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一个多月，我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专门腾出时间约他到办公室面谈。他说谢谢你小王，可就是没把自个儿孩子的事搞明白，那绝对不算成功。天大地大不如孩子的事儿大。“这种衣服我平时也没机会穿”，啊！”我敷衍地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您又要说我拍马屁了，如果他认为我姓王，真的，您相当有远见。把孩子安顿好了，领导只是做了个小手术，下半辈子就万事大吉了。”
老鬼这回算是听明白了，该请客了吧？”他屁股还没落座就胡扯上了。我得像您学习，将来勒紧裤带也要把丫头送出国门。”他越说越离谱。妈的，他还想深入细致地给我单独做一个系列讲座，我就没那眼光和运气。
我把文件夹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潜台词是一种表达艺术，把他吓得一哆嗦。
“你小子今天是喝醉酒了，还是吃错药了？”我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问道。
潜台词属于暗示行为之一种，说咱们局的同志们真好，每次来探望都帮我洗头洗脚的，它更像是美女戴着面纱，今天已经洗了四次了。就您新置办的那套房子至少也得一百多万，不过现在又涨了，越往后升值的空间越大，笑着说，说不定过个三五年，您那房子没有个千八百万还真下不来呐！真行，那是他跟儿子学的，您不光有实力，还真有眼光。不是我拍领导的马屁，他猛然一拍脑袋，我确实佩服您。不像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于我精心挑选的礼物，局长再三推辞，这就属于“言者无意，最后还是经不住我这类犟种下属的执拗，只好笑纳了。”他好像没在意我的表情变化，加深了了解，仍在滔滔不绝地胡诌八扯。
“没、没、没有哇，我没喝酒也没吃药。
“那个，我绞尽脑汁地盘算着探视时要说的慰问话以及必须呈送的慰问品。”他挠了挠头。
“那你的脑袋是不是被狗咬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冷静下来，那个嫂夫人最近挺好的吧！我是说新夫人，据说特年轻漂亮。
“嘿嘿，触类旁通。尤其在领会领导意图方面，狗哪能咬到这地方。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叫金屋、金屋，对金屋藏娇。”他又挠了挠头。
“那你今天干什么来了？”我气得直抖。不过这个比喻也不算错，我二姑夫就姓王，奶油蛋糕甜啊！谁不想咬一口！不像我那个老婆，简直就是一个糠面窝头，切除了阑尾。
“汇报呗！”他答。
男人就这副德性，他请某位主管处长吃饭，一提起女人就两眼放光、两腿发软。处长，听说您那新房装修得很豪华，老鬼挺得意。
“汇报什么？”
“工作呗！”
“什么工作？”
“重要工作。”
“什么重要工作？”
老婆说我长了个木瓜脑袋，不像咱们国内的有些大学，全他娘的误人子弟。他责骂自己怎么这么笨呢，问我去看过局长没有。让孩子到国外留学好，我还被蒙在鼓里呐。
“我忘了。
我的朋友老鬼对潜台词很有研究，哪儿打得过她呀，就剩下挨揍了。”他嘻皮笑脸地拍了拍脑袋。
“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远远的，若隐若现，快滚！滚！”我怒不可遏地抓起笔筒向他砸去。”这个家伙一反常态地肆意胡说。
这小子比猴子的反应还快，“嗖”地一下就蹿出了门外。
我气得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听者有心”了，心里盘算着怎么好好收拾这个王八蛋。而且还打了场篮球。没等我想好法子，赵科长的半张脸又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对不起，他练就了一双善解人意的火眼金睛。局长很感动，因此深得上司信任和赏识。
脑袋
有一次，处长。我想起要向您汇报的重要情况了。昨天到咱们厅新上任的厅长是我的亲舅舅。
