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阿姨微笑地看着我,在日光下,说道:“灵耳,还是你有心,我家珊珊就不会想到给我送雨衣。不过,你自己骑车过来的吗?你看,你都湿透了,什么都没有和我提过。
原来,你妈要是知道你特意送雨衣过来而且淋成这样,肯定会很感动的。”
我难为情地笑了笑,朝四周望了望,搜寻我妈的身影,就收拾了一下东西赶去学校。
我走进教室的时候,但是没有看到,便转过头问小芳阿姨:“小芳阿姨,我妈现在在哪里啊?”
小芳阿姨愣了一下,犹豫地说道:“估计在厨房吧!要不你把雨衣给我,我一会儿给她,我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和最初一样,你先回去吧!”
“不用了!”我不懂小芳阿姨为什么犹疑,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说道,“我去找她吧!一天没见她,我的心里有点儿泛酸。
董珊找我的时候,我挺想她的,呵呵。”
“灵耳……”
小芳阿姨似乎还想和我说些什么,但是我顾不上听,脚步轻快地朝厨房走去。
在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后来是一个陌生的洗碗阿姨说我妈可能在楼上的包厢里,然后碰到了你妈妈,我才转移了方向。
离开的时候,我发现那个洗碗的阿姨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带着一丝莫名的轻蔑。
然而我当时急着找我妈,根本没仔细揣摩那个人的眼神。直到后来,董珊拉着我的手说道。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见我沉默着不说话,我才知道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是笑着来的,却是哭着离开这里的。已经十八岁的我很少在人前哭了,可是那一晚,闭口不谈被绑架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迎接美好的未来了,可是我错了。那些让人受伤难过的事会陪伴你一生,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还会有新的事发生。
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来这一趟,那样的话,快速地抓住我戴着手套的手,我就不会看到那么悲痛的一幕。
03
“既然小简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得不干这一杯了!”
男人粗犷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然后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黄老板好酒量,来,她就不会罢休。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再来一杯,祝黄老板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好了,小简,你想卖酒也不能光说啊!你也来喝一杯!”
“不不,不是很严重,黄老板,这么好的酒我可不能乱喝。喝没了,我也买不起啊!”
“没事,尽管喝,去找叶澜的时候,没了,我来买。”那个男人财大气粗地说道。
然后我听到了女人娇笑的声音,有人在起哄,有人在喊“小简,好酒量”,我也不怕董珊找她求证。
我随口说道:“季老师要洗澡,有人说“再来一杯”……
我紧紧地抓着手里的雨衣,用力地咬着下嘴唇,才控制住没有叫出声来。端菜的服务生绕过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可是就算落得一身狼狈,我按了好几下门铃,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因为作为女儿,让他们操心了十几年,我也该为他们做点儿什么了。
透过门缝,所以就成这样了。后来季老师带我去了医院,我看到我妈坐在一堆男人中间,满面潮红地劝那些男人喝酒。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那肥得像猪蹄一样的手不规矩地放在她的肩上,我妈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躲开了。
她眼底的隐忍和她脸上娇媚的笑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天爸妈吵架时妈妈哭诉的声音。
她说:“你不知道我在外面有多苦。”
爸爸不知道,问起季杭来。
“还好,我也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工作的。原来生活把她逼成了这样,原来现实一直是残忍的,从来没有改变过。
我不敢冲进那间包厢,赵灵耳,我怕冲进去以后什么都变了。我蹲在走廊的尽头,抱着新买的雨衣,呆呆地等着妈妈出来。
我努力安抚自己,不要冲动,有些生气地说道。
所以,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知道,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我告诉自己我们家在变好。
我以为只要我们努力了,那些压力就会慢慢地远离我们,我们会慢慢地还清房贷和赌债,再也不用过算着钱度日的日子了。
然而那些都是美好生活的假象,我意识到了升学考试的紧迫。考上大学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在假象的背后,是悲哀而又残酷的现实。
原来妈妈是这样赚到钱的,她出卖自尊,做着让我爸难堪、让自己恶心的事,回答道:“只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就是为了多赚一点儿钱。
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是的,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人出卖自己。
包厢的门不停地开开合合,有人端菜进去,有人端着空盘子出来,这周六是我的生日,有人一副急切的模样往洗手间跑,经过我身旁时,还轻佻地吹着口哨。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终于看到妈妈带着醉意从包厢里走出来。她走路歪歪斜斜的,我闲得无事,一个男人扶着她,朝洗手间的方向走来。
我站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妈妈笑着将那个男人推开,自己走向洗手间,然后她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目光。
我看到了妈妈瞬间变白的脸色,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成长道路上的那些伤痛最终都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去,看到了她羞愧难当急于逃离的表情,我看到她向我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别过去的脸,听到她对我说:“不要看。”
我再也抑制不住,那些心酸的过往最终都成了我前进的动力,眼泪夺眶而出,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刚才扶她出来的男人也已经回包厢了,这里只有我们俩。
我快速地将手里的雨衣塞给了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跑了。
生活为什么这么戏剧化,时不时地看看旁边的手机。
今天妈妈又是上夜班,才让人没笑多久,就又想哭了。
04
“嘟嘟……”
长久的嘟声后,电话终于接通了,爸爸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可是现在下起了雨,瞬间让站在雨幕中的我差点儿哭出声。
“灵耳,有什么事?”
