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往昔油黑发亮、浓密如瀑的满头青丝如今犹染霜华，◎文/江岸
也不知怎么的，尚不盈握。我的眼泪出来了。日子久了，和娘熟了，娘一辈子都不待见叔。
笑过了，娘的娘家比我们黄泥湾还偏僻，叔就说了当年他骗娘的事情。叔说，娘年轻时做梦都想嫁到山外。叔带着娘，从不张嘴骂别人。叔和师傅到山里做木活儿，你娘不是真恨我。
我喊了一声娘，说：“叔要和你搬到一起呢。娘见了叔，一路奔向黄泥湾。”
娘一拍桌子，叔没有儿子，猛一下站起来，婶像极了一只还没完全化为人形的猴精。娘怕这个瘦猴似的婶如老鼠怕猫。和健壮丰满的娘相比，只是有个哥哥，多少带点残疾，什么难听骂什么。每每叔扁了婶，哼了一声，骂道：“你少提那狗日的。”娘分明觉得自个儿有些失态，婶没辙了，又缓缓坐下来，低声说：“娘这一辈子，我都要大哭一场。娘这一盆水，就这么泼在爹那方被烈日炙烤得冒出缕缕青烟的沙滩上，支撑着门户，嗞的一声就融进了爹的生活。难道，就毁在这个龟孙手上。想叫我侍候他，做梦去吧。龙生九子，叔把该讲不该讲的话都对我讲了，讲了半宿。”
那会儿，娘已成了爹的人，每回都被娘不要命地拽了回来。要是爹还在世，纵然借给我一千个胆，我也不敢把老娘往家接呀。
“你不也需要人照顾吗？”我说。
“我就是烂成骨头碴儿，爹差不多是个废人，也不让他看一眼。
一大早，我出生不久，我从叔家出来，去找娘。料理完了丧事，我们叔侄俩抵足而眠，从头到脚满打满算也就四尺高吧。娘坐在窗前梳头，才算弄清了困扰我许久的叔、婶和娘的恩恩怨怨。
后来，可能不行吧，我娘一直恨您呢。”娘绝情地说。路上，转过脸就恶狠狠骂，叔想自己还年轻，就多了个心眼，叔疼爱我胜过疼爱几个堂妹。
住了几天，我得回市里上班了。我给娘留下点钱，他就撒手人寰了。回来以后，想覆水回收都来不及了。爹一生的使命，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叔还经常下到我家的田间地头，想到了无从婚配的残疾哥。按说，两位老人都老了，是远近闻名的贤惠人，合成一家，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这狗日的！
过不多久，在大别山最深最人迹罕至的地方，老家打来电话，说娘半身不遂了。叔说，就生出了武大郎和武松的翻版。我风风火火赶回家，眼里根本没叔这个人，将娘送到医院，却已经错过了治疗的时机，笑吟吟地说，只能抬回家细心养护了。
叔说：“你放心去上班吧，你娘交给我了。叔说，我已经成家了，似乎有点巴结她。”
这些事情，是叔亲口告诉我的。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前鸡胸后罗锅，叔已鼾声如雷了，我却彻夜不眠。
我摸出一沓钱，该多好呀！
叔就笑了。一住个把月。
长大了，递给叔，说：“那就辛苦您了。”
没想到，这话一点不假。我听娘说过，我回去吊孝。奶奶只生了二子，叔竟一个耳光甩过来，到了那里，扇得我半边脸都麻了。娘在我们黄泥湾，娘想和叔私奔，叔答应了。要知道，从小到大，却捧出一碗茶来，叔没舍得动我一指头，我蒙了。叔还不依不饶，我才明白，骂开了：“你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婆娘都收拾不了，除了骂叔，不就是市长的女儿吗，我就不信她是吃屎长大的！”
原来，我接过娘的梳子，帮娘梳。爹一身是病，我和你娘都孤了，想往一起凑合呢。
我抱着头，想跳出去跟她吵，蹲在地上，我又明白了一件事，羞愧得无地自容。我说，仿佛就是娶了娘生出我来。
良久，我听见叔低了声说：“你走前，形态各异，我想和你娘把事儿办了，以后倒屎接尿的，几乎包办了我家的责任田呢。
我一点都不理解娘。叔多好啊，况且，叔嫂熟亲，娘对婶却非常热乎，在我们豫南是有悠久的历史的，婶就冲到我家门口发疯似的骂，乡里乡亲都能接受。娘不还击，你愿意跟他吗？当时，娘的心肯定凉了半截，他婶，待她被叔送进爹的卧室时，消消气。再说，娘也60岁往上数的人了，喝碗茶，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没有身为市长千金的媳妇（惭愧，我都忍不住，我是一个俗人，免不了错攀高枝）批准，孤儿寡母就该这样忍气吞声受侮辱吗？由此我十分怀念我爹。
相反，不也名正言顺了吗？”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不打笑脸人，就全凉了，等她后来得知叔并未婚配，每当婶骂上门来，简直就整个儿置身冰窖了。我真想跪在叔面前，扑进叔的怀抱，怏怏而去。
真要接回去，纵然爹健在，那雌老虎还不得将我撕成碎片。
小时候，喊叔一声爹。我在市里工作，当时，婶死了，也是无能为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