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又过了几日,心里实在怕爹牵挂,又觉着叨扰他人多日,恐有不妥,便欲告辞回家.恰巧龙四和十三一起前来看望,我便说出此意。龙四见我确实已经痊愈也就应允了,并提出送我回家。
“绿儿,”龙四道:“服侍小姐更衣梳头。”说完便与十三外出等候。绿儿拿出一套簇新的淡绿色薄绸夏袍,上面错落有致地绣了无数朵茉莉花,领口,衣襟和袖口都镶了翡翠绿的边,套在我纯白的夏裙上。边给我穿戴边说:“这套衣服啊,是我们家四爷亲自挑选的呢!跟小姐还真配。“说完又把我的头发分了一半绾成两个髻,下面的头发还是梳成辫子垂在肩上,头上点缀了翡翠和珍珠的珠花,戴了翡翠的耳环。打扮完毕,绿儿拉着我转了一圈,赞叹不已:“小姐,你真美,比宫里的娘娘还美。”
我捏了捏绿儿的脸,说道:“你见过宫里的娘娘?瞎说。”
绿儿笑了笑道,“快出去吧,外面两位爷等急了。”不知道这两位爷是什么人,绿儿和小安子对他们异常恭敬,尤其在龙四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我微笑着迈出房门,清晨的阳光煦暖地照在身上,院子里一片初夏的景象,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将斑驳的圆点洒在鹅卵石的路面,也洒在树下两位俊朗少年的身上。听到门响,他两位不经意回首,在这回首之间,我却分明在两人的目光里看到了欣喜和惊艳。
“果然一个茉莉仙子!”龙十三惊叹道。
我索性轻握发辫,很优美地转了一个圆圈道:“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相识十余日,不知仙子落身旁。”
十三哈哈一笑道:“哈哈哈哈,我自打第一眼在酒楼见到你,就料定你是茉莉仙子下凡。”
龙四也淡淡一笑道:“有她那么吃东西的花仙吗?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十三兀自咧着嘴笑,我嘟起嘴跟他们上了马车。回头看时,发现我这几天住的地方居然是驿馆。
小安子正准备驾车出发,就见李卫大汗淋漓地跑了来:“落儿,不好了,你爹出事了!。”
“什么事啊?”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快,上车再说!”龙四短暂地说。
李卫上了马车,气喘吁吁地说:“刘文龙这几天寻你不着,今天去你家逼问你爹,你爹不说,就被他带人一顿狠打,我已经叫了大夫去了你家,才来通知你。”
“小安子,快点。”我哭着给小安子指点回家的路,小安子不敢怠慢,一路快马加鞭,不一会儿便到了家。
不等他们扶我,我就跳下马车,直奔入屋,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亲人,没了他我怎么办?“爹!爹!女儿回来了!”我呜咽着大喊。跑进爹的房间,看见爹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大夫在旁边轻轻地对我摇摇头。
“爹,你怎么了?都是女儿不好,女儿这几天不该离开你。”我跪在床前,握住爹的手泣不成声。
“闺女......”爹气若游丝,“爹要去见你娘了,这么多年,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苦受委屈......”
我泪如雨下,“爹,女儿不要你走,女儿说了要好好陪你,照顾你,你不许走!”
“傻孩子,别哭啊,”爹笑着伸出手颤巍巍地刮刮我的鼻子,“哭成花猫脸不漂亮了。”我听了更加哭得说不出话来。爹又继续说:“闺女,自你落水以来,性格开朗了不少,爹走了以后,没人照顾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坚强地活下去!”
我仰着泪脸,一个劲地直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坚强,我要爹,我只要爹。”
“乖孩子,答应爹,好让爹放心地去......”爹的眼睛里也溢出了泪水。
“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落儿姑娘,不让人欺负她。”龙四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刘文龙,刘文龙......”爹突然梗着脖子高声叫起来。
“老人家放心,我决不会饶了刘文龙!”十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爹满意地露出微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寻常人,那我就放心了......李卫,”爹又对李卫说,“这些年,谢谢你对我父女俩的照顾,以后落儿还得......还得......”爹已经一口气接不上来。李卫流着眼泪拼命点头:“放心,我知道,我知道的。”爹终于含笑闭上了眼睛。
“爹......”我声嘶力竭发出一声叫喊,可是再也喊不回爹的回答。
虽然我来这里不足一月,可是爹完全把我当成他的亲身女儿在疼爱,在保护。远离父母的我也确实把他当成了亲身父亲,毕竟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人。上天把我带回来做他的女儿,我跟他之间一定也有一段父女之缘。这种亲情的剥离不亚于切肤之痛。可是也正是这段父女之缘而祸起萧墙,让他丧失了生命。
伤心和内疚让我变得呆痴,整个丧事都是李卫和他家人在帮忙办理,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扶着拽来拽去。“尘归尘,土归土......”当法师超度亡魂的声音响起,当泥土雨点般打在棺盖上,我双膝一跪,眼睛再次迷离。爹,对不起,我只是一个不速之客,我的到来打破了你们平静的生活,我剥夺了真正的落儿被爱的权利,如果您知道女儿不是你的落儿,您会不会后悔曾经如此疼爱过我,会不会怨恨我给你们带来的无妄之灾?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走了,女儿该怎么办?女儿就像一片飘落的黄叶,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这里,因你的庇护有个家,可是你走了,女儿又成了找不着根的落叶,究竟该魂归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