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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 49

01

一月。Sissi Ever香港旗舰店开张。

众多明星出席,陈安剪彩。

两周的大卖让梁希的名字瞬时登上了各个时尚资讯的头条。

短发的她带着大大的太阳镜的照片,看起来那么神秘高贵、意气风发,丝毫没有曾经的狼狈的辛苦的女孩的影子。

虽然曝光率不小,却很少媒体发言。

网友们会评论:“哦,这个水瓶座的女女真特别。”

但他们不知道,梁希不愿意接受单独采访的唯一理由只是她会紧张。

人是什么样的呢,星座是什么呢?

这些大约也只有身边的陪伴者才会知道。

不管工作顺利与否,梁希在面对小诺的时候,脸上永远都会带笑。

这天她刚从香港飞回北京,特地早早的到了幼儿园,想要把孩子接回家。

可刚刚接近教室,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梁希隔着窗户一看是儿子在闹,赶快跑进去说:“小诺,怎么了,哭什么?”

劝架的老师见状有些尴尬的解释:“是这位小朋友摔碎了他的杯子。”

小诺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嘴巴颤抖个不停:“我给妈妈的礼物,拿了、拿了一百分,他就给我…扔在地上…了,他欺负我…”

梁希见别的小孩儿都拿着奇形怪状的杯子,又见一个男生站在旁边撇着小嘴,脸憋的通红,顿时明白了几分,拿出纸巾帮小诺擦干净脸说:“好啦,妈妈知道你的心意了,以后我们再做新的好吗,不许记仇,快去和人家说没关系。”

小诺哼哼着,完全不愿意的模样。

梁希道:“男子汉不可以这样,你这样妈妈就不喜欢了。”

小诺这才扭头小声道:“…没关系。”

梁希立刻笑着摸摸他的头,起身对老师说:“给您添麻烦了,我好久没见到儿子,今天刚回北京,能不能接他先走?”

老师点头,满含歉意地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梁希很礼貌的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小诺走到冬日萧条的小花园里。

谁知那年轻的老师又追上来叫住她道:“梁小姐,请稍等一下。”

梁希诧异回头。

老师显得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下个月我结婚…”

梁希愣了下,而后微笑:“恭喜,祝你幸福。”

老师腼腆的笑:“我在杂志上看到你在香港卖的婚纱,很喜欢,可是现在已经订不到了,你能不能帮我…”

闻言梁希才明白过来,很爽快地点头,拿出随记本来说:“好,你告诉我是哪一款,我帮你问问。”

老师看样子是惦记了一阵子,顿时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脚乱的一通形容。

她脸上那种激动的绯红,是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颜色。

纯粹,简单,充满期待,会希望自己变成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

梁希全明白。

等到小诺做到餐厅里吃着美味的蛋糕时,已经把刚才的不愉快通通的抛在脑后了。

只要梁希看到他笑,就会心满意足,弯着嘴角问:“小黎阿姨对你好不好?”

小诺点头:“嗯,不过昨天我去爸爸家睡的,他说他想我啦。”

说完就高兴得挤眉弄眼。

梁希总是听他讲那两个字,听到已经习惯了似的。

尽管心中会有酸酸的刺痛,却不想立刻去更正。

小诺又想起什么的似的,拉过旁边的书包胡乱翻找一阵,然后掏出个东西来说:“看,妈妈的照片,妈妈的头发好漂亮。”

梁希愣了愣,看着照片上那个十七岁时公主一样的自己,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问:“哪里来的?”

