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宫中娘娘和外面的娘家人看似几年一面,实际却是从未断了联系的,哪个不是帮着自己娘家的亲戚姊妹,好将来进宫了互相扶持着。如此一来,那吴贵人周贵妃等等哪里肯放过她,就便是哭哭啼啼的告到了皇上那里,这皇上一听也是十分气愤呀!”春纤捏声捏气的学着皇上的口气。
“皇上就说道‘皇家的妃子应该是有才有貌有德的,这个秀女小小年纪就这般有心计有城府,将来必定要在宫中兴风作浪’,哪里还存一点喜欢的心思。偏偏贤德妃不忍心了,也是撒娇耍泼的要为妹妹讨个公道。”
“皇上就问了,‘这薛宝钗是元妃的妹子,朕怎么没听你说过啊?’贤德妃就温柔的说了,‘臣妾归省之时带来的那些诗词里,就有着宝钗妹妹的才思,皇上可还记得?”
“那首凝晖钟瑞的匾额题对,芳园筑向帝城西,华日祥云笼罩奇。高柳喜迁莺出谷,绣篁时待凤来仪。文风已著宸游兮,孝化应隆归省时。睿藻仙才盈彩笔,自惭何敢再为辞。’皇上倒还真是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就只是不喜这一首诗,什么有凤来仪不敢再为辞,这巴巴的又参选来不就是明摆着的说敢嘛!于是又问薛秀女家中情况,贤德妃无法只好如实回答,皇上就是十分的震怒……”
“怎么如实说了,反尔惹的皇室生气了呢?”清梦心梦两个并不知具体情由,没头没脑的便是问了一句。
果然春纤就如那说凤阳花鼓一般,把手一拍一合,笑到,“正是呢,为何就生气了?原来是为着这薛宝钗所登记的履历上写的是自幼生长在荣国府,随贾家老太君教养的,不是王侯将相之女,也有大家闺秀中数一数二的才情美貌,却让贤德妃讲来是不过才到她家一两年光景,更兼之贿赂之罪,浑身上下的俗气铜臭气无不明显。”
“于是皇上就怒气冲冲的去了储秀宫查看,那薛宝钗听说点名要叫自己,作出了百般羞怯媚人之态,结果只换来了皇上说她是模样还差强人意,只是后宫女子有德才是第一,换上哪家的女孩儿只怕也羞愤的不敢见人了。更不料丢了句话就把秀女里凡有商人家的女孩儿全遣送了出来,这辛辛苦苦的那许多秀女的家人也算是打点了不少地方,没想到最后关头还是给如此带累撵了出来。”
紫鹃早已经摸出针线上手做着活了,还不忘笑话春纤两句,“听你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倒像是真的一样。”
“紫鹃姐姐可不要冤枉春纤哦,那些一起给撵出来的,那个不是恨透了薛大姑娘,这整个都中只怕都传遍了的。就没人敢告诉了贾家和薛家的人吧。”
春纤俏皮到,“别问我什么时候偷跑出去的啊,我只是昨儿出去买针线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自古就有一种说法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春纤果然验证了此语。
“纵是如此今儿说过了,也是再不能出去提的。”黛玉微微笑到,“到底是姑娘们的体面,不要叫人笑话了咱们乱嚼舌根的无礼。”
还不待春纤辩驳,雪雁却是先抢着笑了,“姑娘您一百二十个放心吧,不用咱们说,这园子里早晚还不传遍!”
黛玉听罢也只是一笑置之,真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如此的话传出去毕竟于女孩子的清誉有损。还来不及再细细的告诉她们到了,却已然瞧见了外面摇摇摆摆的就进来一个清秀的身形,慌的黛玉赶紧打起精神笑到,“妙玉姐姐,你可是稀客啊,今儿居然能来寒舍,可真是叫人高兴!”
但闻清香徐来,银白色道袍素净淡雅,上绣着一支梅花浅浅无痕,不是精心细致的瞧了怎么也难看出来的。高挑的身姿上画着月亮似地明目蔷薇般的红唇,清冷冷的叫人生出无欲无求的感觉。挑起碧绿的纱帘,入目的是潇湘馆里主仆错落有致的坐开了说笑,别是一般温馨意境。不禁挑眉道,“妹妹近来忙的去做了你的救命仙人,几时还惦记着妙玉来着?”
黛玉知她说的是持了风月宝鉴陪着熙凤宝玉疗伤之事,也不管其中打趣取笑的意味,笑嘻嘻的伸出一双素手到,“姐姐的玉可带来了没?”
