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宫宫中富丽堂皇,宁国共荣国府有品级的女眷等在宫门外,个个都是春光满面。不时的有各家的诰命夫人的应召进去,时不时的也有各宫的嫔妃到栖凤宫中请安。而贾家的大小姐元春可是除去五大郡王与母凭子贵的陈家之外位分最高的娘娘,怎能不光彩呢!
恰便在此时,元妃领着一群宫女冉冉走来。走过众人时,众人皆是按宫中的规矩行了大礼。碍于礼法,元春却不能私下跟她们说话,默默叹气眼中便蓄上泪花。
皇后金湘玉是个好脾气的人,可是却整日独霸这皇上,着实的惹人恨!元春进殿,刻意保持了雍容华贵的模样儿,恭恭敬敬的给皇后和各位贵妃行了礼。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长乐无极!”
“元妹妹快请起!青君,赐座!”皇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元春坐下,才问方才的宫人道:“对了,青君,元妃的家人可到了?”
“回皇后娘娘,已经到了……”瞧来,这一身青衣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是皇后身边的长史女官青君了。
金湘玉诧异的丢下手中的果子,淡淡道:“怎么竟不来报?青君,快去请那林姑娘进来说话,叫她们都去偏殿候着吧,外面怪冷的!“
“是!”青君虽是疑惑,只依言下去了。心中自然奇怪:皇后娘娘向来不喜欢元妃的娘家人,因此她每每的刻意令她们多等些时候,如何今儿巴巴的问起不说,还要宣那个林姑娘进来!
元春坐在下首,紧张的揉着手绢。金湘玉淡淡的瞥她一眼,“元妹妹,太后命咱们姐妹们商议迎娶大辽长公主的事儿,你也来说说!”
“臣妾不敢……”元春恭谨的说完,规规矩矩的埋头不语。
金湘玉暗中一笑:这贾元春当真心计深的很,从不多言多语,貌似不会争风吃醋的人,却用她的内敛和智慧成为后宫中升位最快的人。纵容是封了妃,却竟然还情愿住在潇淑殿的偏殿之中。这样的涵养和修为,绝非等闲啊!
和雅贵妃木芙蓉身形略显丰腴,还只管不停嘴的吃,巧手拈成兰花,“元妹妹,太后娘娘都说妹妹是咱们姐妹中最为聪明伶俐的了,还是帮着皇后姐姐多费心吧!将来啊,好处多着呢!”
元春看着木贵妃似笑非笑的眼神,谨慎的低下头笑道:“姐姐说笑了,臣妾帮着陈姐姐打理些小事还行,这些大事就不懂了……”
木贵妃还要再说,却给水贵妃塞到口中一枚荔枝,皇后等人嫣然一笑,也就作罢了。正巧,青君领了个风流灵巧的女孩儿进来。金湘玉情不自禁的就站了起来,青君慌忙迎上去搀住皇后,“娘娘……”
“你就是敏妹的女儿?你叫林黛玉是么?”金湘玉奈不住欣喜,急匆匆满心欢喜的拉着黛玉,不容黛玉施礼。顾不得瞧黛玉的打扮,只那通身的气派就不容怀疑,出去林如海和贾敏两个书呆子,谁还能养出这么诗一样的女孩儿?
霎时涨红了小脸儿,黛玉本不是一个攀附权贵或者趋炎附势的人,自然也不会谄媚已对,却不想这皇后娘娘怎么竟然亲热如斯?若是记忆不错,皇后娘娘和母亲的交情也不过短短半年吧,如何竟是这般的欢喜自己?
轻轻的抽出手来,黛玉是跪拜不成的,只有盈盈的做个万福,轻声道:“民女姑苏林黛玉参见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长乐无极!见过各位娘娘!”
“我的儿!”金湘玉搂住黛玉的肩膀,细细的打量,“你这丫头,跟你娘一样,明明是个性子极其空灵的,却偏偏要把话说的这么好听,阿谀奉承,你装的也忒不像了!”
各位贵妃等等见皇后起身迎接黛玉,如何还能再坐着。水贵妃却是由衷的笑道:“林丫头,还不快叫皇后娘娘做姨妈,如今皇后娘娘正是思女成疾呢!”
陈贵妃站在水贵妃身后,柔软的身躯一震,很是狐疑的看着黛玉,却给元春的轻轻一瞥而不得不转过头去。咯咯一笑,“林姑娘,皇后娘娘常跟我们说起过去与贾小姐的情谊呢,姑娘如今能来看望皇后,让皇后娘娘开心,也是我们的福气呢!不如日后就多进宫来陪陪皇后娘娘……”
“瞧瞧你们一个个儿的,都不让玉儿说句话?”金湘玉不待陈贵妃说完,颇有些不奈的截住了,“玉儿,你可曾听你的父亲母亲提起过我?”
