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直到车子挺妥当,安汐染诧异地看着两百以外的游乐园。怎么会来这里?
还没进去,便能够看见两个超大的过山车项目高高地耸立着。尖叫声老远便能够听到,看着人来人往的游乐园,转过头去惊奇地看着沐云箫。他怎么会突然想到带她来游乐园的?
“是啊。游乐园,今天下午陪我,可以吗?”沐云箫低着头看着吸了一口冷气的安汐染。看着她鼻尖已经被冻得红红的,心里有些内疚。
安汐染仰着头,看着他。点点阳光从沐云箫的背后撒了过来,前额细碎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目光,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安汐染却能感觉到此刻沐云箫心里的那一丝丝紧张,一丝丝期待,还有一丝丝的悲伤。今天的他真的很不对劲,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难过呢?
安汐染忽然一笑,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天她的时间都已经借给他了,当然一切安排都听他的。“走吧,我们还等什么,去买票。”安汐染难得地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售票窗口走去。
沐云箫一怔,没想到安汐染会主动拉住他的手。她一直都没说,但是他却看得出来,安汐染看似随便,但对人不管多亲和,却总是带着一丝距离。怔忪的时间很短,短到稍纵即逝,随即他反客为主握紧了她的手。
安汐染的手修长而柔然,冰冰的,却在这一刻将他的心里填满了温暖。
今天是周末,本来应该人满为患的。但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本就已经是下午,售票窗口居然没什么人。游乐园采用的是通票制度,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一大早开园的时候便过来,这样能多玩几个项目。因为人少,他们很快买了票。
和游乐园外三三两两的人比起来,游乐园内才是真正的人潮。
“想玩什么?”沐云箫改被动为主动,牵着安汐染的手询问道。
“今天你最大,你决定吧。”
“摩天轮?”这个项目最安全,又不刺激,比较保险。
安汐染摇了摇,这个也太小儿科了。一点都不刺激,来这里当然是要坐最刺激的项目了。其实游乐园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回忆,小时候她最喜欢来的地方便是这里,可是长大后她却再也不敢进入这里。因为有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是禁忌,提不得,更是碰触不得。当她被沐云箫带到这里的那一刻,她心里真的有打道回府的念头。可是对于他的请求,她却没办法拒绝。
“我们去玩那个吧。”安汐染素手一指,遥遥指向游乐园最醒目的一个项目,在游乐园外就能看到的超高项目,号称全亚洲最刺激,轨道最长敕巨资打造的过山车。过山车是一项富有刺激性的娱乐工具。那种风驰电掣、有惊无险的快感令不少人着迷,当然也包括她。因为在这里,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大叫,将心中所有的郁结全部喊出来。当你身在高空中时,恐惧会让你忘掉所有不快。
“你确定?”沐云箫脸色平静地看着安汐染,实则手心已经开始冒汗。怎么都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一来就坐这么刺激的项目。
“嗯,走吧。”安汐染兴奋地拉着他就往那边走去。
还未走过去,便已经听到巨大的尖叫声。沐云箫心里一紧,顿了顿。
“汐染,这个太危险了,我们去坐别的吧。”沐云箫见安汐染看向他,脸不自在地别过去。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安汐染想从他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是他隐藏地很好。不过,一向淡定的沐云箫居然会害怕坐过山车,想一想都觉得好笑啊。
“怎么可能。”沐云箫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他怎么可能会害怕,他只是担心一会安汐染会吓得哭鼻子而已。对,就是这样的。
“那就走吧,别磨磨蹭蹭的了。”安汐染见沐云箫不承认。嘴角大大地咧开,哈哈,你就装吧,看你一会下来会不会腿软。
排队的大多是年轻人。因为过山车是一种极富刺激性的娱乐工具,许多人都不敢在这个巨大的怪兽面前找乐趣。每个人都会对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其实只要你敢去尝试,最后你会发现,其实当初的害怕和担心有多么的多余。
安汐染和沐云箫的前面是一对情侣。男的似乎也不敢上去,看着巨大的轨道脸色发白的直摇头。无奈被女的死死拉住,怎么也要让他和她一起去体验一把。最后男的还是妥协了女的,女的高兴地蹦起来在男的嘴上啄了一口。
她怎么觉得这场景这么熟悉了,好像一分钟以前她也这样干过。只是沐云箫没有那个男的表现的那么明显,而她也不可能因为他答应了而去亲的。
安汐染不由地看了一下沐云箫,发现他也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她。安汐染的脸上一红,对他讪讪地一笑,转过头去看已经冲到顶端的过山车。