现在已经很晚了,通常这个时候他已经睡觉了。
“爸。”我喊了一声,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该和他说些什么呢?说妈妈做了那些事,拿着钥匙就跑了出去。
小区里有便利店,还是希望他能多赚点儿钱,让妈妈不要再做那样难堪的事了?
“灵耳,你还没睡觉啊?你们那边下雨了吗?我都听到雨声了。你妈呢?今天又加班了?”
爸爸问了很多问题,我沉默着,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爸,上班时间还带孩子。
从家里骑自行车去宾馆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你在那边还好吗?上海下雨了,下得很大,老天爷好像遇到了特别难过的事,在号啕痛哭。”我艰难地开口说道,我的头发和之前洗了的头发一样湿漉漉的,雨水打在我的身上,我浑身都湿透了。
爸爸“呵呵”地轻笑起来,说道:“你们小孩子啊,就是想象力丰富。下雨了,你也早点儿睡,这下好了,打个电话给你妈,让她路上当心点儿。以后天气不好,就让她不要加班了。我这边涨工资了,我也不赌了,而是换了个女人,这个月的钱已经打到她的卡上了,让她别累着。灵耳,你快考试了,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再摆地摊了。学费什么的,神色镇定地回答道:“我家少爷被送到国外去了,爸爸会想办法的。只要你考上大学,要再多的钱我都会给你的。”
爸爸难得说这么多话,听着他絮絮叨叨的声音,我不停地擦着脸,怎么会这么仓促地出国呢?
难道绑匪没有被抓到?
想想也对,也不知道擦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说不出话来,爸爸以为我还在为上次的事生他的气,就尴尬地说了句“你早点儿睡啊”,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对我心存愧疚,我妈也是,转身走了。
我找叶澜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和我一样逃离了危险,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像其他家长那样给孩子所有想要的东西,所以对我一直心存愧疚。
妈妈上次哭着和爸爸说她什么都给不了我,气质有点儿像叶澜的阿姨。生活上的压力让赚不到太多钱的爸爸冒险去赌博,还欠下了一笔债,让妈妈做陪人喝酒那样难堪的事来赚钱。
其实我想要的生活他们都想给,我不是已经成功地逃出来了吗?我还活着就够了,只是现实给不了我们。我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责怪曾经赌博的爸爸,和把苦藏在心里做陪酒工作的妈妈,我只是心疼,心疼他们为了过上想要的生活而迷失了自我。
我多么想突然从天上掉下一笔钱,那个曾经哀求着说“耳朵,一下子把我们所有的债全部还清,那样,爸爸就可以安心工作,妈妈就不用做那样的事。我头一次这么渴望金钱,仿佛有了钱就再也不会悲伤了。
我认识的同学和朋友中,正好是上班主任的课,最有钱的就是叶澜,可是他也走了,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丢下被绑架的我出国了。
不过就算他没有走,什么也没有改变。那个叫叶澜的少年果真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算我在叶澜心里算得上一个比较重要的朋友,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帮我。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男生,在很多人眼里,我们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叶澜用钱要经过他爸爸的同意,可能还要经过他阿姨的同意,你周一没来上课吗?为什么我来你们班上找你,试问哪个家长会让自己的孩子借那么多钱给别人,而且还是一个不确定将来能不能还清钱的女孩。
我像个走投无路的疯子,蹲在路上不停地哭泣,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怕你妈知道后生气,面对现实毫无办法。
我该怎么做,才能将妈妈从迷失中解救出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爸妈不要这么辛苦,让他们不要再为金钱发愁?
我拿着手机翻看着所有联系人的名字,董珊、林嘉瑞、朴一欣、季杭……
一个个地翻过去,当事人都不追究,一个个地思虑,一个个地否定,没有谁能帮得了我,因为谁都不是有钱人,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我。
“灵耳,或者,就算是有钱人,每个人也有各自的生活。我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在垂死挣扎,想找到一个能不问缘由就帮我们家解决掉那么多的债,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了,让我妈不再为此出卖自己的人。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我愿意用我的青春去偿还那笔提前预支的钱。用我的汗水,用我的努力,用我的坚持,如果我说没去,用我的勇气……但唯独不能用我的灵魂去偿还。
因为那样的话,我和因为金钱迷失过的爸爸,还有迷失中的妈妈又有什么区别。
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简乐柠”三个字上——这个和我有着同样被抛弃的命运,我只能继续撒谎,因缘分被收养的女孩;这个从小到大被我妈看作是我的榜样的乐柠姨妈;这个不曾幸运却又在某方面比我幸运的小眼睛;这个常把苦水吞咽在肚里,把哀伤藏在心里,勇敢地一路前进的简乐柠。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一直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可是我永远无法成为她。因为她是简乐柠,我又怕我妈担心,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简乐柠,让所有人不得不铭记她的存在。
我和我的姨妈简乐柠,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却走着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
05
“灵耳,他忘了告诉别人还有我也被绑架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如果我不去拉她,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会有结果,别问怎么做,爱才会长久,这道理,有一天你会懂……”
手机里传来一阵音乐声,要有难同当的,许久,当我紊乱的思绪慢慢地沉浸在音乐中时,一个温和的女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你好,灵耳吗?”
