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面具所遮,却能感觉男子那一愣,片刻便道:“她是专为姑娘备下的丫鬟,除去针线活计色色都是拿手的,不比你们府里的那个晴雯差分毫。”
“你竟是连红颜知己的名儿都不给她。”黛玉叹气道:“她若知道公子仅仅将她当作伺候人的小丫头,不知会怎样?”
男子默然无语,片刻黛玉才道:“红颜知己本是有三种境界,公子莫非不知么?”
见黛玉终于肯找话来说,男子分外高兴,便笑着只管瞧着黛玉,等着她说。
黛玉也不客气,起身边走便伸着指头数着一二三的说道:“这第一种境界乃是《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第二种境界乃是宋词,‘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第三种境界却是副对子,上联是‘招之即来’,下联是‘挥之即去’,横批‘全为你好’!”
男子不禁笑的歪了,指着黛玉道:“也唯有姑娘才有这般心思,竟然连这都看得透了……”
黛玉正色道:“黛玉何尝敢于公子玩笑,不过是不忍心看公子与她一直这般相逢对面却不相知,怕是将来你后悔莫及!”
男子不好强辩,却是并不以为然,却问黛玉道:“姑娘于我却不是这三种的任何一个,而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终身相守,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黛玉不禁气怔,正要说话,忽然紫烟又撞开了门,慌慌张张道:“公子,谷里号响了。”
两人正到重要之处忽然给打断,怒气渐渐升腾,男子不耐烦道:“你自去应着便罢,瞧着他们究竟还要怎样逼迫不成?”
紫烟委委屈屈的又是合上门自去了,这里男子负手而立,冷声道:“姑娘可知我为姑娘作了多少,姑娘这里还这样不情不愿的,妄想将我与小丫鬟扭在一起!”
“多少痴痴缠缠恩恩怨怨都是人的私念所致……”黛玉张口,瞧着男子冰冷的背影又似乎无话可说,正是轻轻靠近,不料他却猛然回身,便请黛玉打横抱在怀里边向那硕大的石床走去。
只觉得天晕地旋,冷汗淋漓,黛玉惊慌的挣扎道:“放开我!”
“我忍耐了十二天,每一日都是煎熬,其中折磨是姑娘无法想到的。他们不是要找寻上来了么,既然担了这名儿,便不能空担了!”说着已是松开紧固的胳臂将黛玉放在锦被纱帐的床上,整个人便要如饿狼般扑去。
眼见得那淫心大作的人是不能再说话的了,黛玉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伸出纤手狠狠拽下了男子的面具。男子一呆,便勃然大怒道:“姑娘,你是说过不会问我……”
趁着男子愣神之际,黛玉已然轻轻滚在一边,灵巧的翻身起来,不屑的笑着整好衣冠。鄙夷的笑道:“明明是你逼我,还怪我不遵守诺言?”
气急的又是两步便跨在黛玉面前,不料黛玉脚下微动便转出了两丈远,袅袅娜娜轻飘飘竟是凌波微步般神妙。复而笑吟吟的道:“况且,便是我早知道公子的身份时,公子便已败了一半儿。”
男子猛然想起黛玉所说什么狡兔三窟与李代桃僵的一番话,明明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话儿,自己竟然始终天真的以为她不过是有几分琴棋书画的才情,哪里料到早瞧出了端倪。却仍是不肯死心的又是施展轻功追着黛玉,更令人吃惊的乃是总也抓不到黛玉的哪怕一片衣角。
“姑娘不是荣国府的表姑娘?怎地?”男子惊愕不已,竟多少有些张口结舌。
不动声色的闪避在一旁,黛玉笑的却是如一朵莲花开般无声而美丽,叫人如梦如幻般。淡淡说道:“我说过要你忍得耐得,谁料你这般性急而阴狠,好叫王兄知道林黛玉并不是荣国府大观园里弱不禁风的娇小姐,却是水氏王朝的长公主!”
“王兄?”男子一时接受不了,趔趄一下靠住圆滑的石柱,惨然道:“既是王兄,为何这般的避着我,却总是高高兴兴的见他们几个?”
“哥哥与师哥们都是爱护我照顾我,有哪一个如王兄这般的每每见我都是心怀不轨!”黛玉冷笑道:“我林家素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试问王兄自己可知家中究竟有多少独守空房的美人儿无人问冷暖!”
“那不过是为了保住西宁王府的势力而作的政治交易罢了,她们对我又何尝是真心?”男子眼眸之中寒光乍现。
黛玉正要说话,便听得外面石门出悉悉索索的似是有人在意图打开那扇门。男子眸光寒若剑锋,抽出腰间软鞭便是向黛玉抛来。柔心顿时冰冷,仰头弯腰避过便旋开几步到石柱后躲起,脆声道:“公子可有办法自己躲了出去?”