妙玉浅浅一笑,“这还不是知道林施主才做完了善事刚刚出关,紧赶着给您送来了。”黛玉接过那青翠欲滴的凤状玉佩,莹润纯净,仔细用指肚才能隐约分辨出上面小楷雕就的“宁”字。
“姐姐,可否告诉黛玉这凤佩的来历?”黛玉收起玩闹的心性,认真问到。
妙玉自从上次听黛玉问起这凤佩也是思量再三,除去知道这玉佩是自来就在身上佩着的,别的竟是一概不知的了。身世是师傅所说,但却从未告诉自己父母是谁,又兼她是个与佛祖有缘的人,只打定了主意如此安安静静的伴着青灯古佛也是好事,倒强似风尘肮脏的落入红尘,受那生死离别爱恨情仇的纠葛之痛,终又扭过黛玉的好奇,这才与她细细的考究这凤佩。不过是时光荏苒,总没有发现异样。
“姐姐的师傅……”黛玉不禁又是想起弟弟临终那段时光了了温情的照顾画卷,踌躇道,“可否讲讲了了师傅的事迹?”
妙玉白皙的面庞上美目晶莹,安详的神色毫不似年轻的姑娘应有的活泼,无欲无求或许就是那么一种表情,淡然道,“师傅只是说她是个看破了红尘的女子,情场失意后才退隐山林,唯有能知道她的由来也就是……她是医仙谷的人,从前误落凡尘,再也无法回去,只好沦落在外,师傅说守着青灯古佛也便不觉的漂泊无依了。”
黛玉轻叹,这样一个轻盈的女子却也是红颜薄命,早早的便消失了,慨叹世事无常,那样一个天地精华般的女子怎么就香消玉殒了呢,“不知了了师傅是何时等仙的?”
却换来妙玉深深的叹息,淡然的眼角眉梢忽然间晶莹如水,黛玉连忙安慰道:“是黛儿不好,倒提起了伤心事惹姐姐烦心,不过请姐姐把这玉留给黛儿看看可好?”
妙玉自然点头应允,却还是故作轻松道:“这玉有什么好的,眼看的天色也晚了,我也该去瞧瞧明儿那个寿星的,不如妹妹与我同去?”妙玉揉着酸痛的脖子,心中佩服黛玉的定力,竟然比她这时常打坐的人还禁得住如此一直的低着头。
黛玉忽然惊醒一般笑逐颜开,“正是呢,我竟不如姐姐有心了,从他好了也没去探望过。”
丙辰年三月初三,储秀宫彩旗高悬,珠光宝气绮罗遍地,待选的秀女无一不是神采飞扬,哪一个不是自诩了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只是……
细致淡雅的鹅蛋脸,一对可爱的梨涡,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皮肤莹白似雪,神情柔美胜牡丹,美貌端庄的女子在彩袖辉煌更加惹眼,如鹤立鸡群。
“这位姐姐,你可真是仙女下凡啊?”走来一个身宽体胖的秀女,淡黄色的肤色倒是细腻,只是浓浓的脂粉味格外呛鼻。
“姐姐说笑了,宝钗不过蒲柳之姿,岂敢受姐姐的夸奖!”团团粉色围裹的美人盈盈一笑,“敢问姐姐是?”
“哟,真是好甜的嘴,明明是你比我大哪!我不过才十三啊!”那女子捋着黑发咯咯娇笑道:“告诉你也不妨,我是治国公府的马秋芳,姐姐叫我秋芳就好!”
宝钗低眉浅笑,挽住那马秋芳一双粗粗短短的小手,“认识妹妹真是幸事,这个珠花权作见面之礼!”
那马秋芳眼角瞥处,果然是亮灿灿一支金镶玉的上好珠花,雕花镂刻更是别具匠心,不禁眉开眼笑,“姐姐真是好女子,又这么漂亮……”
“秋芳妹妹,你可真是要我好找!”宝钗循声望去,朱红色缀花裙妖娆着裹了名纤细的女子过来。细看时眉眼精致目光闪亮,樱唇凤眼吊梢眉,步步盈盈红红翠翠里款步姗姗穿梭而至。
那马秋芳忙忙的起身迎住,“青梅姊姊!”
这来人马宝钗上上下下大量一番,心里赞到:果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惜了出身商贾,最多不过留下做个使唤丫头,飞上金枝变凤凰却是难上加难。嘴上却是淡淡的说,“姐姐是薛小姐吧?”
能当一声薛小姐,宝钗自然十分受用,且素来都是笑脸相对的,何况此时?如此更是喜笑颜开,灿如牡丹,“想必妹妹就是齐国公府的陈小姐了!”
这青梅哧哧笑了,“我们齐国公府的自然姓陈了,咱们秋芳妹妹是治国公府上的,也自然是姓马了!”
话毕,陈青梅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宝钗,宝钗也是一愣,面上却是始终梨涡带笑,她这荣国公府的却是姓薛,毕竟不敢与人争锋。
“青梅姊姊!”那马秋芳抬眼望去,宫门口来了一队教养嬷嬷,这姑娘们哪一个在家不是娇生惯养,暗暗心惊如何才能表现好些,讨得嬷嬷们美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