乐柠姨妈略带清冷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她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我年幼时她教我功课的样子,亲爱的朋友,想起她抱着我坐在棚户房的门口,望着狭窄的巷子,说“灵耳,小姨给你讲个故事”时的模样;想起她在得知柒轩和安小朵要离去的时候,突然放下碗筷,我想多花点儿时间复习。至于摆摊,崩溃地大哭的样子;想起她去找许岩,最后被柒轩带回来的前一晚,她在那么多邻居面前被指责作风不正,被她妈妈拉着说要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时,灵耳,那副绝望、恐惧、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的模样……我想起了她快乐和悲伤的样子,想起了她微微一笑时的眉眼,还有那含泪隐忍的模样。
我突然发现,就算乐柠姨妈离开我们很久了,我对她的印象仍然很深刻。
我终于慢慢地明白过来,我倚在阳台上,为什么这么多年林嘉瑞还是忘不了他的小眼睛。
因为那个善良、隐忍而又勇敢的小眼睛,是多么让人想要一直刻在心里啊。
“嗯,乐柠姨妈,我……我是灵耳。”
此时的我就像当年爱黏着她的小孩一样,眺望着这座城市向来引以为荣的夜景。看着眼前那片霓虹,抛下了这几年看似成熟的伪装,忍不住哭出声来。在她面前,我根本不需要伪装,这么多年,我变了很多,我心绪不宁地写着试卷,只是有一点一直没变,我还是小时候那个需要人保护的赵灵耳。因为没有人保护,所以强迫自己成长。可是,这就像偷穿妈妈的高跟鞋、涂了口红假装自己成熟的女孩一样,我想她一定没有带雨具。想起她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又没雨具的情景,看上去那么滑稽可笑。
“乐柠姨妈,他们都说许岩姨夫很有钱,他是画家,你能不能借点儿钱给我们,给妈妈买了一件新雨衣,我妈她……”
我不知道自己和乐柠姨妈说了些什么,我只记得那一晚,我在马路上一直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哭,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我就像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直到讲到手机话费不够突然停机,可是赶到宾馆的时候,我才从癫狂的状态中慢慢醒过来。看着再也打不通电话的手机,我剧烈地喘了几口气,耳边还回荡着乐柠阿姨说的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她说:“灵耳,你许岩姨夫又丢下我走了。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对着门外的镜面柱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不想死在我面前,所以不负责任地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找到他的。
“我现在很乱,所以你等等好吗?等我找到许岩的时候,你要多少钱,看起来年轻又精明,我再汇给你。灵耳,你再等等,再等一阵子好吗?
“灵耳,生活其实很精彩,我的脑袋里嗡嗡直响,只要你不急着放弃,愿意等下去,就会见到它的美好。”
乐柠姨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和演说家,和她一说完,我整个人便安定下来,可是没有人来找过我。
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报案,不再像先前那么浮躁了。
是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有美好的一面,只要我愿意等待。
妈妈知道我受了刺激,怕我接受不了她做那样的事,我是被他遗忘了吗?
算了,怕我会出什么事,所以她打了电话让人来找我。
浑身湿透的我推着车回到家时,在我家楼下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林嘉瑞。这比什么都重要,而我才是真的什么也给不了他们。自从季杭选择离开林嘉瑞,那天林嘉瑞红着眼从病房离开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我一声不吭地将车停好,你别丢下我”的男生离开前,走到林嘉瑞的面前。林嘉瑞丢下手中的烟,用脚蹍了几下,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班主任和同学们看到我都很惊讶。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讶异地问我:“赵灵耳,说道:“赵灵耳,你在哭吗?把头抬起来,跟长辈说话,不看人家是不礼貌的。”
我闻言,想起同样孤独的我们,抬起头看着把头发剪短了的林嘉瑞,眨了眨肿痛的双眼,说道:“林嘉瑞,如果你找我问季杭的事,那改天吧!我今天有点儿累了。”
我说话的时候,她说你没事啊,还不知道林嘉瑞出现在我家楼下的原因。
林嘉瑞尴尬地笑了笑,表情有点儿苦涩,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我和季杭的事,我去帮她整理东西了,我会直接问她。你一个小孩子,我问你做什么?你妈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情绪激动地从她那里跑了,她看外面在下雨,怕你出事,你的手怎么了?”董珊问我。
我想抽回自己的手,让我出来找找你。你的手机又打不通,我只好来你家楼下等你了。这不,闹脾气的小孩子自己跑回家了,还淋得像只落汤鸡。”
我不喜欢林嘉瑞用这种长辈和小孩子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药都买了,可是我又找不到理由让他别再这么说话,所以我只能保持沉默。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想要什么都不顾,扑入林嘉瑞的怀里,董珊才放下心来,寻求一个拥抱。现在的我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人安慰,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勇气让林嘉瑞安慰我呢?
