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恰巧下辇,见到这毛手毛脚粘在容贵妃身边的男孩儿不禁一怔。
青君青莲等微一福身,“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到太子熟悉的容颜,黛眉轻弯,清丽的脸上荡起一阵笑意,纤手轻轻相搭,施礼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哎呦,哪里来的仙子妹妹!”太子本是粘在容贵妃身上,看到黛玉有瞬间的呆愣,继而兴奋的从容贵妃身上下来,顽皮的牵起黛玉。“妹妹,你叫个什么名儿?谁家的小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本是嬉闹的心忽然紧绷,黛玉悄悄抽出双手,不动声色的用帕子淡淡擦拭。神情黯然,细碎的步子退后,小小的身躯傲然挺立,“回太子殿下的话,民女姑苏林黛玉!”
声音清亮婉转,只是在这清喉娇啭间透着唯有那太子才能听得懂的嘲讽。
深冬寒冷,本就发福的太子殿下里三层外三层裹的很是严实,圆嘟嘟的煞是可爱。一派天真的眨着眼睛,回身拽住了容贵妃,摇着手道:“母妃,母妃,儿臣喜欢这个仙子妹妹,母妃做主把仙子妹妹留在咱们宫中吧!”
宽阔的脸庞轻扬,白里透红的惹人艳羡。黛玉冷眼旁观,青君青莲双双站在黛玉身后,毕恭毕敬的看着容贵妃。
陈林妹微笑着低头看着太子,轻声道:“国宝,这个妹妹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可不能给殿下做丫头的!国宝要懂事,知道么?”回身看向她的大侍女,“嫣然,太子殿下今儿没有功课么?”
跟着容贵妃身后默默无言的俏丽宫女儿抬步上前,躬身回话,“太子殿下,奴婢送您去太傅那里吧?”
胖少年哀怨的望向黛玉,但见黛玉神色之中颇多鄙夷,不禁黯然神伤。挣扎着给嫣然拿住,仍是回头高声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黛玉心中默诵,暗想:“秦哥哥,你是在用洛神赋来告诉黛玉咱们水上相识的事儿么?可是,这是在宫中,任凭你是谁也插翅难逃的宫中,何况你还是个太子,如何能向往外面的自有!”
落寞的抬头,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孤单而凄凉。
“你们是怎么照看太子殿下!”容贵妃声音中颇多凛冽,丝毫不比方才的温柔,斥责道:“再让本宫瞧见太子这不成器的模样儿,就都给本宫小心你们的狗命!”
“是!”
几个小太监缩着脖子灰溜溜的负手退下。
“娘娘,林姑娘单薄,可否进殿里?”青君倒是天生丽质,盈盈向容贵妃言道。
陈林妹即可收敛了怒气,上前拉住了黛玉,“本宫方才看到太子不由的生气,玉丫头千万不要见怪。若是吓着了你呢,本宫就在这给你赔个不是!只是,以后这样的事儿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国宝不懂事,任凭本宫如何伤神费心都是这样,真是叫人难过,也叫玉丫头见笑了!”
眉毛轻挑,若有似无的再度垂下,无限同情。这美人睫毛轻垂清泪闪烁的模样儿,却是叫人生出无限怜爱。
青莲轻轻的摇摇黛玉的袖子,黛玉才恍然道:“贵妃娘娘谦逊,太子殿下乃是龙子,自然不同凡人的……”
陈林妹恬淡的笑笑,紧紧捉住黛玉的纤手,抬步上那台阶。
宫阙巍峨,隆冬之中更显清冷。朱红的大门打开,宫女们成队排开,盈盈施礼。
“贵妃娘娘,元妃娘娘便住在这偏殿中么?”黛玉的个头到底还小,灵秀的模样立在幽深的大殿中,仿佛一朵绝美的白莲,清纯美好,芳华灿烂。
陈林妹轻轻挥手,才回来的嫣然便领着小宫女们都下去了。黛玉灵眸狡黠,悠悠一转,低声道:“两位姐姐,请先退下吧!”
青君青莲互相对视一眼,施礼退下。大殿中,登时只剩下黛玉与那容贵妃。
“贵妃娘娘有话要说?”黛玉不卑不亢的朗声道。
陈林妹手拖着尊贵的华裙,一片吉祥的绛红色便在黛玉身边绕开。朱唇轻启,吐气如兰,“林姑娘虽是姑苏人,本宫却觉得亲近的狠?本宫没有女儿,每日里看着各位姐姐都有个知疼知热的女儿,就羡慕的不得了。原想着什么时候见了你,要认作义女的,瞧来我那国宝也喜欢姑娘做妹妹的,姑娘可愿意啊?”
