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势头不对,我扯扯弘昼的衣袖,弘昼立即明白我的意图,行了个礼:“皇阿玛,孩儿先告退了。”
胤禛挥挥手,“你们三个都退了吧。”
估计书房突然紧张的空气让弘历弘昼都感到压抑,他二人逃也似的离开书房,我紧跟二人身后,本想回含蕴斋,转念一想,胤禛正在气头上,不知道冲弘时发完火会不会又派人前来传我?干脆在外面等算了,于是坐在九州清晏一荫僻的假山后的石凳上等待。
不久,传来俩人的嘀咕声,“你说会掉哪儿了呢?”听声音好像是弘时,他在找什么?玉?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差把圆明园翻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找着。会不会掉在宫外了?”这应该是弘时的贴身小太监小卫子。
“你再去找,把宫外我们去过的地方通通找一遍,但是不要闹得沸沸扬扬的,小心皇阿玛知道了,我们俩都掉层皮。”
“奴才知道。可是......万一找不着......主子你看这样行不?”
弘时停下脚步,“怎样?”
“不就是一块玉吗?咱去仿制一块不就得了?”
弘时出现短暂沉默,“走!”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从阴影中走出来,哥手中那块玉在眼前不断回放,脑子里一团乱麻,难道弘时真的是弑父的凶手?搜遍记忆中相关的历史知识,却始终没有这一截,或许史官没有记录?或许事情隐秘,无人得知?我摇摇头,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一边,等待哥哥进一步调查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书房,让我的皇上把余下的怒火发在我身上,再四两拨千斤把它化解掉。
哥哥一直在秘密追查那群黑衣人的下落,并严密监视弘时,然而,自上次孔庙事件以后,这群人就销声匿迹了,弘时也并无可疑行为,我们除了防守别无他法。
雍正五年正月,胤禛因咏雪贪杯,受了风寒,虽医好,却常常感到四肢酸痛。李卫从江南推荐了一名道士进京,说是道行极高,且深谙奇黄之术,而胤禛一直对佛道存敬仰之心,便欣然接纳。
这位道士叫贾士芳,进宫后便跟胤禛讲道论经,二人居然十分投缘。听说他治疗胤禛四肢酸痛的方法也不外乎是推拿按摩,但是见效颇快,我对此甚为费解。推拿按摩本乃我擅长之术,我深知它的主要作用是保健,用于治疗见效应是极慢的,他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呢?用了别的辅助药物?还是他确实乃得道高人?我不敢提出质疑,因为如今胤禛对他非常满意,但是我却难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决定探个究竟。
一日午后,贾士芳照常在书房为胤禛治疗,我悄悄来到书房门口,小安子赶上来请安,轻声道:“落主子,道长在给皇上治病呢,任何人不许打扰。”
我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便趴在门上,企图从门缝里往里张望。小安子急得拼命想把我拉开,我隐约见里面烟雾缭绕,似在熏什么东西,急想辨别是什么气味,什么药物,被小安子骚扰得没有了辨别力,便烦躁地甩小安子的手,小安子又怕我发出声音惊了圣驾,将我整个人围住往外拖,我气得直跳,跟小安子扭打起来,小安子自然不敢还手,只是固执地紧紧攥住我。屡次挣脱不了后,我恼怒地奋力往前一冲,终于挣开小安子的手,却收不住脚,书房的门被我“砰”地撞开。
小安子吓得慌忙跪倒在地,抖抖索索呼道:“皇上恕罪,奴才该死!”
我吐了吐舌头,站在门口,对胤禛招招手,傻傻地咧嘴而笑。
胤禛对我含怒而视,责备道:“有什么事啊?横冲直撞的?在道长面前失礼。”
我急忙作了个揖:“道长,打扰了,请见谅。”
胤禛指着我笑道:“这是朕的爱妃,想是有急事求见,失礼之处,道长不要介怀才好。”
那贾士芳一双小眼,目露寒光,直盯着我瞧,我后退一步,心里有些发毛。贾士芳忽然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出于本能,我拔腿想跑,却听他道:“如果真是皇上的爱妃,贫道自不介怀,只是......妖孽,往哪里逃!”
我听他叫我“妖孽”反而站住了脚步,假如我这样跑掉不就证明我真的是妖孽了吗?而且会闹得整个皇宫人尽皆知。我转过身掩上门,直视着一脸惊愕的胤禛,我们的感情能否禁得住考验就看今天了。
“道长,你弄错了,她不可能是妖孽,是朕的爱妃,跟了朕二十多年了。”胤禛惊讶之余却不愿相信贾士芳的话,竭力为我辩解。
贾士芳冷笑道:“皇上,她是不是妖孽马上就能见分晓。”只见他拿出一道黄色的符,反手抽出身后的桃木剑在上面指指画画,口中还念念有词。
说实话,我虽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但对于怎么保护自己一无所知,所以眼睁睁看着贾士芳作法施道,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时竟然傻了。
“妖孽!从哪里来速速回哪里去!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贾士芳一声大喝,抛出手中的道符。
道符围绕我转了一个圈便服帖地粘在我胸口,我被一圈黄色的光紧紧包裹,渐渐只觉得这光圈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仿佛有道无形的力量要将我挤出这个躯壳;而道符贴在胸口就像压了座山,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再也无法坚持下去,沿着门框滑落在地。
“胤禛......胤禛......”我抖动着嘴唇,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身上。他到底会相信这个道士的话还是相信我这个相濡以沫的女人?
“胤禛......胤禛救我!”我的声音近乎嘶哑。胤禛,我真的好难过,落儿虽然是异类,但这二十多年以来对你只有爱,只有付出,从来没有害你之心,难道你都体会不到吗?胤禛,救救我!我双目含泪,哀婉而绝望地注视着他,心里一遍遍向他呼救。他似乎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看着我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看着我在光圈中无望地流泪。
身体上的痛一阵紧似一阵,内心的疼痛也决裂般漫开,我终于决定放弃抵抗,回现代也好,魂飞魄散也好,或许都不会比此刻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