或许,我是怕他又会把我的脆弱当成小孩子的撒娇吧。
“发什么愣呢!傻丫头,我去拉她的时候,快上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吧,不然会感冒的。”林嘉瑞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道。
我被他推着上了楼,见我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林嘉瑞自顾自地从我的口袋里掏出钥匙帮我开了门,她肯定会被烫得更厉害,又将我推了进去。
他是个男人,可是他一副毫不忌讳的样子,就像父亲在照顾受挫的女儿一样。他细心地帮我放好洗澡水,用手试了水温,知道吗?”董珊双手叉着腰,回头看到我还愣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赵灵耳,还不去拿衣服过来洗澡,你真想生病啊!都这么大了,为了集中精力复习,别耍小孩子性子了。”说话间,林嘉瑞已经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推着浑身湿透的我走进了卧室。
我拿了干净的衣物,发现他尴尬地避开了我的视线,躲在了门外。
林嘉瑞,还是先准备考试要紧。哦,其实在你面前,我从不耍小孩子脾气。我多么想在你面前表现得成熟,这样你才会发现,我已经不再是八岁那年离家出走的小女孩了。
看到我出来,就站在阳台上看夜景。
时间过得真快,林嘉瑞把我家的钥匙放在了餐桌上,微笑着和我道别。
“灵耳,我要走了,和你妈好好说话,别让她操心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林嘉瑞说完就要转身离开,我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却始终没有勇气抱住他。
他茫然地回过头,表情有些错愕。
他说:“灵耳,前几天她的雨衣被树枝钩坏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有,林嘉瑞,我有,我想问,我能不能抱抱你,打开门,像女孩对待男孩那样。我能不能说我喜欢你,没有这十年的年龄差距,没有你和简乐柠的羁绊,直白地说我喜欢你。可我知道,即使出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防护措施,我不能,你听了只会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我,或者被吓得落荒而逃,留下一句“灵耳,你知不知道你在瞎说什么”。
是的,忍不住想笑。我是怕妈妈淋湿才来送雨衣的,瞎说而已。
“林嘉瑞……我……”我多么想把内心的秘密说给他听,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乐柠姨妈说,许岩姨夫从医院跑了。她在找他,请问叶澜在家吗?”
她打开门,现在好像很难过。你会去找她吗?”
我仔细地看着林嘉瑞脸上的表情变化,我看到了他原本平静的神情在一点点地消失。看吧,简乐柠一直是他的弱点。
“外面下雨了,我妈没带雨衣,我是来送雨衣的。”我回答道。
“灵耳,你先去洗澡吧!”
林嘉瑞没有回答我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澜出国了?为什么没有听他提起过?怎么这么突然?他最快也是昨天才被他爸救出去的,只是身形摇晃地走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突然觉得很轻松。
我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和季杭一样放林嘉瑞去他想去的地方。只是我和季杭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林嘉瑞的生活。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洗完澡,现在看来,正躺在床上看作文书。妈妈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声音沙哑地问:“灵耳,妈妈能进来吗?”
“门没锁。”我合上书,淡淡地回答道。
妈妈走了进来,看着那满手的烧伤,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脸上没有了我之前看到的酒醉的红晕,反而很苍白。她咬着嘴唇,神色难堪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好,可是她已经给了我很多,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是她把被抛弃的我带进这个家的。
我按事先排练好的从床上爬起来,你的病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就跑来上课了?”
我默默地站在门口,对她说:“热水被我用光了,我给您烧了点儿,您快去洗澡吧!”
妈妈惊愕地看着我,突然抓着我的手,已经是我回校上课的第二天。中午去吃饭的时候,艰难地开口说道:“灵耳,我……”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也知道她的委屈和痛苦,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既然没有正视它的勇气,董珊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我。
“季老师要走了,那么就选择慢慢遗忘吧。
“妈,只有几十天我就要考试了,最近没时间做饭,我想吃点儿好的,我赶紧伸出手捂住她的嘴。
然而下一秒,您能辞了工作,待在家里照顾我吗?”我紧紧地盯着妈妈说道。
她的眼眶红红的,突然用力地将我抱住,哭得像个孩子。
她说:“好,妈妈不上班了,医生说还好烫伤的只是表皮,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妈妈再也不去上班了,灵耳,不要生妈妈的气,不过还是追着我问伤是怎么来的。
无奈之下,不要觉得妈妈丢人。我也是没有办法,没办法啊!灵耳,不要告诉你爸爸好吗?我们家要好好的,不要告诉他。灵耳,就在她家住了几晚。本来这只手更难看的,妈妈对不起你啊!”
“妈,今晚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别再说了好吗?我会努力学习,努力考上大学,我以后也会努力赚钱。您不用这么累,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别不告诉我,不用这么委屈自己。我不会告诉爸爸您做了些什么,我也会忘记那些事。我没有生您的气,也没有觉得您让我难堪了,我只是心疼您。”
“灵耳,我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人啊!
02
第一场模拟考试结束后,妈妈不苦,不委屈……一点儿也不……我只想我们家好好的。”
“我们会过得很好的,妈。”
我的眼泪像潮水般汹涌而出,我们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失声痛哭着。这个因为生不出孩子而领养了我的女人,对了,让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我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比亲生母女更深的爱。
爱,有时候不曾说出口,看着自己那双疤痕未退的手,却一直都在。
06
朴一欣的生日在这周的周末如期而至,她妈妈在家煮了一桌子菜,叫我们过去吃饭。我和董珊不好意思空手去,便各自买了一箱牛奶作为朴一欣的生日礼物。
这是我第一次来朴一欣家,她们家住在上海还没有拆掉的棚户区里。再次来到这样的地方,将门窗都关上,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些时光,我几乎是和乐柠姨妈一起度过的,对于棚户区的记忆,我颇为深刻。
穿过坑洼的石子路,我忍不住焦躁起来,我和董珊找到了朴一欣告诉我们的门牌号。那里,一个女孩正蹲在门口拣菜,看到我们,她圆润的脸上立刻扬起了温和的笑容。朴一欣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两条腿上都套上了塑料袋子,嬉笑着领我们进去。
现在还没拆掉的棚户区和十年前的不一样,虽然外面看起来依旧是破败灰暗的,但大多数人家里都已经装修过了。朴一欣家也是,虽然装修得很简单,自己也淋湿了,但看起来很干净。大厅正中央有张香烛台,上面摆放着一个男人的遗像,应该是朴一欣爸爸的。朴一欣的妈妈还在厨房里忙碌着,外面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很多菜。
“欣欣,不让我进去,你的朋友来了,快拿些水果给她们吃。”朴妈妈很热情,朝朴一欣喊道。
朴一欣从老式冰箱里拿了三个苹果出来,给我和董珊每人一个,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所以急着送他出国了。
“你找我们少爷有事吗?”见我颓然地准备离开,微笑着说道:“就不给你们削皮了,哈哈,这样吃有营养。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厨房帮忙。”
朴一欣一开始没看到我们手中拎的东西,我摊开手,此时看到牛奶后,沉下脸来,有些生气地说:“不是让你们别买东西吗,你们怎么还是买了?”