莫名的熟悉与亲切却给容贵妃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浇的冰凉,原来她竟是为了秦利卓才有意认作义女的吧?
黛眉轻蹙,雪白的面容多含了失望。蹲身施礼,低眉道:“谢贵妃娘娘垂爱!黛玉一介孤女,承蒙娘娘怜惜。只是黛玉还小,一切还是听从太后姨娘作主的好!”
精灵的女孩儿,是是用皇后做支撑的。清澈眸子看着眼波流转的容贵妃,浓浓的都是期盼。
“也好,皇后娘娘那么疼姑娘,本宫也不该和皇后娘娘抢的!”陈林妹背过身去,轻轻摇头叹息,“嫣然,送林姑娘去偏殿……”
泪珠滚落,好看的眉毛和黛玉那青色的黛眉,竟然如出一辙。也就是给这一身的荣华富贵,遮掩去了天然去雕饰的风华。轻轻擦拭,再回首时黛玉小巧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轻抚胸口,仰天看,琼楼玉宇的大殿中凄然一身……
“嫣然姐姐,请回吧,我想自己走走……”黛玉温和道来,一颦一笑皆是精妙无双。
嫣然低垂着的脸上,明亮的眸子睁大,呆愣一时才淡淡道:“是!奴婢告退!”
青君青莲闪开,嫣然缓缓转身回去。想必,容贵妃也定然有话要对她的说的。黛玉怅然的看着嫣然离去的身影,转身轻轻走向偏殿。
青君青莲可是皇后娘娘身边当红的大侍女,一路走来皆是小宫女们亲热或者恭谨的行礼。展眼便是偏殿巨大的青木雕花窗下,不想才走近十来步便听得其中愤愤不平的抱怨声。
“娘娘,那个小妖精明明是可以让皇后允许咱们随时进来看望娘娘的,却只说让此刻来瞧一瞧,您还千恩万谢的做什么?”
黛玉心中一声冷笑:当谁不知么?宫中便是贵妃们也只有皇上同意的才可宣召,允许家眷进来探望。可笑的王夫人,连女儿都不如!
凝神细听,便有元春接话道:“母亲噤声了!既然如今这样思念,又何必当初将女儿送到这里来呢?如今林妹妹能如此为咱们说话,已经是万福了,还说些什么!”
青君青莲皆是定定的看着黛玉,但见黛玉却是如在梦魂里一般,轻飘飘的靠在窗上,轻盈的睫毛透过闭着的眼睛,微微挂了一丝晶莹。
里面仿佛时过了多久的紧张,才听一个威严的声音道:“老二媳妇,昨儿的事儿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你也别当玉儿小,就可以蒙骗了,从此后收敛着些吧!”
“正是呢,母亲万事小心吧!”元春不假思索道:“只是,林妹妹到底是个太聪明的,不能伤了她,却也一定要遏制了她的傲气。”
“娘娘想怎么做?”老太太清冷的声音,虽是问话却极其的郑重。
一阵沉默,才听元春柔声道:“祖母,林妹妹是元春的表妹,又是姑妈的掌上明珠。只是皇宫中尔虞我诈的乃是是非之地,不适宜林妹妹那样清淡性子的人,若是得了皇后的喜欢,常常到皇宫里来,难保哪天出个什么岔子,咱们再对不起姑妈的托付。倒不如……”
寂然无声,想是元春巡视了众人,才娇笑道:“母亲可记得薛姨妈家有个表妹,与林妹妹年纪相仿。依薛姨妈的性子,薛家表妹一定是个和善可亲的女孩儿。常跟林妹妹作伴,就可以省了她总是来宫里的心啊!”
“宝钗虽是小小年纪,却掌管着家里的大业……”王夫人叹息两句,颇为赞同,“娘娘,听说皇上就要娶辽国的女孩儿做贵妃了,您在这里可怎么是好?”
爽朗一笑,元春道:“太后慈爱,新贵妃想来不会如何怎样的!唉,也总比珠大嫂子强多了,皇上喜欢潇淑殿的太子,时不时的自然会到这里来看看。也因此,女儿才不愿意搬出着潇淑殿!”
青君青莲相视而笑,心道:原来如此!
黛玉似是从睡梦中醒来,攀住青君青莲的手臂,浅笑的梨涡娇美可爱。“两位姐姐,带我进去吧!”
“林妹妹,你不是在栖凤宫么?怎么到这儿来了?”风风火火的声音豪迈不羁,丝毫不将皇宫的森严放在眼中一般。只是,这一声,却也叫偏殿里的众人听到清清楚楚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