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牵着我到书房才松开手,我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左顾右盼之间却无意中发现我写的词居然被他装裱了挂在墙上,他顺着我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笑道:“老实交代,我不在的时候吃了多少干醋,流了多少眼泪。”
我今天特别恨自己的脸,怎么就不由自主地红了又红,“谁为你吃醋,为你流泪了?”
他哈哈一笑,将我的词从头至尾念了一遍,又道:“想不到我的落儿还会写字填词,谁教你的?”
唉,又要开始编谎话了,干脆先发制人,免得他多问,我故作怒容,道:“难道四爷认为贱民就不该认得字,不能做诗填词?既然四爷如此瞧不起贱民,就将落儿放了吧。”
四阿哥以为我真的生气,忙道:“又来了不是,我知道我的落儿聪明绝顶,听说你还会说洋文,懂得西学,这么一个大才女,谁敢小瞧了你?”他把我拉到那首如梦令前,又道:“不过我瞧你啊,样样通,样样不精,就你这字吧,应该是颜体的楷书,可是没有力度,一味模仿,不成风格,词的平仄到也工整,韵脚也凑合,只是措辞生硬了点,稍后得好好给你上两课。我们先用晚膳吧。”什么意思啊,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跟你比?
绿儿帮忙把晚膳传上来的时候,显得格外高兴,当然是因为看到我回来,苦于四阿哥在场,只有不露痕迹。
晚膳是典型的三菜一汤,史书记载雍正生活上奉行节俭,饮食也很随便,难道真是我的功劳?
四阿哥边吃边道:“自从吃了你那顿饭,就天天想吃,可膳房就是做不出你那味道来,哪天你再做一次,我把十三叫来。”
我拧眉道:“请我当厨子?可以,你出多少工钱啊?”
四阿哥一口饭呛在喉咙里,咳嗽不止,“给爷做顿饭还要银子?整个贝勒府都给你行不行啊?”
我灵机一动,道:“贝勒府就不要了,我只要你院里所有的花。”花圃里的花种下去一时半会还开不了,府里那么大片花园别浪费了。
四阿哥不知我是何意,随口便同意了。我因心中的计划情不自禁地露出得意的笑,四阿哥略感奇怪,“那点花就让你那么高兴,等下还有高兴的呢?”
我忙问什么,四阿哥却卖起了关子,等下人把晚膳撤了,他才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上——是一对玉佩,造型居然是一双精美绝伦的白玉鞋,而且款式不是花盆底,是西方的舞鞋。“你不是想要水晶鞋吗?”四阿哥的语调里是无边的宠爱,“我找遍所有的首饰铺都没有水晶,只好用玉代替,特地请了巴多伦画的图纸,工匠连夜赶出来的,补给你的生辰礼物。傻丫头,还要什么王子来接你,我不就是你的王子吗?你还想上哪儿去找个王子?”
四阿哥也会有这么浪漫的创意?沐浴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里,连日来的委屈烟消云散,正打算说几句感人应景的话,他却道:“好了,礼物也收了,接下来就给你讲讲怎么填词。”
我晕,真是煞风景。他果真扔给我一本书,开始平仄平仄平平仄地讲起来,我心里那个苦闷啊!本来就几天没睡好,他的声音念经一样在我耳边唠叨,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不一会,便开始呵欠连连。他注意到我,停下来道:“累了?这两天一定没睡好,今儿就先睡吧。”
“哦。”我答应一声就往外走。
“哪儿去?”他突然大喊一声,把我的瞌睡吓醒一半,“我回屋睡觉啊。”
“就在这儿睡。”他用命令的口气道。
“啊?”我张圆了嘴巴。
“我就抱着你睡,和你说说话,不做别的。”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孤寂,有请求,有疼爱,柔和得让我难以拒绝。
我磨磨蹭蹭脱了外衣上床,他一跃也跨了上来,将我搂在怀里,我扭动着肩膀想挣扎,他搂得更紧,道:“别乱动,再动我不客气了啊。”我面红耳赤,只有任他搂着,任他用手轻轻梳理着我的头发,我像头小兽渐渐被他驯服,他的气息在被子里漫延,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源于女人天生的小心眼吧,我仰头逼问了句:“你这几天真没去别的福晋那里?
他习惯性地捏捏我的鼻子,“傻丫头,真没有。这几天皇额娘身体不适,宫里朝事复杂,几天没回来,心里很是烦忧,又时时惦记着你,本以为一回来就能见到你,哪知你已人去楼空。我这心里就像被人挖去一块似的,昨儿夜里一夜没睡。落儿,以后不要离开我了,成吗?”
我往他身上紧挨了挨,熟谙历史的我当然懂他,他胸有大志却隐忍不露,甘做孤臣而无人理解,可是我知道这不能说破,唯有哽咽道:“胤禛,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落儿是属于你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给我一点时间好吗?落儿一定会把自己完完整整交给你。”经过这一次,我可以肯定自己是爱他的,只是好像有点不甘心,我要等一个答案,等那个在黑夜的薄雾里吟诗的背影。
四阿哥吻着我的额头道:“落儿,我给你时间,我等你再长大一点。”
“可是你不得再跟别的女人......那个。”我红着脸结结巴巴道。
他笑道:“哪个?”
我窘得无地自容,“就是那个啊,你知道的还问。”我轻捶他的胸口。
他哈哈大笑,抓起我的手轻吻,“我保证,我保证只跟落儿一人......”说着他停了下来,看了看我红透的脸,才继续大笑道:“那个。”
“啊!讨厌!”我的拳头朝着他一顿乱打,他哈哈笑着来呵我的痒。正是怨恨原是意重,离别方知情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