别的解释?”
徐寒甚是尴尬,挠挠头,索性单刀直入问道:“你可知道唐国公的兵法现在何处?”陈慕飞来不及交代后事便撒手人寰,膝下唯有一个女儿。据说皇帝派人将唐国公府掘地三尺,始终未能找到李靖的兵法。若宁妃把东西传给凌靖雪,现在她嫁入徐家……顺着联想下去,他一阵激动。
凌靖雪神色微变,摇头道:“没有,外祖父从来没看过什么兵法。”
徐寒大失所望,却未注意到她越来越低落的情绪。坐了一会儿,他实在找不到话说,起身便要歇在外面,忽然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
难道想起了藏兵法的线索?他急急回头,却看到她眸中含着挥之不去的感伤。心一沉,他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嗯了一声。
她望着他的眼睛,渐渐从中看到了一丝不耐烦。心里空空落落,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挤出一个笑容:“听说二十八日是太夫人生辰,驸马打算送什么贺礼?”
连这点小事都拿不定主意,真是个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徐寒想着,头也不回摆摆手:“你看着办便是了,何须来问我。”
她定定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外厅,一点一点瘫软,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几日,凌靖雪全副心思放在太夫人的生日贺礼上,与徐寒关系不好不坏,时而争吵几句,倒也没有大动干戈。
转眼到了二十八,凌靖雪命侍从抬着半人多高的大盒子,午时到了太夫人的慈心堂。门口遇上大奶奶和三奶奶,二人行宫礼,她急忙搀住:“一家人何须多礼。”
大奶奶笑了笑,顺势亲亲热热挽住她胳膊。三奶奶淡淡点头,与她们保持着一段距离。凌靖雪微笑着与大奶奶闲话家常,三人一同进门。
二夫人和徐恬陪在太夫人身边说话,太夫人笑呵呵环搂着徐岭,一派其乐融融。见她进来,三人起身又要行礼,被荷澜及时止住。凌靖雪笑道:“长辈们天天这般客气我可受不了,老太太和娘只当疼我,替昭林积福吧。”
太夫人与二夫人表情很是受用,笑着答应了。几人分主次坐下,徐恬迫不及待开口:“二嫂送的是什么?好大一个盒子。”
三奶奶不咸不淡接话:“皇家气魄,咱们自然比不了。”
凌靖雪对徐寒和方五娘的事略有耳闻,不与她多计较,笑着回答徐恬:“小东西而已,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到时候可别笑话我。”
众人闲话了一阵,等徐庭仪和徐寒下朝回来,徐严和徐梧也从衙门告假。太夫人吩咐厨房摆饭,徐岭闹着要看大家送的礼物。
徐严捧上一卷经文:“昨儿去了庙里,母亲身体不适,嘱我把礼物带给老太太。母亲亲手为您抄写了经卷,还让我多给老太太磕几个头当作赔罪。”
太夫人哈哈大笑,眼里满是怜惜:“她身子不好合该多休息,有空咱们一起去瞧她,莫让她为一点小事奔波劳碌。”
凌靖雪不由侧目,听语气太夫人对大夫人马氏甚是爱护,与看二夫人处处不顺眼成鲜明对比。不知因为大爷徐庭广早逝还是太夫人偏爱徐庭仪?
二夫人、大奶奶等人分别送上贺礼,与徐恬所言分毫不爽。凌靖雪悄悄与徐恬交换了一个眼神,三奶奶挑眉问道:“二嫂送了什么好东西?大家都等着呢。”
太夫人觉得她话里小家子气颇重,略感不喜。徐寒将话题转开,催促凌靖雪:“老太太想看,你大大方方拿出来便是。”
这么说来倒是她故意藏着了?荷澜表情有异,太夫人亦觉得他回护方四娘太明显。虽然是方五娘的缘故,其中隔着徐梧总是不妥,咳嗽了一声,替凌靖雪说话:“公主初来乍到,不习惯咱们没上没下开玩笑罢了。”
这个时候如果她再不拿出来,简直成了众矢之的。盒子打开,凌靖雪笑吟吟地介绍:“听说老太太喜欢花,昭林特寻了几盆蝴蝶兰给您祝寿。”话音未落,却看到徐家人神色有异,大奶奶和三奶奶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表情。
徐寒狠狠瞪了她一眼,箭步挡在太夫人面前,徐严、徐梧、徐恬紧随其后。徐庭仪急忙吩咐二夫人:“快将娘扶到内堂去。”大奶奶和三奶奶跟着各自的夫君,不忘拉着徐岭。转眼间热闹的厅堂只剩下了凌靖雪与荷澜面面相觑。
“公主,这是怎么了?”荷澜几乎要哭了,扑通跪倒可怜巴巴望着她。
凌靖雪同样一头雾水,眼睁睁看着徐家人瞬间走得干干净净,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本想跟过去看看,想起徐寒愤怒的表情,心里打了个突,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她转身扶起荷澜,温言安慰:“没事,没事。”
话虽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忽听脚步声起,转头只见徐寒面色铁青,大踏步走了出来,后面跟着表情尴尬的徐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