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言……”。轻如蚊蝇的一声呼唤,似梦似真。
挺直了脊背,失去了树杆的依靠,睁大了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景色。
“子言……”。是试探,是证明,是渴望,是思念,一个名字里,有着无数的情绪和情感。
机械地、慢的不能再慢的要把身子转过去,一阵旋风似的撕扯,深深地望进一双痛并快乐着的眼眸里。
“子凌……”。不同于见端木昊天一样,南宫倾颜并不拒绝与子凌相认。轻呼的一声子凌,让面前的男儿流下了泪水。
一个用力,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将南宫倾颜抱住,紧紧地,快要让南宫倾颜窒息,但她却一动不动,由着子凌深刻的感受着她的存在、她的气息、她的心跳。
不远处坐着的小果,瞠目结舌的看着树下相拥的两人,微张的小嘴忘了合上,一双小手捏绞着方才摘来的柳叶,手心里的是汗也是柳叶的绿汁。
要不要上前去阻止,小姐是不是被强迫抱着的,自己是不是该去救小姐。多少个问题在小果的脑袋瓜里连番跳跃,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见相拥的两人已分开了身子,面对面站着。
南宫倾颜的手抚摸着子凌下巴和右脸颊上长约一指的几条红痕,颤抖的是心,颤抖的是手,颤抖的更是山雨欲来的泪水。
握着南宫倾颜的手,让她贴在自己有些丑陋的疤痕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一张娃娃脸上是难堪的躲藏。
“别看,很丑。”
“子凌,你是男人,不必在意容貌。”泪无声的滑下,扬起的笑容里没有害怕和嫌弃。
“对哦,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傻傻地回应着南宫倾颜的话,子凌这才露出一个以往的灿烂笑容。
“子言,我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好美,但你穿男装的样子,也不错,怎么办?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和我站在一起,真的好不搭配。”
主动的环住子凌的腰,与他并肩站着,南宫倾颜的脸上是傲气的环视,“我们站在一起,看谁敢说什么?”
“哈哈哈,是哟,看谁敢说,我们上去揍他。”
呀,现在是小姐抱着他,看来,小姐不用自己去打扰。噫,他们身后的那颗树下,不就是那个派人来盯着小姐的侯爷吗?他怎么也来了,看他的样子怎么病歪歪的。
“子凌,站着好累,我们坐下吧。”
“好啊,我也正想这么说呢。”
扶着南宫倾颜就地而坐,少了拘束,多了一份悠闲。
“怎么过来的?”过了很久,太阳落在河面上,子凌目视着河水,低喃一句。
“听我慢慢说。”
“嗯,靠着我,不累。”子凌将南宫倾颜的头向自己的肩头靠去,南宫倾颜这才发现,子凌的衣衫满是风尘,几处袍件都破了。
“马车上,我认定自己要死了,不再撕扯绳子,没想到香绿还在车上,她从行李堆里爬了出来。子凌,还记得香绿吗?”
“记得,是云婷姑娘的侍女。”
“嗯,是她,我原本以为,她在混乱中早已下了马车,躲到外面去了,没想到,她一直在马车上。我一惊,想叫她快走,却不料看到的是她手持着匕首,一步一步向我爬来,她是要为云婷报仇。”
虽然南宫倾颜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可听到香绿拿着匕首时,子凌的心中一紧,若不是南宫倾颜握住了他的手,他紧绷的身体就要弹跳起来。
“我笑了,我想,与其摔个支离破碎,还不如死在香绿的刀下,还痛快些。”南宫倾颜回忆起马车里的情境,历历在目。
他们身后的人,听到南宫倾颜的话,绷紧了身子,这才发觉,和她见面以来,自己竟然忘了问,她如何会活着,马车明明都炸得粉碎,而她未有损伤。是太在意她的活着,而忘了她曾经历的苦痛吗?端木昊天握紧拳头,肩头的疼痛让他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只是前面的两人,都在沉痛的回忆之中,没了平时的警觉,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生死一线间,人是会变的。我变得懦弱,忘了抗争,而香绿则变得坚强,十分勇敢。她困难的在颠簸不停的马车上爬了过来,悄悄地不引起李清的注意,然后,手中的匕首向我挥落,落刀的地方竟是我被捆的绳索之处。绳子断了,马车也快到崖边了,乘着赶车的李清不注意,香绿拉着我,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去,可是,李清发现了,一把揪住了香绿的暖裘。”
南宫倾颜说到这里,拍拍子凌的手,他的手掌上都是那次马车拉扯着在地上磨刮的伤口,留下了深深的印子,如蜿蜒的蚯蚓爬到了衣袖遮住的胳膊上。
端木昊天的心紧紧的揪着,肩头越来越痛,丝丝凉气贯上了后背,眼前已是五彩斑斓之色,慌忙闭上眼睛,试着调息了几次心脉,再度睁开眼睛时,已不再头晕眼花。
“后来,崖边到了,我在胡乱之中先掉下了马车,而他们还缠在一起,坠落之中,我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庆幸的是,我活着,只是断了双腿,被人所救。”经历过死后,可以坦然面对生死,却不能直面情感,南宫倾颜收回手来,不再握着子凌的,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会再次引来子凌的误会。
“你的蛊毒好了?”