小诺说:“爸爸放在茶几上的,他送给我了。”

梁希托着下巴露出笑来:“那你要好好保存。”

小诺眨眨大眼睛说:“妈妈,你原来好漂亮…不过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他煞有介事的话逗得梁希一个劲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以后,才点头:“妈妈也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话倒是真的。

那个时候所理解的完美就像是易碎的玻璃,被岁月碾过之后,现在露出的这个坚硬的内核,才是她的最真实。

02

北京大兴女子监狱。

明明是气候严酷的冬季,头顶的阳光却有种奇异的灿烂感。

梁希呆呆的在大门外徘徊了很久,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她总归还是要面对的,可以劝陈安放开,可以让儿子原谅,她相信她也可以令自己走出那段灰色的记忆。

很多时候,身体的不完美并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事情,但心灵上的完整,却是谁都动摇不了的坚持。

如果不是胸前挂着的那个简陋的名牌,梁希已经不能认出玻璃后面坐着的人了。

齐耳短发,不施脂粉。

那还算白皙的皮肤上面终于也露出了些皱纹。

退去镁光灯所带来的繁华,如今的井堇,已经是个平凡的中年妇人。

她表情平静,或者说是种呆滞,瞅着梁希的眼神里,只流露出了极其细微的提防。

梁希拿起电话,好不容易才说道:“你…还好吗?”

这是很愚蠢的问题,不会有谁在这高墙之下能过得快乐。

但井堇却淡淡地回答:“好。”

梁希内心很痛苦的瞅着她,疑惑究竟是不是这个同样脆弱的女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毁了自己的幸福。

现在真的没有办法找出肯定的答案。

井堇扯着嘴角笑了下:“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

笑容很难看,但很真实。

梁希问:“那样的误会…你后悔吗?其实谁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井堇回答:“如果有个噩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你,那就算死,你也想摆脱它,为了摆脱它,你就可以选择死。”

梁希说:“所以…你没办法接受失去陈安,就想以摧毁他的生活来证明你的存在吗?”

井堇没有回答,她的眼底也有痛苦。

梁希轻声道:“就算没了爱情,人也可以得到幸福,并不是只有爱才能给人幸福的,心灵的平静同样是值得珍惜的东西,你越放不开,灵魂就会越丑陋,其实你也不喜欢那种丑陋吧?”

井堇语气淡漠的回答:“我什么都不喜欢。”

梁希呆了片刻,忽然说道:“我不恨你。”

井堇愣住。

梁希重复:“我不恨你,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句话,如果你现在的负罪中有因为我的那一部分,就可以选择放下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这样说着,她就流出了眼泪,好象那块控制着心灵的沉重枷锁忽然间被解开,迎面而来的那自由的空气,比想象中还要干净美好。

梁希哭,井堇却没哭,还是怔怔的盯着梁希。

只是眼神越变越空茫,似乎下一秒,就要完全散开了似的。

全无焦距。

03

现在的左轻川和梁希越来越忙,事业,孩子,人际关系,无数的东西搅在一起,除了并没有真的结婚,过的日子倒也和年轻夫妇所要面对的一切无异了

临近年前,他们难得能有机会出来约会。

生活在北京,做什么都方便,但就是没有好玩的地方。

商场里面人来人往,逛的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他们就躲到咖啡厅里闲坐。

能够简简单单的相处,就已经足够充实。

梁希把盘子里的蛋糕吃完,忽然微笑了下:“那天小诺说,他很爱我。”

左轻川已经习惯她话题的中心内容,便说道:“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

梁希摇头:“他从来没说过。”

左轻川笑笑:“那是他没想起要把‘爱’这个字拿来用吧。”

梁希弯起眼睛,忽然握住他的手问:“你也是吗?”

左轻川不回答。

狮子座的人往往都分不清是骄傲还是矜持,就先会习惯性的选择拒绝。

梁希倒也不喜欢随便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男人。

她轻轻地靠在左轻川身上,温声道:“我觉得现在就很好,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候,真希望时光就立刻就被按下停止键,不要再往前继续了。”

左轻川垂眸,看到她那小小的脸和大大的眼睛,仍旧能生出些这个女孩还是个孩子的错觉,他搂住梁希道:“为什么这样说,每一天都会有每一天的不同,新的体验也能带来新的幸福。”

梁希叹息:“人没有的时候,还可以劝自己死心,可有了的时候,就会开始担心失去。”

左轻川握住她的手说:“可刚开始拥有的,都是很幼小很脆弱的种子,只有经过长时间的付出,它们才能长成参天大树,知道吗?”