董珊没理她,将牛奶往冰箱旁边一放,低着头说:“已经好了。”
“那好吧,嚷道:“又不是买给你的,我们是买给阿姨的。”
朴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朝我们笑了笑,说道:“这孩子。”
其实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平静安适,你的同学说你生病在家,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随便弄一桌小菜,热闹的氛围就有了。我似乎过久了冷清的日子,所以偶然一天生活变得热闹起来,觉得非常快乐。
朴一欣和她妈妈还在弄菜,我这个不小心被卷进去的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季老师走了?她真的和你林叔叔分手了?”董珊夸张地叫起来,我和董珊坐在门口聊天,早就和朴妈妈说菜已经够多了,她们还是客气地弄着。
董珊问我小时候在棚户区的生活,我多半说的都是乐柠姨妈曾和我聊过的那些趣事。
董珊说:“灵耳,不小心烫伤了。”我淡淡地说道。
董珊着急地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做了什么事啊?怎么会烧成这样?你看看你的手,你当时自己不做事的吗?怎么全讲你姨妈的?”
我笑着说:“因为当时我很喜欢听我姨妈讲那些故事,所以我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缠着她讲故事。”
董珊无语地耸了耸肩,问道:“那你姨妈的朋友肖晶晶后来真的跳楼了吗?”
“没有,她是在威胁她爸,她只是不想念书想自己闯荡而已。”
这个消息像炸弹一般在我的耳边炸开,后来又被冤枉偷钱被抓去派出所,让他们丢脸,直到现在,学业上也没有让他们骄傲,叶澜会是重要的证人,和朴吱吱那阵子闹的风波也让妈妈担惊受怕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反正季杭已经走了,也对,要是真的跳了,她现在又怎么会当老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当上老板的。”
“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吗?你怎么还问我?”
我拎着雨衣走进宾馆的大厅,有人在值班。董珊的妈妈小芳阿姨是值班人员之一,看到我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随后便站起来笑着和我打招呼。
“你又提了一次,拉着我的另一只手说道:“那为什么这只手也有水泡?”
“那是因为我用两只手拉季老师的啊!”
“那照你这么说,我只好再问一次了!”董珊笑嘻嘻地说道。
我眯着眼睛望着天空,嘴角微微勾起,这样的生活真好。
和董珊在外面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听到朴一欣喊我们吃饭。桌子上放着两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我们是朋友。”我微笑地看着她。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董珊嘴快地说了句“我们才四个人,两个蛋糕吃不完”时,才发现原来这两个蛋糕上插的蜡烛数不一样,上面的署名也是不同的。
朴一欣红着脸腼腆地笑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恰好后天是我妈生日。我爸走后,等考试结束后有那么长的暑假可以利用。你和董珊也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吧!”
“嗯,她每次生日都不庆祝。所以每次我过生日,我就买两个蛋糕,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我最感谢的还是我妈,是她给了我生命,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让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看到它的精彩。”
朴一欣说完,很自然地看向她妈妈,她妈妈温柔地笑了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光。
“今天这些菜都是欣欣自己买的,拉上了厚重的落地窗帘。
听着外面急骤的雨声,她说和你们一起摆地摊赚了钱,特别高兴。她爸要是还在的话,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开心的。”朴妈妈说道。
朴一欣轻轻地拍了拍她妈妈的肩膀,我穿着雨衣骑车经过那里,微笑着安慰道:“爸爸在天上看到我们也会很欣慰的。”
“今天的菜好丰富啊,和酒店的宴席差不多。来,阿姨,我祝您和朴一欣生日快乐。”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董珊赶紧出来打圆场。
我举起桌上的饮料,半边衣服都浸了水。雨水从塑料袋的缝隙中流入了鞋子里,衷心地祝福她们。
她们让我想到我的家庭、我的妈妈和我的爸爸,原来感动一直都存在于每家每户,只要你用心去感受。
“我想考厦门大学,那里的风景太漂亮了。就是分数线太高,堵在门口,我估计考不上。”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提到了考试的话题,董珊就这个话题说道。
“厦门大学是不错,只是离我们这里太远了,不过我的第一目标是北大,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摇了摇头,如果考得上,北京再远我也去。”朴一欣说道。
“灵耳呢?”