黛玉早给众人围的脸颊绯红,不觉小声道:“从前倒是提过,只是说可惜再无缘相见的了。”
金湘玉一阵怅然,拉着黛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看着黛玉笑道:“便是那劳什子誓言又算什么?承芳还不是去姑苏了?倘若你母亲……不定,今日老姊妹也可有相见的了。”
提起贾敏,最是伤心的自然应该是黛玉的。泪水潸潸,抬手轻拭,却见底下一个身穿藕荷色的锦缎头戴九凤金钗的女子也是嘤嘤哭泣。黛玉不禁好奇的看着她,怔怔的不语。
金湘玉无奈的叹口气,将黛玉的两只纤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轻轻摇摇,“对了,你还不曾叫我姨娘呢?”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民女不敢!”黛玉秀美微扬,轻轻瞥向一脸期待的那个娘娘。
金湘玉略显愠怒,假意瞪眼道:“秦承芳一个男子,林丫头都可毫不避讳的喊他三伯,如何就独独不喊我姨娘?难道是嫌弃姨娘人老珠黄不如你母亲好看,还是嫌弃姨娘不曾给你见面礼?”
原来,皇后知道秦承芳和自己相熟的事儿。从前听母亲的意思,金皇后是她父母的恩人呢,因此也顾不得她是权贵了,她林黛玉自己在别人眼里也一样的权贵之家的女儿,莫非就不能有亲情友情的信任了么?
羞涩的起身,再次施礼,“侄女儿黛玉见过皇后姨娘!”
金湘玉总算是满意的点点头,悠悠将右手食指上的一枚绿玉的扳指取下来,轻轻为黛玉带上,声音却飘渺的很,“这是皇上第一次见姨娘时送的礼物,就是你云寿姐姐和玉寿姐姐出嫁,我都没有舍得给她们。你可不能嫌它寒碜啊!”
那绿玉扳指倒也普通,和秦三伯的玉佩相比自然说不上价值连城,可它与皇后的意义却非同寻常。正所谓礼轻人意重,黛玉惶然的看着皇后为自己戴上,听着旁边一位娘娘道:“皇后单顾着自己疼侄女儿,也不准侄女儿认识认识我们了!”
金湘玉为难的搂着黛玉,生怕黛玉会跑了似的,指着方才说话的人道:“这个白衣胜雪的仙姑是木贵妃,最是个心直口快喜欢打抱不平的娘们儿,那个娴静似临花照水的小美人是水贵妃,最喜欢和那个木贵妃串通一气的,玉儿你可小心了。”
黛玉心中暗惊:这大抵不像想想中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皇宫,莫非皇后是如此的深藏不漏……
却已然看着皇后指着那绛红色的女子道:“这个是容贵妃,乃是太子殿下的母亲,那个元妃想来玉丫头也能猜出来吧!”
黛玉挨着与各位娘娘见礼,自然又得了许多赏赐,紫鹃方才不曾跟进来,一切便有青君代理了。
元妃清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面上却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的家人还在偏殿……”
一听此言,黛玉也是心中一动:是啊,外祖母那样年纪可是一直在外面候着的!不禁笑道:“皇后娘娘,您几时接见各家的命妇呢?”
金湘玉不满的摸摸黛玉的鼻子,“等你老老实实的喊我姨娘的时候!”
“这皇后的规矩真实松懈的很,皇后不称哀家不称本宫,反而是口口声声的我,还要她喊姨娘!就算是她随性而为,太后不管么,嫔妃们服气么?”黛玉心中不由犯疑,也只得轻声道:“皇后姨娘,您就见了命妇们,让大家早些回去吧!”
金湘玉不动声色的看一眼元春,轻笑道:“青君,去请命妇们一齐都过来吧!年年大节下的净要这么烦心的折腾!唉,一齐见了的省事儿!”
青君依言去了,黛玉轻声道:“皇后姨娘,黛玉可不可以暂时退下?”
金湘玉正欲好好夸耀一下这个神仙似的侄女儿,听黛玉一说,顿时心中凉丝丝的。然而,黛玉母亲的遭遇的确叫她心悸,笑道:“青莲,带了林姑娘到她房里歇着!”
黛玉不禁一怔,“她的房里?”却无暇再问,青君已然领着命妇们进来。
身后,想来皇后此时的心情不错,说说笑笑的闹了一场之后,便道:“眼看着就过年了,你们也回去忙去把!”
命妇们称谢而去,金湘玉却忽然想到一般说道:“史老太君留步!”
贾母不解的回头,却听皇后道:“史老太君可不能这样走,莫非是忘记了林丫头了?”
众人都是一惊:还真是,贾母这样心思缜密的人竟然问了不问林黛玉的下落,就打算这么回家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