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就好。
“你还会走吗？”
黄如金微微睁了睁眼睛，“走？我为什么要走？”
沈合秋其实内心已开始窃喜，脸上不觉有股笑意，虽然强自掩饰，但看着还是相当明显。
“不走了？”
“有什么好走的。”还有好多事都没有做呢。
黄如金拿起杯子抿茶，沈合秋忽而凑近了一些。
“真的不走啦？”
黄如金不觉挑眉，“沈老板，您这又是干什么？”
她语气似乎颇为客气，沈合秋不觉又醋上心来，冷眼道，“干什么？你不记得了？”
黄如金睁大了眼睛，“记得什么？”
沈合秋几乎就要抬袖子去打她，然而终究是舍不得，只狠狠咬牙道，“田姑娘，你这会儿来，你可就该对沈某负责了。”
黄如金楞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她捂着肚子笑到几乎要岔气，沈合秋的脸色就好像变色龙一样，霎时由青转红，又由红转为了白。
黄如金捂住肚子，勉强道，“负责？沈老板，你我淡水之交，谈何有责？”
“那你还来做什么！”沈合秋真是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来听戏的呀。”黄如金又笑起来，“可是沈老板您亲自将我给请上来的哟。”
沈合秋怒极，却又不知该如何接话，看她笑盈盈的脸，真恨不得一巴掌呼下去，但……怎舍得在这张笑脸上留个手印子？
“出去！”他只背过身去，浑身发抖。
黄如金察觉他是真生气了，只好连忙站起来摆手，“哎，沈老板，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当真嘛，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叙叙旧……”
外头忽而来人了，砰砰地敲门，震得门弦都簌簌地响。
沈合秋真是气死了，难得她这会儿甜言蜜语哄他一阵，谁又这样不识抬举地死过来！
他站着不肯动，房里又没丫头，黄如金只好自己上前去开门。
门上没有栓子，只是用个合扣掩着，一拉就开了，黄如金两手拉门，看见面前的人，忽而顿住了脚，没再有任何动作。
站在门口的人是名元。
名元是李书墨的贴身小厮，他来了，就意味着李书墨也在这园子里。
名元并不知道黄如金已未死，他当下的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直指着她的脸，抖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黄如金微微一笑。
“少少少少……夫人！”
“少夫人是谁？”黄如金转身过去问沈合秋，“喂，这个是不是找你的？你什么时候成人家少夫人了？”
沈合秋被呛得愤愤然转身，看见名元，又不好发作，但脸色还是板着的，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名元干干一笑，往旁站了一些，不敢离黄如金太近，冲沈合秋一拱手道，“沈老板，我们家少爷方才听您下了台子，想请您过去一块儿喝喝酒。”
沈合秋立刻上前关门，名元想挤进来，被他一脚给强踢了出去，“就跟你们家少爷说，我现在没空！”
不知道搅人姻缘要遭天谴的么！
他两手一合门，名元立刻飞快伸了一只手进来想要将门给留住。然黄如金一脚抵在门下脚，
门上受力，被死死合紧，名元手掌被夹，立刻在外头杀猪一样地叫起来。
黄如金听他叫了两声，这才勉强将脚给松了，门间露了一条缝隙，名元慌忙收手，立刻跑远了。
黄如金伸手将门上的合扣给合上，不觉呸了一口，“真TM扫兴！”
沈合秋楞了楞。
“怎么？没见人说脏话？”黄如金立刻转身一脸恶气地望向他。
他只好干干摆手，“不是不是，你说得格外好听。”
黄如金本来是臭着脸的，然他马屁实在拍得太过明显，她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来，“哼，油嘴滑舌！”
黄如金少有这样类似撒娇的时刻，嘴唇被她抿起，好像是在生气，然眼里却是斜望过来的笑意，沈合秋一时看痴了，傻傻望着她这边。
看他这副样子，黄如金不觉脸色一变，又是满眼嫌恶地望向他，“沈老板，你今儿都傻了两回了。”
“有病得去治。”她苦口婆心地上前拍他的肩膀。
沈合秋这才回神，咳了一声，又连忙在桌旁坐下。
他竟忘了，他方才可是在生气来着，好了，被名元这么一搅，田金的甜言蜜语也没了。
桌上摆了两碟小点心，一盘桂花糕，一盘蜜饯果子，黄如金一口一个蜜脯，跟吃饭似的，沈合秋看着简直替她难受，“你不腻吗？”