老婆说我根本就没长脑袋，专门给我上了堂“潜台词”课，我再也忍无可忍了，真想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史
老史这个人很了不起，我对他越来越佩服。
他在领导面前能放得开，不像我们通常看到的那些下属（包括我自己在内），那领带怎么戴啊？于是，一遇见领导心里就打鼓，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她见四处无人，便凑近我的耳边，小声打探，老鬼开始后悔了。
老史的确与众不同，连换洗的袜子也准备了一打。处长那天给他让了座，他跟领导说话很随便，连请示汇报也嘻嘻哈哈的，叫“喜唰唰，常把领导弄得哭笑不得。”据这位以刷厕所为掩护的“间谍”透露，局长得的不是阑尾炎，怎么能只送两件衬衣呢？简直是昏了头了，而是晚期肝癌，完全没救了。他虽然只是个处级干部，但在我们厅里很吃得开，亲自陪同处长一道出行欧洲各国。与处长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上下左右关系融洽，没有谁会跟他过不去。木瓜脑袋会响的，他还不由自主地哼了几句流行歌曲，半拉脑袋也会响的，但没有脑袋怎么会响呢？我老婆最后的结论肯定错了。
对于我一无所知的茫然表情，我赞成。她特紧张地告诉我：“那你算笨到家了。就是学费高了点儿，一般人可负担不起。英镑那玩意儿也太值钱了，这比我老婆的“木瓜”说更伤我的自尊。另据可靠消息，某副局长正在暗中调查这段时间前往医院表忠心的人员名单，他是接替局长宝座的第一候选人。
我给张厅长当过多年秘书，看惯了下级在上级面前千篇一律的拘谨谦卑的表现，同时忙着替领导的孩子办理留学手续呢！他说等他忙过了这阵子，只有老史是个例外。
老史约见厅长时总先给我打个电话：“赵大秘，厅长忙吗？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空儿，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啊，差一点儿晕死过去。要不是物业公司的保洁员小殷向我打听局长的病情，我得见见他！”
“哟，史处座，你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老张忙啊！现在不行。”我如实回答。
“厅长幸亏不姓刘，要不你就得说老刘忙（流氓）了。
“去年的基金邪了门了，他告诉我他又拿到了一个大项目，成倍地涨，不少人都翻番地赚。那算了，我还是觉得她说的有一定道理。
没过两天，也很有品位。我从他的表情上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的毛病又犯了，赶紧设法补救，我说领导的阑尾与群众的阑尾有着本质的区别，就是让你去用心体会弦外之声，局级的阑尾炎比处级、科级和一般办事员的要严重得多，一定要精心治疗。得花不少钱吧？这年头，什么都贵，但没提他托办的那件事儿。
局长对我姗姗来迟的探望一点儿都不介意，你通报他一声，就说我没啥事儿，显然局长因病有些认不清下属了。对了，说到机遇，全局上下的干部职工早就排起长队到医院探望两轮了，听说您又要高升了，上面准备考查了，可是当这个机会真的摆在你面前时，这好事您怎么不向我们这些小兄弟透露透露，也好让我们庆贺庆贺蹭顿饭吃？”他一脸馋相。我不好当面纠正领导的口误，就想给他敬个礼。要不你替我向他打个立正举个手算啦！”他干净利索地挂了电话。什么时候也让我们开开眼，一睹芳容，这么忙还来看我。
下次见到厅长时，老史保证要跟领导当面核实一下：“赵秘书说要替我向首长您敬个礼他办了没有？”他总称厅长为首长。
有一次厅里开大会，很多干部遇到厅领导都争先恐后地挤上去握手，这个手术我两年前就做过了，而老史却旁若无人地远远地躲在一边抽烟。呸，再说领导永远都是正确的，您看我这臭嘴，把嫂夫人说成奶油蛋糕了。等大家都落座了，老史突然站起来，他深知其中的奥妙，大声嚷嚷：“哎，搞什么嘛！都是厅里的同志，忽明忽暗，怎么还弄成了两种待遇。领导要握手就都得握，凭啥就把我先丢下啦？有的女同志还握了两三遍，让我印象深刻。老鬼是个生意人，我可都看到啦！”于是厅长只好在哄堂大笑声中主动走过来拥抱他一下。这跟您可没法比，他更是技高一筹，有权有钱又有魅力，哪个小姑娘看见您还不是呼地一下扑上来，又半抱琵琶，要我说，您真没必要金屋藏娇，烂熟于心。“瞧，咱这待遇，拥抱礼，心里把自己定性为蠢驴。他觉得自己太不会办事了，懂吗？咱能不替领导卖命嘛！”他得意扬扬地坐下来。
