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说过享用不来那里的花花草草还有珍贵的书橱等等等等的话?”宝钗又是问道。
薛姨妈艰难的点点头,始终不敢相信,嘟囔道:“那草不说是我得了奇缘才从江湖人手里买的,也只得了两株,害你的那株沉到了水里,留下的这个才丢到了那里,平常人不去侍弄花草是无碍的,怎么可能她会知道?”
宝钗甜甜的笑道:“若不是今天,钗儿还真是不敢相信,从前只当公主郡主不过是因为了在梅翰林家的那点交情才帮衬着她的,今儿才知道不然。并且……并且”
沉吟了半日,宝钗吞吞吐吐终于开口道:“并且林丫头丧父的第二年,她从南边回来,曾经问过女儿是否认得情丝玉孽草……”
“什么?她连这劳什子毒物的名字都知道?”薛姨妈惊的紫涨了脸。
宝钗点点头,说道:“不但知道名字,还拿出了图给女儿看呢!”
她母亲便怪叫一声,“不得了了,她竟是个狐仙不成?”
吓的宝钗帮掩了她母亲的嘴,少顷才埋怨道:“妈说的什么话,不是告诉您不能乱说的么?”
薛姨妈不满的瞪一眼女儿,也是无法,薛家的希望可寄托在这宝贝女儿身上了。如今又许给了忠顺王府的世子,薛家的辉煌便是指日可待了。
“钗儿你不知道,林丫头走之前还说什么她会记得的你的事儿,怕是……”
“妈放心,林丫头不会主动找茬儿的,何况姨妈家凑不出一百万两给她的话,她还会回园子里住的,到时候咱们在慢慢儿的哄转了她不就得了!”
“她说惦记着那许多的人参燕窝呢?”薛姨妈焦虑道。
“无妨,咱们又没给她下毒,无非就是陈年的没有功效了而已。再说咱们家也就只有那些而已……”
哎……薛姨妈叹口气,闷闷道:“你说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居然临走前还要那一百万两?”
“怕是妈说少了吧?有一次我听见那个叫雪雁的,哦就是曾经使绊子弄摔莺儿的那个小蹄子,她给紫鹃算了一堆的账,说的却是二百多万两呢!”
“有这回事儿?”
“钗儿若说的不错,林丫头是觉得姨妈家或许能凑出一百万两来,所以故意先没有提那另外的一百万两。”
“这是为何?”
“她对那个潇湘馆情有独钟!”
薛宝钗说至此已是声色俱厉,忿忿道:“看来对她用毒是不顶用的,想来从前还在碧纱窗中时,那唐门的剧毒药水浸了的床,她睡了几年也是好好儿的。只怕她身边有懂得解毒的人,不可小觑的!所以说,以后妈说话要谨慎。这是现在她不计较从前的,万一那天她有个好歹翻起旧账,那个精明的丫头那里咱们只怕躲不过的!”
薛姨妈笃信的颔首,笑道:“理她呢,那是个心肠儿软又不会害人的!”
“正是呢,妈,净扯些林丫头的话了,竟忘了问您,怎么那个忠顺王府的长史官的太太能封了二品夫人,却还自称奴婢呢?”
“听那欧阳夫人管她叫定云,说不定她原来是宫里的人呢!妈怎么知道呢,改天去问问你姨妈吧!”自从离了王家嫁入皇商薛家,薛姨妈与官家打交道,便多承她姐姐的提携。
宝钗畅快的笑道:“理她呢!等将来女儿做了她的少主子,她再怎么二品夫人还不是一样的是奴婢!不过是这次有姨妈的受的呢?”
薛姨妈笑道:“瞧你着幸灾乐祸的样子,这是怎么样呢?从前还出主意的编了那金玉良缘的话,今儿又这般忍心看着姨妈遭难了?”
“姨妈才不会遭难呢,姨妈可是有宫中贵妃娘娘撑腰的人!”宝钗玩弄着手上的红麝串,慢慢褪了下来,拎在葱根似的指尖上摇着,笑道:“钗儿说句实话,妈也别不高兴。初时见那宝玉比哥哥不知知书达礼多少,女儿便为着唯独他们家有姨妈在可以接受了我这商人之女,才肯那么做的!如今相处久了,谁还看得惯他那绣花枕头,若是一味的这般下去,将来这荣国府也不定会葬送在他手里呢!”
“这些年咱们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你姨妈给的,你竟然这样……”薛姨妈说的情真意切似的,人却笑眯眯的爱怜的看着宝钗,真是女儿大了,竟然不只看身家,还挑起了人物。
宝钗红了脸钻到她母亲怀里,软绵绵的说道:“哎,商人之女终究脱不了俗气呀!谁让母亲当年不像姨妈一样嫁一个书香门第子呢!”
薛姨妈讪讪的笑道:“这丫头怎么也学起了那林黛玉了,撒娇撒痴的成何体统!”
