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雷帮助韩梅梅将枕头放好,扶她坐起来。
“梅梅,最近好些了吗?”
“好多了,韩刚每天都会给我买好多的零食,我可喜欢吃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儿?”韩梅梅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兴奋的,看来梅梅的记忆有一点点的好转了,起码她知道自己的老公是韩刚了,也不再以为自己就是她的老公了。可李雷还是觉得自己心里无比的忧伤,仿佛自己原本温暖的世界一下子被寒流袭击了。
“来,李雷,你吃这个!”韩梅梅边说边将一小包糖果递给他,还说,“你吃吃这种糖哦,很好吃的呢!吃在嘴巴里一跳一跳的!”
李雷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小时候,女孩子非常喜欢吃的跳跳糖。现在这种糖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不知道韩刚是跑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种零食。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因为韩梅梅,因为韩刚对他的爱,因为孙一菲,因为自己对孙一菲的愧疚,以及对Lily的不安……
“还有这个戒指糖也很好吃的哦,韩刚说这个糖可以戴在手上,表示对我的爱,也可以吃掉,一直甜到心里!”韩梅梅边说边给李雷戴到手指头上,说,“哇,刚好合适!”
这时的梅梅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看起来无忧无虑,却让周围的人心里充满忧伤。
“梅梅,我先走了,公司还有点儿事情需要处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李雷撒了个谎,边说边起身,准备离开。
“嗯,那好吧,不过下回记得要MissGao过来看我,还有Lily、林涛、魏芳、Jim……我好想他们哦!”
“对了,还有那可爱又聪明的Polly!”说这些话的时候,韩梅梅一直都是笑着的,跟小时候一样的天真,这让李雷更加控制不住自己,赶忙说:“好的,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刚一走出病房,李雷的眼泪就流了出来,物是人非,一瞬间李雷感觉到这个词语的狠毒,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
13.林涛的主意
Jim因为公司有事,所以着急回上海去了。李雷甚至都没有机会约他再吃一顿饭,于是又打电话给林涛。
“哈哈,雷子,你终于想到哥们儿了。”林涛依然是开心的样子。
“涛,我有点儿事情想跟你谈下。”李雷低声地说。
“怎么了,雷子,有什么事情啊?”林涛语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觉得有点儿苦涩。”
“Lily前两天不是回来了吗,不会你们之间又出什么事吧?”林涛问。
“不是,是别的人和别的事。”
林涛倒是被李雷这别的人和别的事给弄糊涂了,便说:“好吧!晚上七点,还是上次那家咖啡馆。”
“好的。”李雷挂了电话。
倒是林涛这边觉得有些蹊跷了,晚上七点,林涛到“Remember”的时候,李雷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出什么事了,雷子,我能不能帮上忙?”林涛还没坐稳,就着急地问。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你出来聊聊。”
“不是因为Lily吧?她又回上海啦?”林涛猜测。
“没有,她很好,怎么会回上海。”
林涛更是不知道李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便说:“你再不说我可走了,家里边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去做呢!”
“别,我跟你说。”李雷赶紧说,“上次在这家咖啡馆的那个女孩你还记得不?”
“哪个?”林涛有点想不起来。
“就是晚上我们在这里的时候,有个女孩突然走过来,然后你就走了。”
“哦,是那个啊!怎么了,她又缠着你啦?你啊,就是桃花运好,你看我,从小到大,都是我缠着别人,没有缠着我的……”
“她得了癌症。”李雷说完这话的时候,林涛便不再贫了,愣了几十秒钟,没有说话。
随后,便说了句:“生活真他妈的不是东西!”便从包里拿出香烟,点了起来。
“所以,你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对不?所以你觉得心里有愧疚了,对不?”林涛的两个问题都让李雷点了头。
“她只剩下最多两个月的时间了。”李雷又说。
“她喜欢你,对吧?”林涛问。
李雷点了点头,林涛又问:“你呢,喜欢她吗?”
李雷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便说:“我现在心里只有Lily。”
林涛掐掉香烟,丢进烟灰缸,说:“这不就对了嘛,你就跟Lily把事情讲清楚,我相信Lily会理解的。不过我觉得Lily也太委屈了,好不容易跟你确立了感情,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实话告诉她吧,毕竟真正的感情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如果你不说,以后被发现的话,就更难说了。”
“这个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这样的话对Lily有点儿不公平,她那么老远地从上海过来,辞掉了工作,我又陪在另外一个女孩子的身边,她会伤心的……”
“雷子,不是我说你,你总是为别人考虑,为别人想,却不懂得为自己想!有的时候你心里想的并不一定就是别人想的,我相信Lily是一个大方的人,她一定会相信你的!你现在就照着你心的方向去走,该怎么做,就怎么做。Lily这边,哥们儿帮你说说,一定没事的!”
听林涛这么说,李雷又是好一阵的感动,半晌,说了句:“林涛,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啊,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实话,雷子,从梅梅出事那天起,我就觉得,穷一点儿算什么啊,人这辈子只要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好!”
是啊,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好!李雷觉得一下子释然了,之前认为自己单身一人,不像其他同学一样有幸福的家庭,还有些落寞。但现在只觉得要健康快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有什么还值得担忧的呢?