男子即刻愣住,失神道:“为何想着要我躲起来,我岂是那缩头的……”
黛玉打断道:“黛玉既然是水氏的公主,王兄们便都是黛玉的哥哥,黛玉怎忍心的看着哥哥们闹翻?不如王兄暂避一时,何况以王兄之聪明必定不肯就此罢手的,这时便是等着他们弄开了那扇门,倒时候黛玉是宁死也不肯放王兄走了!”
见黛玉说的决然,男子神态窘的火烧火燎的,恋恋不舍的看了黛玉半晌,才收起软鞭转到石床右侧,扳动机关跳了进去。
手抚胸前,娇喘吁吁,若不是修习了玉女心经,不知要怎样才能护的自己周全。心里更是万分感慨,机缘啊,叫人难揣测。想着便是轻移莲步,依紫烟的样子扣了三下的机关,吱嘎一声,便有三四个将士把握不住冲倒在地。
黛玉歉意的笑笑,正迎上水溶担忧的水眸,一腔相思顿时如注喷薄。娇怯怯一幅小女儿情态,哪里还是方才那行动如风的侠女。水溶入目的便是这眼中蓄泪的美人儿,怎一个心疼了得!
“妹妹……”止不住的男儿泪,却捱不住这喜极时。忍不住的将黛玉搂在怀中,舍不得的推开上上下下的打量,见是毫发无损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那方才倒地的将士尴尬的站起,有不小心看着黛玉的人不禁惊为天人。呆愣着不知这是什么地儿,居然藏了这样一个神仙似的女孩儿。及至给同伴捅了几下,才知道犯了大忌,忙低头不提。
水溶也不责怪,便问黛玉这里情形。黛玉笑说道:“就知道早晚有人来救我,只是可惜了这么美的地儿却不能……罢了,紫烟是你们引走的吧?”
“好妹妹,这里可还有人?”水溶点点头算是回到,又不无担忧的问道。
黛玉摇摇头,歪着小脑袋笑道:“咱们走吧!”
水溶不敢懈怠,便扶黛玉到外面青石上由春纤儿照料着。这里自带了人进去搜索一遍,不见有甚才出来。春纤儿将面纱与黛玉罩了,水溶便站在黛玉面前,低低的说道:“妹妹,山路艰险,怕是妹妹不能亲下,只有得罪了。”
黛玉一怔,才明白水溶意思,顿时也是涨红了脸点点头。水溶便俯身认真的抱起黛玉,一行人便深一脚浅一脚极其不易的下了那思过崖,来至芬芳的槐树林下。
但见这里槐树个个都是丈把粗的古树。虽不是高耸入云,却是古朴有致。况且馨香无边,遮天蔽日,甚是浩瀚无边。那树干上或是刨了隐秘的洞穴,或是树梢上结了房舍,果然这谷里的族人都是住在这稀罕的地儿。
六棵最是粗壮的老树怀抱着一方平地儿,地上盘膝而坐着男女老少二三十口人,个个的神色肃穆。瞧那穿衣打扮却是外人无异的,只是神情分外的慑人。
轻轻从水溶怀中挣扎下来,黛玉抬眸望时,却见妙玉竟然也跪在一个说是中年却恐怕也只有三十左右的美妇人身畔,不觉诧异。再细细的溜一遍,那紫烟竟是给五花大绑的也跪在其中,不觉更是奇怪。
却听苍凉男声道:“老夫已经将这死不悔改不知羞耻的女子绑了下来,如今交给公子处置,但是公子必须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否则,便是连这姑娘……”
说着,黛玉顺着寒森森的目光看去,竟然是玄武方向那棵古树的腹中坐了一个山羊胡子的男子,正是咄咄的瞧着自己,说道:“否则,便是连这方才逃脱虎口的姑娘,只怕也得留下!”
“大哥!”妙玉身边的美妇人争辩般的开口。
“呔!”那男子厉声喝道:“青青,你的罪过还要另当别算,休要多言!”
水溶忙拱手笑道:“在下并不知谷中情形,若不是为了舍妹绝不会来打搅各位的清净。在下向谷主起誓,若是将这谷中之事泄露半字,便如此剑!”说着便也是用手握在剑上将其捏折,手心的血流如注,跟来的将士即刻向谷主方向跪下。
那山羊胡子的男子无奈叹道:“罢了,老夫权且便相信公子。恕老夫不能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