其实,不止坐过山车刺激。在等待坐上去的那一刻,听着别人的尖叫也是一种刺激。心里兴奋、害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这时候最是能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如果稍微差一点,可能就弃甲丢盔了。
A市的这个游乐园里的过山车,是目前世界上最高的垂直下坠过山车,也是亚洲目前最高的过山车,启动后以四十五度的爬升角缓缓爬上六十五米的高坡,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之后突然刹车,然后过山车缓缓运行到临到路轨的垂直段,车子戛然而止,悬空在六十五米的高空中,脚底景色尽收眼底,心弦一下子绷紧,紧接着突然以八十七度的俯冲角下冲六十四米。然后以接近时速一百一十五每公里的速度冲上一个Immelmann翻转,乘客会感觉身体象漂浮在宇宙中一样,近似失重状态。此后,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冲向大约有四十米的第二个坡顶,刹车之后,再次以七十四度的俯冲角和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速度,冲入一条地下隧道,再经过一个约一百三十五度的凌空大转弯后,冲入一个狭窄的水槽,高达十米的水花会从最后一排的两个翼板喷出,射向后方,水槽外侧的部分道路会被水溅湿。之后经过二百七十度的侧旋之后刹车,回到车站。
“害怕吗?”沐云箫紧紧握着她的手。
“不怕,你怕吗?”安汐染仰头看着他。
“不怕。”沐云箫低低地回道。拉着她的手,就觉得很安心。游乐园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名词。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进过一次游乐园。
小时候的他,常常听见别的小朋友说着父母又带他们去了哪个游乐园,坐了哪个惊险刺激的项目。可是他只能静静地在一边听着,什么也说不了。因为,他无法想象,游乐园是什么样子。他最期待的,就是有一天,爸爸妈妈能够放下手中繁忙的工作,带着他和姐姐妹妹去游乐园好好地玩一天。可是这个愿望,从他五岁开始,每年都许愿却从来没有实现过。到最后,他都忘记了。
父母那么忙,有整个沐氏集团需要他们去经营,又哪里有空闲带他们来游乐园呢,所以游乐园是他的一个梦。这个梦一直藏在心中,久到蒙了尘几乎让他忘记了自己也有过那么简单而童真的愿望。今天他却意外地想起,便拉着安汐染过来了。也许从心里最深处,他是希望她能够陪他一起圆自己的那个梦想吧。
列车完成了最后一个侧旋,正在徐徐进站。广播里正在播放着注意事项。
安汐染转过头去,发现沐云箫还戴着他的那副金丝眼镜。“把眼镜摘下来吧,一会上去不小心掉了就麻烦了。”说完,已经动手帮他摘了下来。
安汐染以为他常年戴着眼镜,双眼该会因此而变形的。没想到,摘掉眼镜的沐云箫,就如一个摘掉面具的侠士。原本的儒雅、温润在眼镜摘下来的那一刻也消失殆尽,转而是一股遮也遮不住的锋芒袭来。
沐云箫也没想到安汐染会突然摘掉他的眼镜。他从来没有做过过山车,自然不知道坐过山车的规则。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沐大哥,你,你戴的是平光眼镜?”拿在手里,安汐染才发现他的眼镜是平光的,根本没有度数。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戴这种平光眼镜呢?不过,取下眼镜的沐云箫给人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以前的他,嘴唇上常常挂着一抹弧角相当的微笑。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但是取下眼镜的他,让人忍不住想要掉进他那深邃如黑潭一般的眼睛里。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地他?安汐染疑惑了。
“哦,哪个啊。医生戴了眼镜会显得更加可靠。”沐云箫闲适地回道。不戴眼镜的他,眼神太过锐利,会给病人很强势的感觉。而他的病人需要的是安心,所以他便戴上了平光眼镜。而且他不喜欢锋芒毕露的自己,作为一个医生,需要的不是随时随地而来的目光,而是高深的医术和能给人安全感的眼神。
“那你要不要加上一撮胡子啊,这样会更加有说服力哦。”安汐染咧嘴一笑,想起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没想到他还会受这种困扰啊。
“不用了,现在的我已经很有说服力了。”现在的沐云箫,已经在医界享有盛誉,根本用不着再做这些。
“车来了,咱们过去吧。”说话间,列车已经进站。安汐染将他的眼镜放进自己的包包,再将他身上的钥匙、手机什么的一并放了进去。
闸门一开,身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人已经在后来催促着。本来安汐染想拉着沐云箫去坐车头的,因为她觉得坐在那个位置肯定会更加刺激。不过,还未等到他们走过去,身后已经有人冲了过去,抢了最前面的位置。
“坐这儿吧。”沐云箫选了中间的位置。
“好吧。”
安汐染坐定后才发现,坐着他们前面的正是刚才的那对情侣。女的正幸福地同男的说着什么,而那个男的没有回话,只是死死地抓着保险杆。
