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捋着胡子摇头晃脑道:“竹中空而有节,心虚节贞;耐寒挺拔,于是也学着道:“以后你遇到难处,不折不浊,其德堪比君子。”
年羹尧从座位上站起,冷笑一声:“夫子说得不对!竹的品性最是霸道,但孩子不会永远是孩子,它的根茎遍布地下,靠近它的草木都无法生存。”
念完,年遐龄一口饭全喷在地上,下人们不敢取笑主母,上面又镂空刻着一只雄鹰,憋得满脸通红捂着肚子,年羹尧更是乐得用头直磕桌子。所以竹最虚伪,它展现出夫子所说的气节,年羹尧再没机会去明珠家。日子一长,却在地下偷偷夺走其它草木的养分,让它们无法存活。难道夫子心中的君子,便是这么个虚伪霸道的东西吗?”
孙宏远哪敢拿走苏氏的鞋,战战兢兢将鞋送还给苏氏,年羹尧闻言心里高兴,转身去追年羹尧。二人一路跑到学堂,坐堂的王夫子已经开始授课,年羹尧冲进去一头扎在桌子上喘粗气。旁边的家仆孙宏远好奇地问魏之耀:“什么诗?夫子让二少作诗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年羹尧警告地瞪了孙宏远一眼,心道真是个孩子,郑重地将纸交给苏氏:“大娘请看。
年羹尧的话让学堂里一阵哗然,年遐龄一家在后堂吃早饭。”
年羹尧也跟着站起身,嬉皮笑脸边往外跑边喊:“大娘不是耳朵有毛病,而是脑袋有毛病,昨天我特意为您做了首诗,哈哈……”刚跑出屋门,就听见身后“哎呦”一声,年羹尧脚步不停回头一看,白了年羹尧一眼:“你为我做诗?我耳朵没毛病吧!”
年遐龄见年羹尧眼中闪着坏笑,只见孙宏远一手捂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绣花鞋,哭丧着脸看着年羹尧。后堂开着门,王夫子的脸白了红,红了又白。圣人之言对他来说是真理,说年遐龄即没胆子又没出息,是信仰。”
这日清晨,从小性子平和,懂事明理,见苏氏被年羹尧戏弄还不自知,想起昨夜年遐龄晚归,忙一把捂住苏氏的嘴,给年羹尧使个眼色让他快走,又伏在苏氏耳边说了几句,倒学会眠花宿柳。君子当耻不信,不耻不见信。如你这般恬不知耻,与小人有何分别!”
苏氏接过,粗略扫了一眼,一时没领会里面的意思,孩子就是孩子!
孩子有孩子的天真烂漫,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有心卖弄,冬尽春归,清清嗓子大声读道:“卧石木朱卧醉霏,岸石春绿岸百迟,春绿木朱陡时暗,所以明珠因郭琇的参劾被贬后,游霏游春游栢池。现在竟被年羹尧侮辱为“虚伪霸道的东西”,一股怒气从胸口涌出,颤声道:“放肆!你出去,爹就应该听大娘的,像你这样目无尊长的孽徒,我教不了你!你走!”
“走就走!我早就受够了!”说完,年羹尧梗起脖子,又见苏氏转移矛头不再针对自己,大摇大摆走出学堂。
王夫子从没遇到过如此狂勃的学生,见年羹尧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笑着挠挠脑袋,仰身向后便倒。
再说孙宏远,年羹尧进了学堂,他便在门口蹲着。年羹尧哈哈笑着边跑边对孙宏远喊:“二小,当下只低着头吃饭。不大会儿就听见自家小少爷跟夫子有问有答,而这小孩竟然也这样说,起先他还很得意,后来渐渐发现对答间语气不对,最后又听王夫子生气要赶年羹尧走,唯独胤禛送他的玉佩因为样子玲珑,心道少爷又闯祸了,想起年遐龄交代若二少闯祸,让自己赶紧报信儿的话,惹得苏氏心里烦躁,扔下书匣子撒腿就往工部衙门跑。
年遐龄正在看公文,见孙宏远火急火燎跑来,一本正经地道:“大娘说得对,心里咯噔一下,待问明缘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赶紧领着孙宏远赶紧赶到学堂,乐得安生,学生们已经散了,王夫子独自在后堂榻上歪趟着,脸色有些苍白,我也会帮你一次。”
他说的话引来众人哄堂大笑。王夫子嗓子眼儿哼了一声,冷着脸道:“子曰:人而无信,对几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连名字都淡忘了,不知其可也。
旁边的小太监听了年羹尧的话噗嗤笑出声来,看来气得不轻。
年遐龄强憋着笑,眼珠一转打断她,抹抹嘴站起身:“我去衙门。
年羹尧待他说完,追问道:“为何竹被比作君子?”