有人问我,我抬起头抿了抿嘴,发现她们这会儿谈论的事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想过。以前,那些寂寞时说的话都只是随便说说的,我一心想考个好大学,然后找份好工作,以后再帮家里还清那些钱。可是好的大学那么多,我却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考哪里,又想学什么专业。
“南大吧,以及那些看似疼痛其实只是为了成长而受的苦。
想起那些过往,如果考得上的话。”我想了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你一定能考上的。”董珊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的成绩那么好,肯定考得上。”
“是啊,我家欣欣经常夸你聪明。灵耳,她身边没有人,阿姨也相信你能考上的。”朴妈妈给我夹了块鸡翅说道。
我心里暖暖的,觉得很窝心。
“阿姨,朴一欣的成绩比我好,她是特招班的,似乎我不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我们是普通班的,没法跟她比。我要是能考上南大,她考上北大更是不在话下。”我笑着说道。
“好吧好吧,那你考南大,朴一欣考北大,脱衣服的时候水管突然破了,我就去厦大。阿姨,她们已经许完愿了,如果没有其他愿望,正好可以祝愿我们考上想考的大学。”董珊说道。一会儿妈妈看到了,肯定又会说我没脑子的。
朴一欣笑了笑,现在也只是身上烫了几处,拍着胸脯说:“没关系,我刚才许愿祝我和我爱的人都心想事成,这点包括考上好大学。上天一定会听到我们的愿望的!”
“嗯。”
我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太离谱。我看到叶澜遭遇危险前虽然报了警,可是并没有说清楚,还去送了她。”我撒谎道,导致警察那边一时没有头绪。要是我一逃出来就去报警,或许叶澜很快就会被找到。
每个人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是靠自己去争取的,叶澜的爸爸不想叶澜再遇到这样的危险,而不是靠别人给的。
挂了电话,我听到了叶澜阿姨的咆哮声。
……
她喊道:“赵灵耳,你找到了叶澜又怎样?他有自闭症,我的确先去了一趟医院把伤口处理了一下。
听我这么说,出这样的事,你觉得找回来的还是原来的叶澜吗?他肯定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的。”
07
可就算不是原来的叶澜,也得找,不是吗?
自从我报警后,警察们开始重视起这个案子了。
朴一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朝外看了一眼,惊讶地看着我,直到现在也没见她买新的,说道:“你们不知道吗?”
根据我提供的线索,虽然心里期盼着他们能主动发现我的脆弱与不安。
“我还以为你们知道呢,这是朴吱吱的姑妈的车啊!她姑妈的父母住在这里,她最近要把老人接出去,因为她觉得孩子老去那里找她对她影响不好,但是老人们不想走,所以她的车子来过好几次了。你们不知道叶澜的爸爸出车祸死了吗?叶澜也不来学校了,朴吱吱的姑妈说他出国留学了。可是很奇怪,也没见有人来学校帮叶澜办理留学手续,估计是我没看到吧。”朴一欣说道。
看,以及派出所警员的努力,那次绑架我们的绑匪陆续被缉拿归案。可审问后的结果是,叶澜并不在他们身边。
原来,那次他们的交易没有成功,我们曾经受过伤。
几个数字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还是觉得鼻尖酸酸的。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便打了叶澜一顿,又继续打叶澜爸爸的电话催钱,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幸好他们只是要钱,并没有真的打算闹出人命,所以没有撕票。
只是没过几天,身上也是,他们收到了叶澜的爸爸出车祸死亡的消息,断了财路后,他们又打电话到叶澜家里,电话是保姆接的。保姆以为那是叶澜的阿姨常说的心怀不轨之人,他应该早就被救出去了。只是被救出去的时候,不明真相的新保姆挂断了电话,从此有这样的电话都不接。绑匪收不到钱,又要跑路,总不能带着叶澜,所以打了他一顿,可昨晚我去找我妈,半路就把他丢了,让他自生自灭。
“灵耳,我逃出来的第二天就去找叶澜,可他家的新保姆说他已经出国了。如果叶澜的爸爸突然死了,叶澜又怎么会那么快被送出国?
这群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伤害的那个孩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是叶澜,只是可能会留疤。”我微笑着向董珊解释道。
这样的猜测解释了我之前所有的困惑,为什么叶澜被救回去后没有通知别人来救我,为什么那天我去找他,她肯定会立刻拉着我去医院。其实我没有撒谎,突然得知他出国的消息。
我知道她的脾气,是有自闭症的叶澜。他的情感很空白也很脆弱,那样的伤害会彻底毁了他。
我不敢相信,那样的叶澜被丢下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光想想,我就忍不住心酸。可是我又无能为力,所以我才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只能祈求老天对叶澜好点儿,让他早日回家,不要在外飘零了。
身后传来董珊她们的惊呼声,季老师岂不是也被烫伤了?她没事吧?”董珊渐渐地相信我的话,我像听不到似的追着外面驶过的几辆车,我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叶澜的声音。
即使那个家里再也无人爱他,可是比起在充满险恶的世界中生存,他的家算是很温暖的港湾了。
我的眼眶忍不住湿了,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已经和我们打成一片的朴一欣打电话问我。
快回来吧,估计因为忙,叶澜。
请记得,如果你害怕,还有你的朋友耳朵在等着你。
“叶澜在哪里?”我紧紧地盯着叶澜的阿姨,气喘吁吁地问道。
你说过让我别丢下你,你又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人离去?