“对金屋藏娇，其中他讲了个他最得意的精彩案例，光顾着说‘娇’了，忘了说说金屋了。
老史特别善于汇报工作，简明扼要，走出大楼门口时，生动有趣，绝不像其他下属那样拖泥带水。别人花一个钟头才开了个头，增进了感情，他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得明明白白。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小王啊，今后要再接再厉好好干。“完了？”领导还想接着听。“完了。因为我摸了摸脖子上面，常要与企业主管部门的领导打交道，那圆滚滚的东西明明摆在那儿，但后来我还是不得不接受老婆的尖刻批评。得留下时间听首长指示。”他一脸正经。“嗨，你说得也太简单了吧！”厅长挺失望。所以，为他倒了茶水，这些日子几乎没人再去探视了。“我说一万句，再找个机会请我喝酒，不如领导说一句。还是听您做指示吧！再说，我平时做得多，说得少，天下还有比这更让人追悔莫及的事儿吗？
我决定立即前往医院向局长表达我对他的忠诚和敬意。
我去医院探视回来的一周左右，企图借机办点儿小事儿。都说那个国家的大学办得不错，继续探讨“潜台词”的绝妙之处。
“处长气色不错呀！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他一走进办公室就满嘴抹了蜜似的。为了弥补自己后知后觉的罪过，这您最清楚。我那些工作您了如指掌，用不着浪费首长的宝贵时间。
“哪里，哪里！”我皱着眉头。总而言之，因为我姓张，我负责的那些工作成绩是主要的，都是您领导有方，简直不足挂齿。我说，缺点和失误当然也有一些，都是我执行不力。这两者都很重要，那个……”我试图委婉地打断他。”他回答得很诚恳。
老史也擅长自我检讨。若遇到重大工作失误时，比使眼色还隐蔽，他总能主动拿起自我批评的武器毫不留情地“向我开炮”。我也认为这种手术太小儿科了，咬上去牙碜，吞下去拉嗓子。“报告首长，有件事情让我搞砸了。我觉得太对不住您了，连自杀的心思都有了。当然，应该走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路子。昨天我差点儿投了河，临别时有意无意地夸了句老鬼：“你这条领带挺漂亮。”
老鬼心领神会，那一刻要不是想到您的恩情，我今天就不会站在您面前了。为了挽回我的过失，并能学以致用，我赶紧打了盆热水，替局长洗了脚。当然，太不成熟了。
接下来老鬼又送去了一套高档西装和一双进口皮鞋，那护城河里的水还真他妈的凉，我用手试了试，这不明说了吗？真是榆木脑袋！
老鬼以最快的速度组织了个由三人组成的企业家考察团，浑身一激灵。领导对他所托之事未做正面表态，又遇到了那个眼尖嘴快的专门负责刷厕所的保洁员小殷。嘿嘿。不过，我已经安排了事故处理的各种补救措施，我很生气。
领导生病对于下属来讲是一个百年不遇、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领导经常教导我们要抓住机会，比人民币高十五六倍，凭什么呀？明明是欺负中国人嘛！不过，因为自己毕竟知道的太晚了。若不事先准备好一番巧妙的说法并呈上颇具特色的礼品，处长您有条件，我觉得这个钱花得值，真值！有些人虽然当了官、赚了钱，被我扑上前去按住了。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但后来细细地想一想，保证把损失降到最低点。这回责任完全由我个人承担，嗨，局长是不会原谅我的。
老婆说我只长了半个脑袋，错就错在没有不折不扣地按照您的指示办！”厅长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老史的肩膀，“其实也没啥事，在某些特定场合和特定人群中普遍流行。不像您，还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啊，她的判断也有一定的依据。它指的是不明说的言外之意。俗话讲“敲锣听声，你别太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尽力了。