“是,救我的人治好的,伤好后,我游历了一阵,并找到了从小走失的家,现在,我是南宫倾颜,子凌,以后叫我倾颜吧。子言,那是过去的了。”
真正关心你的人,会记得你的所有,最让子凌担心的是她的蛊毒,他一问,她自然如实回答,她明白子凌对自己真正的好,那是发自内心的。
“我们也过去了吗?”自嘲地望向缓缓的河水,子凌握紧拳头,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单独行动,以至于晚了侯爷这么久才找到南宫倾颜,一次错过,怎会每次都错过了。
“子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信赖的哥哥。”别过头去,或许残忍的话这样说出来后,只要不是面对面的,心里都会好受些。
“哈哈哈,朋友?哥哥?可你知道,我们不是,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我要娶你,我要你嫁给我,跟我一起快快乐乐的过日子。我不要做什么朋友、哥哥,你知道吗?这不是我想要的。”保持着席地而坐的姿势,子凌只是声音越来越大,气绪越来越激动。
唉,轻声的一个叹息,端木昊天想,自己对南宫倾颜从未这样说过。
“子凌,这是我想要的,我需要一个朋友,需要一个哥哥,那个人就是你,别人替代不了。”
“那侯爷呢?你为何不将他当你的哥哥?”狂跳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宫倾颜的脸。
“我……”。
“你爱侯爷是吗?”空洞的双眼看向前方,在触到那个人时,身形颤了颤。
“是,我爱他,可我们不会在一起,不会。”跳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向一旁跑去。
小果惊疑的上前扶住南宫倾颜的身子,被扯着被动的离开了。
两个男人遥对着,同一瞬间,背过身去,一个离开,一个驻立原地,子凌的失望只能化作水滴而由河水一并带走。
“小姐,小姐,你慢些,别摔着了。”就在小果追喊不及之中,南宫倾颜停下了,蹲在地上,痛哭失声,吓坏了随后跟来的小果,惊慌失措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小……小姐……难过的话,哭一哭就好了,小姐别怕,小果陪着小姐。”如一个大姐姐一样,小果蹲下身来,将南宫倾颜的身子抱住,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着,不明情事的小果也看了出来,小姐定是被情所困,有了爱着的人,却是痛苦万分的爱。
“小果,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子凌,他对我那么……好……可我……总伤他,明知道他喜……欢我,可我就是不接……不接受他,让他误会,让他不死心,现在,我又伤了……又伤了他,彻底的把他伤了。他为了我,一身的伤,差点死掉,可我,报答他的就是这个。”
“小姐,你说的是方才的那个人吗?他看上去是对小姐很好,可是,小姐,这不是你的错,谁见了小姐都喜欢,但小姐只有一个呀,不能嫁个每个人的。小果是个丫头,虽没有学过什么,但小果知道,要像老爷和夫人那样相亲相爱的两个人过日子,才能过的快乐,所以啊,小姐,你要嫁人,就要嫁你喜欢的,他也喜欢你的,这样才对嘛!”
“小果,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不能嫁给他,他有了婚约,他有了明媒正娶的对象,那是父母之命也是皇命,我根本就无法去争去闹。而他,一直都没有说过爱我的话,也许,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南宫倾颜抬起头来,看着小果的眼睛,第一次这么坦白的说出自己的担忧,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自己对端木昊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