宝钗便是捶着她母亲不干,外面薛蟠闻风回来,瞧见母亲和妹子闹的正欢,不禁讷讷的笑了。
“你这混小子还知道回来呀?”薛姨妈正是叫女儿一番开导,心情大好呢!
“瞧母亲说的,儿子怎敢不回了?”薛蟠正在郊外与柳湘莲等骑马,这一番纵马回来竟是有些气喘吁吁,笑道:“听人说忠顺王府来给妹妹提亲了,哪能不赶紧着回来的!”
“也是呢!”薛姨妈叹气道:“你不是出去贸易时看上了桂花夏家的姑娘了吗,如今妹妹也定了,不如你的也赶紧着办吧!”
“果真是定了?”薛蟠将信将疑的问道。
“那还有假,你妹子的终身大事怎么能骗你的?”
薛蟠喘着粗气道:“信,信,只是儿子听有人传说妹夫是个傻子,说妹妹是……”
“听那些胡扯作什么?”薛姨妈怒叱道:“你还不一样是个傻子!先理好你自个儿的事儿,给我早日糊弄个媳妇回来是正事儿!何况你妹妹如今这般还不是因为了你不争气,瞧瞧人家哪个有父亲有哥哥的让妹妹这样抛头露面了!”
宝钗怔怔不说话,清泪滴滴流下脸颊。端坐好了,郑重说道:“哥哥莫要听人胡说,妹妹自有主张的!”
薛蟠见母亲和妹妹登时这样冷了脸,也是一阵烦心,生气道:“你们天天装神弄鬼的琢磨些个巧宗的买卖,天下哪儿就有那些天上的掉的馅饼来着!我不过是听了外面说咱们的不好,来说与母亲和妹妹,就这样又分派我的不是……”
说着就是蹬蹬出去了,外面香菱本是笑嘻嘻的来送茶水,却愣是给薛蟠撞了个满怀,滚烫的水洒了二人一身。香菱便顾不得自己烫到了那里,手忙脚乱的给薛蟠擦拭着。
宝钗自是委委屈屈的坐在炕上不动,薛姨妈掀帘子出来,怒道:“死蹄子干什么来着!爷是个不长眼,你也是个慌脚鸡吗!”
薛蟠却是好没意思的说道:“我是不长眼的,这丫头也是慌脚鸡,我俩刚好是一公一母的般配着呢!”
薛姨妈一口气便噎在嗓子眼里,憋的咳嗽起来。慌的莺儿文杏等小丫头也都进来给她捶着。这里方渐渐气平了,指着薛蟠道:“别叫我看着恶心!今儿是妹妹的喜日子,你也别堵什么气的出去瞎混,趁着喜气今儿就收了香菱吧!”
喜的薛蟠一骨碌爬起来,磕头道:“儿子这厢谢过我的亲妈!”
香菱却是傻了一般瘫在地上,直到薛姨妈领着小丫鬟们都进去了,这里香菱才发现薛蟠早虎视眈眈盯了自己许久,吓的她不禁哆嗦,哭也不敢哭,喊也不敢喊,又挣扎不得,只能求饶似的道:“大爷,您说过放……”
薛蟠那里却是不由分说打横的抱起了香菱,也不分什么时候,抱着就是入了梨香苑的西厢房自己的卧室,昏天暗地的享福去了。留着正堂里母女两个相对无言。
荣僖堂,自那忠顺王府的人告辞而去,薛姨妈也领着宝钗走了。
荣僖堂乃是荣国府的重地,何况又是要解决这些个债务,众人便是能躲的要躲。
“珍小子,回来坐下!”老太太闭着眼,却是清清楚楚的说道。
贾珍不敢再动,老实的坐了回去,尤氏也便归了坐,剩下贾蓉贾琏的更不敢动。
“母亲!”贾赦哀戚戚的跪下,“母亲可要为儿子做主呀!这悦馨长公主可一直是跟着二太太长着的,儿子可从未使过什么手段啊?”
老太太懒懒的巡视一遍,王夫人挺直了身子不声不响,竟又恢复了榆木疙瘩的架势。不禁暗骂,好一个没见识的妇人!
看着众人一样愁苦的神色,厉声道:“老大还有珍小子,你们两处想来是觉得玉儿没在你们哪儿养着,所以这事儿便和自家无关了是不是?”
老太太这样说,众人如何敢说话。却听老太太又道:“宁荣二公本就是亲兄弟,想我朝当年封了八位国公六位侯爷,偏偏只有咱们贾家是占了两位的。这是为何?”
老太太深邃的眼光又是一个个望去,小辈们不禁惊心的知道老太太的凛冽,无不是俯首帖耳的静听教诲。
“这是因为宁公与荣公兄弟两个亲如一人,无论何时能够做到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才是宁荣二公功成名就的缘故。可是如今呢,不过是欠了亲戚的账,用不用还还是另外一说呢,你们却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打算着开溜!你们是不是有一天还打算着分家,将贾家的祖业都瓜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