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落儿,再盖床被子。”正在我嘀咕的当儿,“爹”又抱了一床被子给我盖上,并帮我将被角压得严严实实的。“落儿,你再睡会儿,爹去给你弄点吃的。”
被子厚重的压在我身上,才感觉稍稍有点暖意,还没等爹拿吃的来,我便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却是被剧烈的咳嗽声惊醒。睁开眼,只觉得阳光刺眼,便起身走出屋外,虽然仍感到走路轻飘飘的,头却不痛了。这一看,才发现这家里不是一般的贫穷。我的房间外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厅,除了几张破旧的木凳子和一张旧餐桌就没有什么家具了,家徒四壁,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样了。东边还有一间厢房,咳嗽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我扶着墙壁慢慢地走了进去,突然眼底有了潮湿的暖意。原来家里一共只有两床被子,爹把被子给了我,自己昨晚就没有盖的了,这才会感冒。我轻轻地叫了声“爹”,这次确实透着几分真心实意。
爹听到我的声音,马上起身,欣喜万分地说:“落儿,你起来了,感觉怎么样?好了吗?”
“我好了,爹,你怎么了?受凉了?”
“爹没事啊,来,给爹看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满意地点着头:“嗯......确实退烧了,爹去给你拿吃的来。”
我走到厅里,坐下细细思量着怎么把眼前的情况搞清楚。前缘有因,既然来到这里,必然跟这个时代的某人有不解的前缘,既来之,则安之吧。
“来,闺女,吃点东西。”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上面搁了个鸡蛋。粥稀到比米汤强不了多少。
“爹,你吃了吗?”
“哦,锅里还有,你先吃吧。”
我突然意识到,锅里不可能有鸡蛋了。便把鸡蛋分成了两半,夹起一半往爹嘴里送:“爹,我们一人吃一半。”
“不,不,不,爹不饿,你自己先吃。”
“不嘛,女儿要你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撅起嘴,佯装生气地撒娇。
爹无可奈何地张嘴接过我喂过来的一半鸡蛋,“你呀!”边吃边摇头,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笑意。
“爹,我......想娘了。”我试探着问。
“唉,是呀,你娘去世了这么多年,爹委屈你了,乖孩子。”爹闪着泪花,抚摸我的头。
原来我还是个没娘的苦命孩子。想起21世纪的老爸老妈,同学朋友,还有我那帮皮孩子,想到被撂在这陌生的地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不由悲从心来,嚎啕大哭起来。
“落儿,别哭啊,都是爹不好,让你伤心了,怪爹啊。”爹笨拙地给我擦着眼泪,还以为我真是想娘了,“虽然你娘不在了,可是还有爹啊,爹会好好疼你的,还有大头啊,你病着这几天,他常常来看你呢。”
“大头?”我反问了一句,心里打着小九九,又是谁呀?
这次不用我问,爹就唠叨开了,“你呀,也不小了,出去疯玩也要小心,这次掉到河里可多亏了人家大头救你回来。”
“女儿知道了,真罗嗦。”我撅着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原来这个落儿也是溺水而亡,而我的魂借了她的肉身。“既然人家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干嘛叫人家大头啊,多无礼啊。”我继续试探。
“大头不是你给人家起的外号吗?笑人家头大。”
糟了,弄巧成拙,“可是我起的只能我叫,你不能叫。”我只好胡搅蛮缠。
“哟,闺女长大了啊,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爹的眼里好像透着暧昧的笑意。
晕,感情我跟这个大头还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故事?我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吧?
“爹笑女儿,我不依,不依嘛。”我捶打着爹的肩膀,脸不由自主地红了。心里却充满了疑问,这个大头到底是谁?是有历史记载的人物吗?
“好好好,爹不叫,爹不叫,爹叫他李卫李公子,这可好?”爹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说。
啊,李卫?清朝的李卫我知道的只有一个,就是雍正时候的名臣,不学无术,却擅长缉盗的那位啊。会不会是他呢?我眼珠一转,嗯,再套套爹的话,搞清楚现在到底是哪一年。
“爹,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记不得了,具体是哪年啊?”
“唉,那时你才几岁,我和你娘带着你从陕西老家一路卖唱,听说江南富庶,打算到江南来多挣几个铜板,没想到在这里也就是江苏桐城,你娘得重病死了,那时应该是康熙三十二年。”
江苏桐城,康熙三十二年。那么说这个李卫果然就是历史上那个鬼难缠,而从爹的话里,我也听出我投身这家是陕西的乐籍。
看着爹沉浸在回忆中,表情戚然,虽不是亲爹,心里也觉得酸楚,认真地说到:“爹,女儿现在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孝顺你,陪伴你的。”
爹把我揽在怀里,“孩子,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10年了,爹只有你了,好在李卫常常帮助我们,接济我们,日子才没那么艰难。”
看来这个李卫跟我们家还走得很近,不知跟我是什么关系。十年了,那么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
唉,虽然心里再次感叹自己运气不佳,居然投身到一户贱籍,可是来自21世纪的我并没有那么严重的等级观念和贫富意识,只好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来安慰自己了。但是,老天啊,谁都有想过好日子的愿望啊!
( 注:清朝时,陕西山西的乐户,浙江的丐户,安徽的世仆和广东的旦户为历朝代遗留下来的贱民,他们世代不能应举,不能做官,不能与良人通婚,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是被侮辱被损害的最受压迫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