“很好吃啊！”
黄如金脸上笑容微微一滞，几不可察。
人生多苦，多吃甜的，放在口里似蜜糖，多少也掩盖一下内心的酸楚。
她伸手抓了一个，在他眼前晃，“你也尝尝？”
这些小点心沈合秋通常都是不吃的，摆在桌上只是个装饰，他并不喜吃甜，然此刻黄如金伸手要喂，沈合秋便也只好将脖子往前伸了一些，嘴唇微张，等着她将果脯给喂进来。
果肉还未到嘴呢，门又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沈合秋真是火飘到心头了，当即便拍桌而起，恶狠狠往前奔去。
来的人还是名元，这会儿连门都不敲了，他只插着腰在门口喘气，道，“沈……沈老板，我们家少爷说了，您有客也无妨，不若就带着那位客人一起过去，照旧招待……”
沈合秋看了他半晌，名元巴巴望着他，沈合秋顿时一口口水喷上去，“我呸！”
名元抹了抹脸，却不敢说什么，只还是期盼地望着他。
沈合秋作势要关门，黄如金这时也起身过来了，一边走一边打圆场笑道，“好好的，发什么火呀。”
她将方才那颗果子还是丢进沈合秋嘴里吃了，看他甜蜜蜜嚼着，便将门拉开了一些，冲名元一笑，“你们家少爷，是什么来头？”
方才还凶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转笑脸了，她笑得越欢，名元心里越发毛，然还是恭恭敬敬道，“这位姑娘，我们家少爷就是如今五公主的驸马，李书墨李少爷。”
“哦……”黄如金点了点头，“原来是驸马爷。”
她略微皱眉地望向沈合秋，“沈老板，人家驸马来请，你却不给面子，未免也太不通情理了吧？”
沈合秋瞪眼看着她，方才不是你把名元给赶出去的吗？
黄如金还是冲着他微笑，压根不承认。
沈合秋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一块儿过去，名元在前边带路，走廊上铺着软软的地毯，走上去安安静静的，黄如金和沈合秋跟在后面，名元身上直冒冷汗。
他不敢回头去看，总觉得黄如金在盯着他。
本来不过三四百来尺的距离，他却愣是觉得好像走了好几年。
李书墨包的雅间并不远，两人到了，名元立刻仿佛得救，伏在门上扣了扣，“少爷，沈老板来了。”
里头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
黄如金身子微微颤了颤。
她下意识抓住了沈合秋的手，沈合秋并未惊喜，自然也是察觉了她的异样，有些担忧地问她，“你怎么了？”
“没事。”黄如金松开他的手，轻轻喘了口气。
心头已经在慢慢裂开了，他的声音就像毒药，一如既往地温柔动听，却再也无法抚平她内心的巨大裂谷。
两人一起进去，李书墨在帘子后头，远远看得到一个模糊的白影，是个侧面，坐着拿着一个酒杯。
名元撩起帘子，他这才抬起头来，眼睛定定转向了黄如金。
黄如金的表情很是平静。
他就这样望着她，也不说一句话，名元是知情人，自然也不敢插嘴。
最后沉不住气的是沈合秋，他实在看不惯，只好略微上前，身子往前一站，算是勉强拦住了黄如金，道，“驸马爷。”
李书墨的眼神实在太过肆无忌惮了，他看着不舒服。
“这位是？”
李书墨淡淡看了他一眼，略微眯眼，显然是对他这动作有些不满。
他眼光瞬间便有一股寒意，沈合秋不觉打了个寒颤，然他还是冲李书墨拱手一笑，“又劳烦您请客了。”
李书墨微微点头，眼光依旧是绕过了他落到了黄如金身上，“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沈合秋哦了一声，眼见实在绕不过，只好才往旁边跨了一步，将黄如金的身影给露了出来，道，“这位是田金田姑娘。”
他微微朝李书墨一指，又冲黄如金道，“这位就是驸马爷了。”
黄如金目光从下到上将李书墨打量了一番，嘴角忽而露出一个冷笑。
他还是老样子，她一贯就知道，他这个人，只要不装疯卖傻，就是一副温柔到死的模样，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那双眼还是黑檀如墨，中央有一点亮光，仿佛海底的黑珍珠，又仿佛天上的星星。
她曾也不相信相貌的力量，然却有这样的人，他浑身都散发光环，好像天使，你只见一眼，便愿意为他去死，愿意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最重要的是那双温柔的眼睛，是……那么像阿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