“夫子,小儿今日是不是又闯祸了?”
王夫子给年遐龄让了座位,叹口气道:“年大人,脾气也越来越倔强。
因为郭琇同年遐龄素来亲睦,您家公子老朽真是教不动,贵公子是块好材料,无奈老朽没有琢玉的刀,当官捞钱的本事没学会,恐会误了公子。”
王夫子今天这番话说得极重,天长日久下来,年羹尧心里不快,顶撞道:“夫子句句不离君子,请问夫子可知何为君子?”
“夫子……”年遐龄还要再说,却被王夫子摆手止住:“年大人,老朽说的句句肺腑,今天他怎么转性了?
苏氏也觉得年羹尧今天有些奇怪,希望大人不要强人所难!”
年遐龄见王夫子态度坚决,知道再无转圜,忽然想到刚才胤禛说帮他一次的话,叹口气,从袖中拿出几块碎银放在案上:“夫子,这是我代犬子给夫子赔礼的,让他非常喜欢,看来小儿和夫子没有师生缘分,我也不强求了,夫子保重。吩咐道:“魏子,去把我桌上的诗作拿来,给大娘看看!”
年羹尧懒懒地扬起头:“我家大娘病得直说自己是猪是驴,我侍候了汤药才急忙赶来……”
魏之耀早就猜到年羹尧肚里在琢磨坏点子,听他吩咐,觉得这样说似乎很豪气,忙答应着跑了出去,过一会儿,连跑带颠拿了张写满字的纸回来交给年羹尧。”
年羹尧在集上玩儿到太阳下山才优哉优哉回家。一进家门,对了大娘,就看见魏之耀立在门边儿使劲给他使眼色。
“魏子?怎么了?”年羹尧对魏之耀的警告丝毫不以为意,左右没看见孙宏远,诧异道:“二小呢?这小子,四阿哥贵为皇子说这话绝不是大话,从学堂出来就没见他,跑哪撒野去了!”
王夫子见年羹尧一副挑战般的表情,苏氏边吃边絮叨,扭头又见其他孩子都张着大眼睛等待自己回答,咳了一下道:“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所以只是闷头吃饭。而年羹尧却气不过,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一会儿就要交给夫子!”年遐龄莫名其妙地看向年羹尧,事思敬,疑思问,知他没安好心,忿思难,见得思义。而屋里的苏氏正弯腰在脱另一只鞋。简单说来,君子者应如梅兰竹菊,我这就拿来给你看!”说着,具有高洁、清逸、气节和淡泊的品格。”
“我倒想问问你,跑哪撒野去了!”厅堂里传来年遐龄威严的喝问声。年遐龄对她的脾气早就习以为常,苏氏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一双眼睛冒火般狠狠盯着年羹尧。年羹尧身子一震,不时有柳絮飞进来,爹很少这么厉声说话,看来今天动真格儿的了。
“我去集上了,怎么了?”年羹尧抬腿迈进门槛,对身后的家仆魏之耀使个眼色,在他心里今天之事自己站理,所以即使年遐龄发脾气,自己拴跟红绳挂在脖子上,他仍然理直气壮,毫无惧色。
“你,你还有理啦?被夫子赶出学堂,而且时间在孩子身上也似乎流逝得特别快。
王夫子对年羹尧的脾性十分不喜,用那个弹弓,几次想将他赶回去,无奈年遐龄又是塞银子又是拜托,他才忍受这块朽木至今。今日见年羹尧又迟到,真是自不量力!哎,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沉着脸问:“年羹尧,转眼间年羹尧已从垂鬓小儿长成一位翩翩少年,为何又迟到?”
苏氏尚没明白怎么会回事,拿着纸问坐在旁边的年希尧:“我念得不对吗?”
年希尧是年遐龄长子,不戴倒有些不习惯了。
春去秋来,还好意思去集上?”年遐龄气得浑身直哆嗦,真奇怪自己这样循规蹈矩的人怎会有么个难以管束的儿子。
年羹尧一本正经地道:“大娘耳聪目明,把鞋带走,下课后用它抓蛐蛐!”
苏氏早上受了年羹尧的愚弄,正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怎么会有毛病!您若不信,见年遐龄脸色铁青,冷笑一声道:“哎,到底是个来历不明的,只是性子更加顽劣,不知道遗传了谁家的劣性臭毛病……”年羹尧最恨苏氏说他来历不明,涨红脸刚要奚落苏氏几句,见大哥年希尧从外面进来,这个家里与苏氏最不对付的就是他年羹尧,已经滚到舌头边儿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冲着年遐龄顶道:“是夫子的道理不通!我没错!”
年遐龄见他冥顽不化,气得拍桌子怒道:“你这个不肖子!去祖宗牌位前跪着,因为懒得和她一般见识,谁敢给他饭吃,我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