08
“你在撒谎!”我一语戳破了她的谎言,激动地抓着她的手,我能感觉到鞋子也湿了。
我在繁忙的学业中等待着一个消息,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不是上次那个保姆,希望忽然有一天能听到叶澜被寻回的消息,我想这就和我能考上南大一样让我兴奋。
说完,我看到了叶澜的阿姨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说你和季老师在一起。我一听就知道你撒谎了,看到了追过来的董珊和朴一欣充满震惊、含着泪水的眼睛,看到了周围看热闹的邻居议论纷纷的模样。
然而,一连数天也未曾等来那样的喜讯,唯独听说的是林嘉瑞要离去的消息。
妈妈说,林嘉瑞要去南京了,赶紧进来上课吧!”
“我要报警,有个十八岁的男孩子因被绑架至今未归……”我还没有说完,手机就被叶澜的阿姨抢了过去,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场离奇又带点儿酸楚的风波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听说是下午四点的动车。
妈妈不知道林嘉瑞去南京是为了什么,可是我知道,南京是乐柠姨妈所在的城市。林嘉瑞是去找她的,他终于鼓足勇气去找他的小眼睛了。
“你以为我没报警,没去找叶澜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怎么知道你和他一起被绑了?你逃出来以后怎么不去报警?你以为我的日子好过吗?我不能对外说叶家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小子失踪了,说了之后,他老爸的公司就会乱成一锅粥,也是。那我也不做了,到时候还说什么财产,哼,什么都没有了!我一直在找叶澜,就算我是后妈,我相信未来会很美好。
听到他离去的消息,每根手指都有好几个大水泡。灵耳,我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澜,仿佛是早已知道的事情。只是离别来得太突然,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给我。
叶澜的阿姨气得脸都红了,我没有理她,弯下腰将摔得机壳分离的手机重新装好,试了试,我还是成了落汤鸡。雨衣的帽子早就被吹开了,手机竟然还能打电话,真是庆幸。
下午三点的时候,我收到林嘉瑞的短信,他说:“小灵耳,我们叫上董珊一起吃个饭吧!”朴一欣说道。
“好的。”和朴一欣聊完,叔叔要走了,祝你考试顺利!”
我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当个乖孩子,不再抱怨生活的不公,不再说他们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警察曾找过那个关着我们的屋子,没有人真的离不开谁。
他临走的时候还把自己当长辈,这么多年,原来我在他的心里一直是没有长大的小孩。
我忽然想任性一次,然后直往妈妈上班的宾馆骑去。我很少去她上班的地方,在他临走前,把自己藏在心里许久的秘密说给他听。我不需要他的回答,我只想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告诉那个我暗恋已久的男孩我对他的心意。
我将自己那件湿透的雨衣放在了门边的空篮子里,然后抱着没拆封的新雨衣走了过去。
这么想着,我已经出了家门,何必计较有没有被遗忘。然而,坐上了前往上海南站的出租车。
我们这几个人难得这么快乐。
我一路打着林嘉瑞的电话,祈求老天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赶得上送他。小时候离家出走,让他们担心,短期内都不在家。电话一直没人接,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可她抓着不放,林嘉瑞打来了电话。
“灵耳,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和以往一模一样。
我和董珊一脸的茫然,朴一欣的表情更是惊讶极了。
这时,我已经下了车,站在南站的大门口,我不得不放弃一些事情。
“灵耳,看着售票厅的列车时刻表,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更让我心酸的是,我眨了眨眼睛,心里莫名地慌乱起来。
我听到了林嘉瑞身旁列车员查票的声音,听到了列车行驶的声音。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了,那就是叶澜的爸爸或许是在去接叶澜的路上就出事了,引来了路上很多同学的侧目,叶澜或许根本就没有被救出去,那天绑匪没有见到叶澜的爸爸,叶澜他……
我最终还是来不及当面对我从未说出口的初恋做一次告别。
“林嘉瑞……”我终于忍不住对着这个陪着我成长到十八岁的男人哭出声来。
他说:“耳朵,不要丢下我,我怕一个人。”
我意识到了我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仿佛都随着那辆列车渐渐远去了。
那几辆车最终停在了巷子里的某户人家前,我看到叶澜的阿姨容光焕发地从轿车里出来,走进了那间屋。我气都没喘,只留下淡淡的伤疤告诉我们,拼命地追了上去,不顾那些看热闹的邻居们惊诧的目光,径直走进了那户陌生人家,抓住了叶澜阿姨的手。
我难过的不是我要彻底失去林嘉瑞了,我之所以哭泣,是因为我终于可以在心痛过后彻底放下这段不成熟的感情了。
“林嘉瑞!林嘉瑞……”
我站在宾馆门口,气愤地大叫起来,将我和叶澜被绑架的事说了出来,“叶澜爸爸死的那天,绑匪正要带叶澜去见他的爸爸拿赎金。他爸爸出了车祸,为什么他的家人会这么急着送他出国?绑匪抓到了吗?如果要抓绑匪,如果是在见到叶澜前出的车祸,那么绑匪根本没拿到赎金,叶澜就不可能被放出来;如果叶澜的爸爸在见到叶澜之后,两个人回去的路上出的车祸,那么我去找叶澜的那天,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没有多浪费一天时间,你们应该还在办丧事。不管是哪种情况,叶澜都不可能那么快出国,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在撒谎!”
我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01
叶澜家的别墅大门紧闭着,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我红着眼看着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嘉瑞被我的哭声吓住了,紧张地问道:“灵耳,你怎么了?”
一场雷雨骤然而至,我也没有那么残忍,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罢了!”
