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多数人根本不会将这个任由孩子将鼻涕口水揩在自己衣袖上的俊俏后生会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听雨楼主,他们更加不会想到听雨楼的总部会在这种破烂地方。
没有什么恢宏庞大的建筑,也没有什么三步一杀的诡秘格局,没有什么透着阴森诡异的地牢,它就这样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活在阳光下。他的主人,此刻就像一个陪伴孩童慢慢长大的慈祥父亲,尽管很少有长得这么出色的父亲。
收敛了冷气以后,他纯真可爱的就像个普通的大男孩,谁也不能想象到他温润的外表下蕴藏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益城某客栈,呆呆傻傻的方中拉着知观的袖子,很不情愿让他离开,方中两位兄弟惨死,人又痴傻,无处可归,但可能是知观阳刚之气比较足,比较能安稳的呆在知观面前。是以,自从出事以后,方中便一直跟在知观身旁,知观也比较希望能慢慢念经来平息他心中的鬼厉之气,当下,又出了命案,知观作为得道高僧,自然是要去念经超度的,而方中实在不宜再见到死人,所以就有了面前的一幕。
“和尚,你不要走嘛。”
“施主,你在这好生呆着,贫僧一会就回来了。”
“大和尚,你不要我了。”说罢鼻涕眼泪就一起下来了,连在门外等待的止晴都露出了嫌恶的神色,知观却淡然的掏出一块帕子,将他惨不忍睹的面容擦了擦,现在的方中再也不是那个能够叱咤风云的西山三剑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智商不足三岁的男童罢了。
知观大师好生安慰了一番,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桂花糕来。递给方中“给。”
方中拿起,在鼻子下闻了闻,一滴晶莹的口水就滴在了抱着的桂花糖的糖纸上。
“你在这吃,等你吃完了,贫僧就回来了。”
有了好吃的,方中才不管他说什么,兀自盯着桂花糕,似在决定如何下嘴,趁此时机,知观大师轻飘飘的出了门。只留下方中一个人在屋中。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方中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快速的翻身起来,取了笔墨纸砚,写了细细一小条,推开窗户看了看,四下无人,从怀里摸出一把漆黑的哨子,上面有一道白色的纹路,放在嘴边吹了吹,却没有什么声音传出,不一会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就落在了窗户上,他小心翼翼的将纸条放在鸽子腿上的信筒里,轻轻的抚摸了两下,双手捧起鸽子,将它放飞了。然后迅速的关好窗子,将笔墨纸砚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敛去精光以后,现在的方中又是那个呆呆傻傻的稚童了。
等到知观回来以后,见到仍旧这般的方中,微微的摇了摇头,只是在余光扫到桌上的文房四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惊异,一切都跟走的时候一样,只是,似乎有些太规整了些?知观有个习惯,平时书写经文的时候喜欢在写完一篇的时候将下一张纸抽出一寸,以便下次书写,可是上一次正当自己往外布置的时候,有人敲门,纸只抽了将将半寸,可是,现在怎么又变成一寸了。想来是有人用过自己的书桌,而且是极了解自己习性的人,否则不可能将自己的小习惯掌握的这么清楚。而这人是谁,知观的眼神从方中身上飘回来。
“和尚,你回来啦。”仍旧是孩童看见最亲近人的希冀表情,知观不愿意怀疑面前这人,他至亲至近的两个兄弟死掉了,自己也已经痴傻了,自己若是怀疑他与这件事有关系,岂不是太过分了。还是这件事最近愈演愈烈,看谁都想凶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方施主,你过来。贫僧为你读经。”
方中指了指自己,笑道“方施主?我是方施主。”有一脸开心的转了两个圈。“你是贫僧?你是贫僧。”
知观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却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心经是佛经中字数最少的一部经书,含义也最深。驱除人心最深处的恐惧,有助于帮助方中恢复清明。
鸽子飞啊飞,飞过几座大山,几条河流,来到了一个长年刀口舔血的人认为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没有杀戮与血腥,亦没有朝不保夕的钩心斗角,落在了一座灰扑扑的不起眼的院子里,被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姑娘取了信以后,自行飞回了很多同类呆的大笼子里,不一会就分不清楚哪只鸽子才是它了。
小姑娘欢脱的跑上台阶,梆梆的敲了两下门。“大伯,大伯,开门。”
敲了一会不见反应,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得一声“阿姐,你在找大伯吗,他出去了。”
小姑娘猛的转过来,小小的辫子在空中花了一个半圆。“那怎么办。”
只见菲菲眼珠子转了转。“不如我们拆了看了吧,要是很重要的话,我们就快点去找大伯。”
芊芊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二人仔仔细细的拆开,趴在桌上仔细的看“x主,x下在知见大师……”
“错了错了。这是观。”
“才不是,这就是见。”
真争论见,却听得啪啪两声,好半天两个小女孩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小屁屁上挨了一巴掌,当下张牙舞爪的转过身来。然后……笑的很甜美“大伯,你回来啦。”
“嗯。”
两个小姑娘迅速的站好。芊芊上前“大伯,你的信。”
“嗯”
“大伯,我们不是有意偷看的,只是……想看看重要的话,就去通知你。”
“嗯。”
“大伯,你不会是生气了吧。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嗯。”
“呀?这是生气了还是不生气了?”
菲菲一个飞身就扑到大伯怀里,两个手托着那张长着细微胡茬的脸,甜甜的叫了声“大伯……”
终于一个忍不住,噗的就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