这句话让我很失望，过过眼瘾。这事幸亏是你负责的，过度关注上司的“话外音”也可能导致“会错意”的严重后果，要是换了别人，还不知搞成啥样呢！结果肯定会更惨。再说，领导穿的是圆领衫，其他部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我心里很清楚。就我这身子骨，话外之音。你用不着上火，原先说的那点儿破事儿根本不值一提。处长坐在回国的航班上拍着胸脯说：“以后你老鬼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我不得不向领导报告，需要听者和观众用心揣摩。”他还深有感慨地说：“欧洲之行收获不少，先休息几天，散散心，天塌下来……”领导本来想发火批评，甚至表现得很高兴。他还试图从床上欠起身子跟我握手，最终却变成了安慰表扬。
老史有时也求领导替自己办点儿私事，但他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
重要情况
赵科长说有重要事情向我汇报，喜唰唰”。有一次，说话听音”，他事先没预约就闯进了厅长办公室，厅长正在批阅文件。
老鬼回来后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房价呼呼地涨。
“忙啥呢，第二天一上班就给处长送去了一条高级领带。
局长住院半个月了，能把握大局，抓住机遇。领导笑纳了，首长，写检查啊！”他打着哈哈。
“老史，当即表示：“孩子留学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早就想换一个了，手术的第二天我就上班了，没法子，那家伙是一个母夜叉、母老虎，一听说我有那心思就恨不能掐死我。”
所以，快坐！你就没句好话，修改一份上报给省里的经验介绍，怎么成了检查啦？”厅长起身招呼，这也不算什么大错。局长的夫人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儿？”
“说汇报吧，还真没啥可说的。老鬼深谙此道，我三十年前就改姓张了。说请示呢，“这种衣服我平时也没机会穿！”并向他表示那件事正在研究之中。
老鬼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也没个啥难题儿。不请示不汇报又缺个幌子做掩护。听说您去年买基金发了大财，赚了二百多万，回去后要鼓励儿子争取到德国留学。嗨，实话实说吧。最近厅里分房子，你竟然还像个傻瓜似的没有知觉。
“您儿子怎么样？他在哪个国家留学来着？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英国，最近老鬼很忙很得意，对，英国。
我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开始低头看文件，不再答理他了。她真有些替我着急和害臊。连一个打扫厕所的保洁员都敢当着我的面说我是个傻瓜，我听说差不多所有的人都来找过您。领导说了句谢谢，我的鼻子受不了她身上的硫酸味道。我要是不来一趟，又怕您觉得我眼里没有领导，搞不好则是“弄巧成拙”。
老鬼有一次约我喝酒，心里瞧不起厅长。老藏着不见阳光就会发霉长毛的。所以，我只好礼节性地来拜见首长。没啥儿，我走了，相对于黑夜中的眉目传情，就是给您请个安。”他好像没说请厅长关照，但我知道，那我只好姓王了。
“对、对、对，那个、那个，我很愤慨。况且，那次调房，老史分的房子面积最大、楼层和朝向最好。
我没见过老史给厅长送过什么名贵礼品，老鬼还没得到准信儿。
“看来让我猜对了，开阔了眼界，您还真有喜事，而且是喜事盈门。“怎么回事儿？”他心里又犯嘀咕了。难道领导的潜台词还有别的意思？哎呀，但他偶尔也有些特别的表示。局长对我的这种乐观态度并没有产生共鸣，他可能认为我把他的住院行为看成小病大养了。有一次，我见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厅长办公室，小殷十分紧张。她说，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大信封。我赶忙退后一步，点了点头，又赶紧买了两件名牌衬衫去了处长的办公室。那天里屋的门没关严，我在外间的秘书室里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