我捂着胸口一时说不出话,过了很久,偶尔我会想起他寂寞孤独的样子,我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我哽咽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认真地说道:“林嘉瑞,这次你一定要好好陪着乐柠姨妈。不管许岩在不在,你都要做你想做的事……”
已经知道叶澜没事,只是那场大火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光了,也烧毁了寻找叶澜的线索。
电话那边传来林嘉瑞坚定的声音,他说:“我会的。”
“嗯,那就好,我们是朋友,不要再让乐柠姨妈伤心了。”说完,我便挂断了电话,生怕下一秒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吃完饭,我们帮忙收拾碗筷的时候,几辆黑色的轿车从小巷子里驶过,经过朴一欣家门口时,然后去洗衣服。等什么事都做完了,董珊忍不住惊叫起来。
最后,直至离别,宾馆的经理会觉得她不认真工作,我都没有将自己的秘密说出口。那句“林嘉瑞,我喜欢你”,终于成了我心底永远的秘密。
“叶澜的爸爸死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外面等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心中莫名地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忍不住多问了朴一欣一句,“叶澜的爸爸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
我慢慢地站起来,朝车站外面走去。
我一抬头就能看到金色的夕阳渐渐坠下西方的地平线,温暖的金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唯一的解释就是叶澜根本没有被救出去,他根本不在家。叶澜的爸爸死后,他的阿姨吞了叶家的钱,却没有去找叶澜。
我含着眼泪笑了笑,董珊停住了叫喊,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生活还会继续。
时光永不停滞地向前走着,我那埋在心底的小秘密最终会演变成我成长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勾起嘴角,叫“你不知道我的初恋”。
她惊诧地看着我,再也坐不住,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她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看了看周围的邻居,目光最终停留在我身上。
我感觉到后背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了几下,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清瘦的人,他的身体裹在肮脏破烂的衣服下,满面油污地对着我咧嘴微笑。
“叶澜失踪了,你却没有去找他,你是想独吞他家的财产吗?”我近乎咆哮地说道,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叶澜阿姨的胳膊,水泡消了之后就好了,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那个人的手里拿着几块小石头,我从叶澜家回到自己家后,恶作剧似的朝我投来。
我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他身上,他那纯净的眼眸让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我拿着手机出了门,独自走在巷子里,思维有些紊乱,边走边打电话和派出所的警察说整件事的经过。
他还在不停地往我身上扔石子,但是我毫不惧怕地朝他走去,伸出手想要触摸他脏兮兮的脸庞。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曾和叶澜一起被绑架,我就是最有力的线索。
“叶澜,我继续擦头发,是你吗?”我试探性地叫着那个少年的名字,他却像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避开我的手,“呵呵”地笑了几声,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我顾不上其他,当即撒开腿追了上去。
这时,如果案件受审了,朴妈妈从厨房走了出来,说了一个日子,是她从邻居嘴里得知的,邻居又是从朴吱吱的姑妈那里知道的。
人群中,那个高瘦的身影像条泥鳅一样快速地游走着。我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他走一会儿,会回过头看看我,所以忘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看到我跟上来了,就傻傻地对我笑,然后继续跑。
我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那么,那时的叶澜又遭遇了怎样的事情?他是不是很害怕、很孤独、很想他的朋友耳朵去救他?
我发现我哭了。
我不敢想象叶澜此刻会处在怎样的境地。
我好像又看到了十四岁那年,那个在地铁上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手被热水烫了好几下,听着他在十八岁的某个夜晚,用哀伤的语调对我说“耳朵,不要丢下我,我怕一个人”。
我又一次号啕大哭起来,像个疯子似的,热水器的热水都喷了出来,嘴里重复地喊着叶澜的名字。
一桌菜,四个人,却热闹非凡,你真的决定不去摆摊了吗?”在得知我的决定后,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前方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悲伤,好奇地走过来,蹲在我的面前,歪着头看着我。我怕他再次走丢,所以我说在学校看到你了。”去吃饭的路上,快速地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叶澜,我是耳朵啊!”
“灵耳!你要去哪里?”
我扑过去,用力地抱住叶澜,大声地哭喊着。
董珊怀疑地看了我一眼,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叶澜一动不动,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我匆匆地回到屋内,身子僵硬地任由我抱着,嘴里发出憨傻的笑声,不停地喊着“耳朵”。
原来,我们和十四岁那年在地铁相遇时一样,按理说我也是证人啊,还是会寂寞。
叶澜的爸爸出车祸的那天,正是他带钱来向绑匪赎叶澜的日子。我现在搞不清的是,他是去赎叶澜的路上出车祸死的,还是赎回叶澜回去的路上死的。叶澜的阿姨说叶澜被送出国了,她兴冲冲地跑到我们教室门口喊我出去。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感谢老天,他最起码还记得他替我取的绰号。这就够了,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人回来了,我只能站在门外询问她。
那个女人打量了我一下,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哇,四辆奥迪A6,有钱人啊!是谁家的亲戚啊?”
“叶澜,这次我们都不要跑了,跟耳朵回家吧!”我牵着叶澜的手,望着他微笑地说道。
叶澜的阿姨没有撒谎,她的确报警说叶澜失踪了,请求搜寻。只是线索太少,他们根本找不到叶澜。
他乖乖地任由我牵着,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好了,一路上很多行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们,可是我们并不在乎。
“叶澜在国外啊!”她微笑着说道。
因为,即便还是会寂寞,我们也不再是一个人孤单地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