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此时的胤禛和吕四娘四目相对间有多少爱恨在流转,我唯一关心的是轿子里的十三,不知道鲜血横飞的他是否在喘息,在挣扎?我不顾一切扑向那顶血染的黄轿,掀开轿帘,十三斜倚在一边,微蹙的眉头诉说着难掩的疼痛,脸色如罩上一层白纸。
我含泪扶起他的头,十三倚在我的臂弯里,努力给我一个平静的笑,他艰难地抬起手,仿佛想接住我即将坠落的泪珠,手在半空稍作停留,又耷拉下来,柔声道:“傻丫头,又哭,我没事的,别忘了我是拼命十三郎,不会那么容易死。”
吕四娘这一剑从十三的后背刺入,伤口刚好在左胸的位置,十三青灰色的长衫已浸满了鲜血,可血还在不断涌出,慌乱之中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来阻止鲜血的流失,只是惊慌地用手捂住他的伤口,似乎能藉此阻止十三那气若游丝般的生命就此流逝。当殷红的血漫过我的指缝无情四溢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我不由竭声大喊:“不要啊!不要再流了!十三,你一定要挺住!太医,对了,胤禛,快叫太医啊!”我终于记起了太医的存在,当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而来,我闪避到一边,揪心地看着他处理十三的伤口。
太医忙乱的双手逐渐在我眼前模糊,那个血泊中的人儿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就是十三。记忆中的十三是多么健康,多么开朗!望江楼上嬉笑为我打抱不平,每次与胤禛负气时必然的后盾,星光下乌黑而渗透点点忧伤无奈的眼睛,不管是哪样一个他,都是蓬勃的,洒脱的,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连抬手都那么吃力的他?眼前只有一片红色在漫延,在翻转,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只觉得一片眩晕,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边的窃窃私语和唇上冰凉的触碰将我唤醒,第一个意识便是有人在给我喂药,我本能地拂开那只喂药的手,溅落在我脸上的温热的药滴和瓷匙落地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发生的一切,“十三!”我噩梦惊醒般一坐而起。
“落儿!”
“姐姐!”
哥哥和红雪伫立在我床前,我抓住哥哥的手,心提到嗓子眼儿,“哥,十三呢?十三怎么样了?”
哥哥哀伤地凝视着我,眼眶微红,一语不发地摇头。
“说啊!你们快说啊!十三到底怎么了?”我泪眼模糊,声嘶力竭地哭喊。
红雪拭着泪说:“姐姐,别闹了,怡亲王他......他已经......走了。”
瞬间,我听见了心崩裂的声音,泪水却在此时凝固,我呆坐在床上,没有了思维。
“落儿,皇上一直在陪着怡亲王,特地下旨令我守着你,照顾你。皇上很难过,却要我转告你要节哀。”哥哥疼爱地拍着我的肩膀。
可这些话仅仅只在我耳边一飘而过,没在我心里激起一丝涟漪,此时的我一定跟木偶没有区别。哥哥和红雪见我始终不言不语,也只有无奈地掩门而出,而我,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下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在清朝的世界里有两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一个是胤禛,一个是十三。胤禛往往能带给我剧烈的爱和疼痛,如烈酒焚心,如火苗灼肤,令人刻骨,终生难忘;而十三在我心里犹如一泓温泉,我一直在贪婪地享受他温暖的柔情,在他默默的包围中治疗伤口,他就像我至爱的亲人。如今,支撑我世界的强力支柱坍塌了一个,我如何还能寻找到平衡?又何处去寻觅这亲人般的温情?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受到重创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呆坐,是让自己麻木还是冻结自己的心?只是在这样的漠然中,时间却过得很快,不觉黑夜和白昼的更替不知变换了几个。在未知的第几个黑夜悄然降临之时,有人轻轻推开了我的房间门,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躬背,烛光下头发又花白了不少,莫名的酸楚撞击着心房,几日之间竟然苍老至如此,想必他亦是伤心至极。十三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可以说也只有我们两人,按理说,我应该与他想用而泣,共同缅怀,可是我做不到,对于眼前这个身影,我又无法言喻的怨尤。新宠吕四娘,我怨他,可这怨只是源于一个女人争宠的嫉妒之心,如今十三的死可以说间接与他没有原则地宠爱吕四娘以至妄想化解他和吕四娘之间的宿仇又关,此种怨来得更猛烈,更揪心,也更难以平复,所以,此时我最不愿见的人其实就是他。而他,却偏偏朝我走近,“落儿,听说你这几日不寝不食,我很担忧,明天要继续赶路,你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
我一直竟忘了问十三遇刺后的情形,想必我们在某个小镇稍作歇息,处理后事吧!我盯着他,幽幽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说吕四娘的事吗?哎,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已知我身份,我是真心想补偿她,给她幸福的生活,尽管我知道这样会对不起你,可我对她更多的是歉疚,或许还有父亲对女儿的疼爱,跟年轻时那么热烈地爱你完全不同。哪知她一心想置我于死地,还连累了十三......”他说着也哽咽起来。
理智告诉我或许我应该安慰他,拥抱他,可我的强烈的感情因素阻止了我这样做,反而满含怨尤地怒视着他:“是的!我就是要问你这个!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十三牺牲了自己成全你?十三的一生都以不争二字在诠释,不争儿女私情,不争名不争权,面对你这个哥哥,如今连自己的生命也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