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云层堆积地愈发厚了,太阳被遮挡住,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身处山林边界感觉更是明显。
何迪非担心下雨,只顾察看天色,没听仔细,“喔?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趁我不注意悄悄说我的坏话?要不怎么紧张得结结巴巴,一定心里有鬼。”何迪非故意打趣道。
“不是……。”
陆婴婴赶忙收回凝视何迪非的深情目光,转而看向窗外。
一包手帕纸递了过来,搁在她的手心,“擦擦汗吧,外面风大,待会儿下车别着凉了。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反而把你弄得更紧张了。”何迪非全神贯注开车的同时,还不忘宽慰陆婴婴两句。
抬起头,她望着他的侧脸,那清晰分明的轮廓越显得英姿飒爽,比起画册海报或是电视荧屏上的他,眼前的这个何迪非既真实又虚幻。他如此亲切,丝毫没有大明星的架子,就像是邻家大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听话地抽出一张绿茶淡香的纸巾,按在额头上发起了呆。
几乎所有的私房菜馆都设在出其不意的地方。
这家何迪非经常光顾的刘氏私房菜也不例外,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菜香不怕路途远,眼前这座古朴雅致的建筑让陆婴婴叹为观止。
更为壮观的是这座院子四面环山,更有一泷碧水绕墙而过。正午时分,树影摇摆,花叶婆娑,衬得院子幽静神秘。
“迪非哥哥,咱们不会是要穿越回几百年前吧?”
她盯着正对大门的雕花影壁墙发怔,他在一旁乐了,“这是仿着苏州园林的风格建造的,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古建筑。这家掌柜是我老朋友,最早是泥瓦匠出身,后来机缘巧合的做起了餐饮,谁成想他越做越好。”
“哦,转行倒是很适合他……。”
“现在他把招牌打响了,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出于哥们义气,也是为了帮他做活广告,他三天两头让我来尝新菜式,我不想来蹭饭都不行。”
“好哇,我沾你的光,不吃得扶墙走路绝不出来!”
何迪非在前面走,陆婴婴紧随其后。他们绕过影壁,转过池塘和山石,穿过九曲回廊,一路上,总有股奇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周身。陆婴婴好奇极了,“什么味儿?好像是茉莉,但又没那么甜腻,好像是桂花,但又没那么浓烈……。”
“不错,嗅觉挺灵的嘛。”何迪非索性卖个关子,“等会儿揭晓谜底。”
馆子门前的两位服务生见有人来了,匆匆将竹帘拢起,“二位里面请!”待看清来者是大名鼎鼎的何迪非,其中一个赶忙朝里间喊道:“老板,迪非哥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团黑影忽然向门口袭来。
陆婴婴没来得及分辨,已经被人握住了手,“幸会幸会!”
“大刘,是你的视力坏,还是你的心眼坏?”何迪非拽开黑衫衣黑裤的黑衣人,“我朋友的手也是你随便拉拉扯扯的?!”
刘老板眯起眼睛,端详了半天,“嗨!迪非,你在这儿啊——快,快,到紫萱阁,我给你烫一壶好酒,咱们哥俩好好喝几盅!”
“你就装吧,整天没个正形!”
何迪非给刘老板当胸一拳,疼得后者龇牙咧嘴,“迪非,你下手真狠……哎,还没给我介绍呢,这小姑娘是?”
“陆婴婴,从A市而来,专程来看我的。”
刘老板伸出铁钳般的手再次与陆婴婴相握,“噢,天上掉下个小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如此干净清爽的女孩子,难怪你要带她到我这荒山野岭来……。”
“瞧你这腻歪劲儿,”何迪非拨拉开刘老板,“赶紧的,领我们去包厢!我们吃完饭还得回去休息呢——”
“噢,休息?应当多休息,一块儿休息……。”刘老板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我这就吩咐厨房开伙,是不是老三样加一壶自酿美酒?”