梁希沉默片刻,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左轻川捏了下梁希的脸:“别胡思乱想,该去幼儿园了。”

梁希这才直起身子,朝他露出温暖的笑来。

虽然明白有的人有的事,她真的配不上,但如果只是偷去这么一点点幸福的时光,似乎也并非就是过分的要求。

正当两人要离开咖啡店时,梁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见是不相识的号码,别特别客气的接起来:“喂,您好。”

那头的声音有微微的熟悉感:“小姐,是我,我有件事情要和你报告一下。”

竟然是梁赫的助理。

梁希微怔:“…什么事?”

助理说道:“昨晚董事长犯了心脏病,经过一夜的抢救,现在总算脱离了险境,虽然董事长没有要求,但我还是恳请小姐来看看他…”

这席话根本没有听到结束,手机就被梁希摔到地板上,电池飞出,四分五裂。

她被吓呆了,整张脸都惨白了起来,眼神里全是惊愕。

虽然并没有与父亲和解,但听到他差一点就要默默地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梁希那善良的心还是被狠狠的振颤了起来。

在这个刹那,她想的不再是父亲的无情残忍,而是满心满眼的那十七年的琐碎到不能割舍的回忆。

04

特级病房内外静的连脚步声都震耳欲聋。

梁希带着左轻川赶来,累的气喘吁吁,跑到守在门外的助理面前道:“我爸怎么样了?”

助理说:“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但还是要好好休养了,这阵子董事长的身体一直不好,面对堆积如山的工作,也显得力不从心,如果小姐能够帮帮他就好了。”

梁希苦涩的说:“我哪里懂做生意…能进去看看吗?”

助理首肯,让开了身。

左轻川说:“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梁希答应了声,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入。

药水从输液管里慢慢的流进了血液,在清冷的气氛中,令人感觉到丝丝寒意。

梁希挪步道床前,俯身唤道:“爸…你感觉好点了吗?”

梁赫漫漫的睁开眼睛,声音嘶哑的想要回答,却先咳嗽了起来。

梁希扶着他,心里一阵难受。

明明是还不到六十岁的人,究竟是被什么折磨得这满头白发,满脸沧桑?

她温柔的说:“爸爸,你好好休息,我会陪着你的。”

梁希终于喘匀了气,叹息道:“你终于肯…再这么叫我一声…终于…原谅我了…”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想了。”梁希坐在床边低着头说。

梁赫语气苦涩:“我怎么能不想…如果不是我狠心,你就不用遭那个罪啊…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梁希摇头:“您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病,我也挺幸福的,我有小诺,我还成了设计师,我还有…还有小川,我可什么都不缺。”

梁希慢慢的看向她问:“你们俩…怎么样了?”

毕竟还是把他当成最亲的人来看,这种事情不需要隐瞒,梁希低着头小声说:“挺好的…小川不介意我的伤,可是张阿姨说,不管我和他结不结婚,都要想办法让小川有个孩子,来继承家业。”

“她想都别想!”梁赫忽然怒道。

梁希被吓了一跳。

梁赫说:“她想要你们结婚,想要我的支援,就不能让你受委屈,不然没必要进他们家去,她也没本事要求你。”

也许是气愤的缘故,他竟然开始流利的讲话。

梁希愣了愣,而后道:“我想想吧…毕竟我也不愿意让小川来替我承担什么…”

梁赫闻言,也便没再吭声。

梁希又微笑:“您也别管这些事了,安心治病,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梁赫瞅着正在嘀嗒的药水,隔了片刻又问:“你们搬过来,和爸爸住好不好…以后能见到你的日子,也不多了。”

梁希惊讶:“您说什么呢?”

可是她转念心里又梗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好吧,那样也好能照顾您。”

这些日子渐渐消融的冰雪,终于在此时露出了温暖的曙光。

人的成熟,就是忽然参悟到于自己有益的道理。

比如去面对,比如去放开。

当梁希真的开始明白这些,她便渐渐发现那些所困扰着自己的一切都开始迎刃而解,显得所向披靡。

在和患病的父亲崭新的相处中,梁希找回了很多自己曾经失去的幸福。

她不会要求每个人都是完美的,因为她懂得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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