14.临走前的信
接下来的日子,李雷每天去医院的时间多了一些,不是在302陪孙一菲,就是去楼上看梅梅。Lily也没有找工作,一直陪梅梅一块儿找记忆。
33天之后,孙一菲走了。走的那天阳光非常明媚,灿烂得就像她的笑容一样美丽。
李雷没有看到孙一菲的最后一眼,当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孙一菲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护士给了他一封信,说是孙一菲留下的。
雷: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非常感谢这段时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真的,非常谢谢你!是你让我平静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因为有你的陪伴,我非常的开心,非常的充实。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可是我不好意思说,毕竟主动追男孩子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所以,我只能故意制造各种偶遇与你相见,包括经常去你常去的“Remember”,喝你最爱喝的蓝山咖啡,听你最喜欢听的音乐……
那次我去你们家,告诉你妈妈我喜欢你,你妈妈非常高兴,说我们两个这么般配,将来一定会有个很可爱的小宝宝。当时,我就脸红了,没想到伯母竟然没有反对,还这么赞成我们在一块儿,那时候我就开始幻想,有一天我会穿上美丽的婚纱,挽着你的手,踏上婚礼的殿堂。
可是,后来我从MissGao嘴里听说了你曾经的事情,便知道你一直喜欢着一个女孩,名叫韩梅梅。于是,我就去了解韩梅梅,当我知道她已经结了婚,并且老公就是你的上司的时候,才终于有些放心了。
但,又过不久,我见到你跟一个女孩子在世贸前面吃冰糖葫芦,有说有笑的,很开心。我就又开始担忧,觉得你的生活中一定有一个比我还要喜欢你的人。于是,我就拼命地在乎你,想你能够多陪陪我。后来,我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叫Lily,是一个美国人,她真的很漂亮,我认为。
不过,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又故意在你去上海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于是,我就找了个借口,想要把你介绍给我爸妈,我以为这样你就会觉得不好意思,就会跟我在一起,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时候我很天真,以为只要执著就能够留住你,后来我才发现原来爱情是留不住的,就像风一样,吹走了,就不再……
你知道吗,当我那天晚上说出“喜欢你”的时候,回到家我哭了很久,我觉得我可能要离开你了。直到有一天,我到医院检查,医生告诉我说我得了癌症。当时,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怕你可怜我,我不是一个坚强的女孩,我害怕你离开我,害怕打针,也害怕吃药。可是,没有办法,我还是住进了医院。
在医院的33天,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有了你的陪伴,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虽然我的样子一天天憔悴,虽然我不能够穿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但你是那么的细心,每次来都带给我喜欢的零食,讲好听的故事和笑话……我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更加珍惜。
每次你走后,我都将你说的话记录下来,有些话记不清楚,我就标上,下回你来的时候就再问你。
时间过得很快,我终于连说话都觉得费劲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好的样子,于是就拼命地把自己变得很坏,让你讨厌我。可是你非但没有讨厌我,反而更加关心我,让我觉得,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生命,我一定会深深地爱上你,如果你不爱我,我愿做一棵树,守在你的身边……
最后,我送给你一首诗,希望你能偶尔拿出来看看,记得在你的生命中曾经有一个女孩,深深地爱着你——
最好的时光里。
我依然独自一个人走在那条。
浮华绚丽却不属于我的街。
就像一个拾荒者。
悄悄收藏起时光的底片。
让它变成陈年的私酿。
然后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晾晒出任何与你相关的画面。
或许吧有一些人。
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
但是有一种感觉。
却可以藏在心里一辈子。
所以我觉得。
我遇见的最幸福的事情就是。
我在最美丽的时刻遇见了你。
即使我们最后不能在一起。
也感谢上帝让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让我知道世界上有那样一个人。
可以让我义无反顾。
所以我觉得。
人这一生至少该有一次。
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
不求结果。
不求同行。
不求曾经拥有。
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
遇到了你。
一菲。
跟随这封信一起的,还有一个笔记本,上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包括李雷每次来到医院的具体时间,还有每次李雷过来讲的每一个故事……
×年×月×日星期×天气晴。
今天,李雷中午12点半到的医院,那时候我已经吃过了午饭,可是他也带过来了一份午餐,问我有没有吃饭,我故意说没有,因为我想要他喂我,只有这样,我才会觉得与他的距离更近一些……
×年×月×日星期×天气阴。
今天早上8点,李雷就到了医院。当时我刚刚醒来,已经吃过了早餐。我想,他一定是上班之前抽空赶过来的,所以,我不敢耽误他太多的时间,只是说了两句话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还问我喜欢吃什么东西,下午给我带过来。我说冰糖葫芦,他说好的。
下午来医院的时候,他带来了十几串糖葫芦,还说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喜欢的口味,就把各种口味都买了……
×年×月×日星期×天气阴。
今天李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那时候我正在睡觉,可是由于他已经两天没来了,我根本就睡不着……
不过,他来的时候我故意装作睡得很香的样子,因为,我想他一定是加班之后来看我的,他已经够累了,我不能够耽误他太多的时间……
他站在病床边愣了一会儿,或许是怕打扰我休息,就匆匆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能够再打扰他,他能够如此来看我,就已经足够了……
看到本子上记载的每一句真切的言语,李雷的眼睛湿润了,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些遗憾是你不能去弥补的。
所以,孙一菲走后,李雷忽然觉得世界一下子空了很多,人或许都是这样子的吧,当爱自己的人一下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会想念;当爱自己的人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就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