何迪非毫不客气地又给刘老板追加了一拳,“拿我们当冷笑话说,你还嫩了点!老三样照旧,酒嘛,上一壶你新研制出来的那种‘七里香’还是‘十里香’就可以了……。”
刘老板笑眯眯地瞧着陆婴婴,说:“啧啧,稀罕稀罕!小妹妹,你知道吗?我这风水宝地,迪非连老爷子都不曾请过来帮衬,除了蒋琳,就是你了……。”
陆婴婴先是微怔,而后明白了刘老板话里的深意,她眼睫微垂,淡淡笑答,“我的荣幸。”
“老刘,你口才这么好,干脆拜师说相声去吧!”
“小妹妹,你甭担心,我这里的酒不醉人的,再说迪非是个正人君子,他不会……。”刘老板补充道。
何迪非眼露凶光,“赶紧的吧,废话那么多,你不累啊!”
“行,马上开菜!”
刘老板闪身进了后厨,何迪非无奈地摇头,“婴婴,他这人最大特点就是贫嘴,要是玩笑开过头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陆婴婴红着脸不吭声。
进入紫萱阁,两人刚落座,何迪非的手机猛然响起,铃声依旧是极具震撼力的老版水浒传主题曲——
“迪非哥哥,你为什么不用烈焰队的队歌做铃声呢?比大河向东流好听多了……。”
陆婴婴诚心建议的同时,悄悄抿嘴偷乐,被何迪非瞧了个正着,“我先听电话,回头再和你认认真真讨论这个铃声的事儿。”
“嗯。”
何迪非略显犹豫地接通了电话,“大哥,你不是忙于海事训练么,怎么有空找我聊天?”
“……。”
“我们也在封闭训练,哪有时间回家去看他?揭幕战之后吧。”
“……。”
“大哥,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他那个臭脾气,我倒是有心常回去,可总是无缘无故挨呲,任谁也受不了的,是不是?”
“……。”
“什么?是蒋伯父给你打电话叫你劝我回家,这帮老头子,早就串通好了啊!”
“……。”
陆婴婴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包厢古色古香的装潢上,耳朵却好奇地捕捉通话内容的关键词。
她听不清来电者的话语,却从何迪非的回答中感觉到了明显的不耐烦与敷衍。聪敏如她,已然猜到了何迪非不曾加以称呼的那个“他”,即是刘老板口中的“何家老爷子”。
何迪非的父亲,是极少在公众视野露面的海军中将何永铮。何迪非的兄长何锡尧,出镜率相对多些,曾在某军事频道做过嘉宾主持,因文武双全,故而在海军年轻将领中亦是重点栽培对象。他的家世显赫,她向来知晓,却总是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那些耀眼夺目的家庭出身只是他的点缀,远远不及他本人奋斗后取得的足球先生荣誉。
可惜,在旁人看来,她的满腔赤诚皆为“追星族”的狂热之情,冯妈妈这么认为,李坦这么认为,同学们这么认为,惟有她明白自己的本心。
倘若爸爸妈妈还在身边,他们也会明白的,不是吗?
“没想到,野果酒也能那样香甜!”
“他家的酒窖就设在咱们路过的那条回廊附近,你闻见了酒香,很不简单。”
“我琢磨了一路,有点后悔没跟老板请教一下配方和酿酒的方法……。”陆婴婴松开安全带下了车,脚尖刚触到地面,突然冒出一句,听得何迪非微怔。
“我是应该表扬你品味超群,还是应当表扬你反应迟钝呢?”他一面说着玩笑话,一面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二者兼有吧,哈哈,我可从不谦虚的哦!”她调皮地开着玩笑。
“果然脸皮厚!”
陆婴婴吐吐舌头,也绕到了车后,准备拿回自己的书包,况且里面还装着送给何迪非的礼物。等她看清楚书包旁边的东西,哇得叫出声来。
“迪非哥哥,我随便说说的,你居然一直没忘!”
她捧起纸盒,里面盛满了他的签名照片、徽章、海报、台历和各种各样的球队纪念品,年代跨度久远,品类名目齐全,实属难得。
“这是回礼。”何迪非说,“在A市比赛的时候,你托陈墨送来的礼物很特别,我很喜欢。谢谢你——”
陆婴婴激动地跳起来,“那我就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何迪非笑了,轻轻颔首。
低头的霎那,他的颈间有细细碎碎的晶亮闪光,她定睛看去,“你已经把它们打孔做成项链了?哈,真得出乎意料——”
他揉揉她的头发,“我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师傅改造你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