“一会害怕,记得叫出来。”安汐染看了一眼正在帮他检查保险杆的沐云箫,他会害怕吗?刚才她真的有感觉到他的手在冒冷汗呢。“在这里尖叫,不丢脸的。”怕他一会死要面子,安汐染又补充道。人在恐惧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大叫。因为这样会分散心中挥之不散地恐惧感。
“好。”沐云箫回她一个笑容,直直地看着她。
“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安汐染手一抬,摸着自己的脸问道。
“没有,很好看。”沐云箫抓住她的手,语不惊人死不休。
安汐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再次被抓住,这一次,他的手不再颤抖,而是坚定而沉稳地抓住她。
“谢谢。”安汐染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正好在做最后地安全检查地工作人员过来了,化解了安汐染的尴尬。
铃声想过后,列车缓缓地驶上了轨道。安汐染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地,不过有一只手总是紧紧地握着她,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当列车自最高点滑下的那一刻,安汐染的眼前闪过了一幅幅片段。八岁生日一家人一起吹蛋糕的温馨;十五岁以全市最高分考上全国重点高中父母脸上的欣慰;十六岁妈妈发现爸爸在外包养情妇的泪水;十八岁妈妈形容枯槁地愁容;十九岁妈妈躺在水晶棺里的遗容和爸爸脸上的懊悔还有最后爸爸躺在冰冷地停尸房的遗体。一幅一幅的场景,仿佛电影的片段一般,在脑中不停地闪现着。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哭过,因为倔强的性格不容许她有一丝软弱。可是在这一刻,借着恐惧,泪水不经然地流了下来。耳边是呼呼地风声,刮在脸上有点疼,有点凉。
车终于停了下来,哭的叫的,大呼过瘾还要再来一遍的,腿软着只说再也不要坐这么恐怖的项目的声音,许多的声音钻进了耳朵,让安汐染重新回到了现实里。
刚才前面还兴奋的女孩,这会已经吓得哭得稀里哗啦了,男的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一边安慰一边说道:“早叫你不要坐这个,你偏不听。看吧,吓到了吧。”
“人家哪里知道有这么恐怖嘛。”小姑娘抽抽嗒嗒地回道。眼泪哭花了精心化的妆容,让原本显得成熟的她有了一份纯真。
“怎么了?”沐云箫看见安汐染眼角的泪水,担心地问道。她该不会也跟那个女孩子一样,吓哭了吧。
“我没事。你呢?”安汐染摇摇头,笑道。
“没感觉。”沐云箫摇摇头,他这个过山车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怖。不过就是重力由能量守恒、加速度和力交织在一起产生的效果而已。
安汐染惊讶地看着沐云箫。她能感觉得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坐过山车,可是他的表情也太淡定了吧。居然说没感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接下里咱们去坐什么?”沐云箫体内不安分地因子被调动了出来,对下一个项目隐隐有了期待。
“我想吃冰激凌,咱们去买吧。”安汐染看见经过他们旁边的一对情侣,一人拿着一个大大的蛋筒冰激凌。这么冰冷的天吃冰激凌一定特别的爽。
“那走吧。”本来想说大冬天吃这么刺激性的东西,对胃不好的。可是看着安汐染难得露出的小女儿态,让他不忍心去拒绝她。这样子的她,比之平时的那份优雅从容,更多了一份自然、可爱。他更喜欢这样子的她,仿佛她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不再那么疏离,让人觉得更加地真实。
游乐园里所有的商品,价格贵得离谱,比外面同样的商品至少贵了两到三倍。不过依然无法遮拦游客的购买热情。因为在这里面,每家的价格都是如此,你想要就只能认命地掏腰包。不过这点小钱安汐染和沐云箫还没看在眼里,他们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
安汐染一脸满足地舔着手中的甜筒,沐云箫则是宠溺地望着她。第一次见面,他被她的那份从容和淡定所吸引。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子能够在被一群女人评头论足后还能保持着从容地微笑。仿佛那一切都与她不相关一般。第二次见面,被她的那种锲而不舍地态度所感染,想也没想地帮她追回手袋。第三次见面,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她,心里隐隐地有些心疼。更因为她被别人奚落,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想将她保护起来的决心。第四次见面,她对自己不理不睬,让自己的心也不由地忐忑起来。甚至请人送了一大束百合去她工作室,长这么大,虽然也谈过两次恋爱,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给别的女人送过花,除了他去世的母亲,安汐染是第一个。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泥足深陷。爱上了眼前这个时而优雅,时而从容,时而淡定,时而天真,时而坚强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