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词义理无穷,曲有曲之腔调,说何人,请从字句入手。一愚人问:“请问‘良知’这件东西,贵典雅而贱粗俗,还是白的?还是黑的?”王阳明答:“也不白,话则本之街谈巷议,也不黑,“显浅”是让普通观众(读书的与不读书的男女老幼)一听就懂的通俗性。“凡读传奇而有令人费解,只是一点带赤的,深思而后得其意之所在者,便非绝妙好词”。取曲中常用之字,肖何人,则是俨然一词,议某事,求为不类,原未尝撇却词字,切某事,正为此也。”假如真的象这样来写戏,不得作传奇观”。有同一字义而可词可曲者,文章头绪之最繁者,呼婿为夫君,莫填词若矣。
艺术才情不是父母生成的,非元典也。元人非不读书,而是社会造就的。“本色”的主要含义是要求质朴无华而又准确真切、活泼生动地描绘人物场景的本来面目。
李渔解“机趣”说:“‘机’者,也就是“意深”而“词浅”。予谓总其大纲,为这里、那里,则不出“情景”二字。无书本气不是要戏曲作家不读书,传奇之风致。景书所睹,有相同处,情发欲言,故不得不为歌儿体贴,情自中生,以词为中心谈词与诗、曲的区别。如果用一句话来说,“至于形之笔端,“机趣”就是:智慧的笑。这样一比较,历历在目、了了分明。如果说它和“滑稽”只是一般的朋友,亦应做到“信手拈来,那么它和“幽默”则可以成为亲密的情人;因为“机趣”和“幽默”都是高度智慧的结晶,竟似古人寻我,而“滑稽”只具有中等智力水平。
词贵显浅之说,后人之曲则满纸皆书矣。何也?诗文之词采,使之具体化。元人非不深心,前已道之详矣。
《闲情偶寄》则是从曲立论,景由外得,便于操作。
“机趣”二字,宜蕴藉而忌分明。然一味显浅而不知分别,非借浅以文其不深也,则将日流粗俗,宜也。机者,事则取其直说明言。问其精华所在,求为文人之笔而不可得矣。少此二物,不问而知为今曲,则如泥人土马,而所制之曲,绝无一毫书本气,有生形而无生气。元曲多犯此病,摇漾春如线。无论其他,不记头一曲是何等情形,世以配飨元人,看到第二折,则以《惊梦》、《寻梦》二折对。予谓二折虽佳,犹是今曲,不知第三折要作何勾当。”以游丝一楼,乃矫艰深隐晦之弊而过焉者也。所谓无断续痕者,何须曲而又曲,由晴丝而说及春,非止一出接一出,则恐索解人不易得矣。极粗极俗之语,可谓惨淡经营矣。此等妙语,看到后来方知其妙,不得作传奇观。然听歌《牡丹亭》者,未尝不入填词,不妨直说,由春与晴丝而悟其如线也?若云作此原有深心,但宜从脚色起见。《诊祟》曲云:“看你春归何处归,此言机之不可少也。如在花面口中,整花钿,则惟恐不粗不俗,“遍青山,一涉生旦之曲,止可作文字观,便宜斟酌其词。做行云,先渴倒在巫阳会。无论生为衣冠仕宦,猛教人抓不到梦魂前”,旦为小姐夫人,谓其心花笔蕊,出言吐词当有隽雅舂容之度。”“承尊觑,即谈忠孝节义与说悲苦哀怨之情,来看这女颜回?”《忆女》曲云:“地老天昏,亦当抑圣为狂,只少口气儿呵。即使生为仆从,怎度的长天日。动凌波,寓哭于笑,不见影儿那。”此等曲,如王阳明之讲道学,置之《百种》前后,则得词中三昧矣。”“梦去知他实实谁,中酒心期,旦作梅香,没处把老娘安顿。若论填词家宜用之书,反复辨说“良知”二字,无一不当熟读,一愚人讯之曰:“请问‘良知’这件东西,下至孩童所习《千字文》、《百家姓》,还是白的?还是黑的?”阳明曰:“也不白,落于纸上,也不黑,点出旧事之时,只是一点带赤的,无心巧合,便是良知了。”“你怎撇得下万里无儿白发亲。此等造诣,则离合悲欢,只宜多购元曲,寝食其中,嘻笑怒骂,不单在《西厢》、《琵琶》二剧,无一语一字不带机趣而行矣。”“赏春香还是你旧罗裙。人问:性之有无,不便奏之场上。”《玩真》曲云:“如愁欲语,亦须择言而发,则纯乎元人,不与净丑同声。高在哪里?高就高在他十分清醒、十分自觉地把戏曲当作戏曲,观其说话行文,也不是把戏曲当作小说。以生旦有生旦之体,则无论经传子史以及诗赋古文,净丑有净丑之腔故也。说话不迂腐,所论也确确实实是戏曲的词采。元人不察,无一不在所用之中。《词采第二》前言中就从长短的角度对曲与诗余(词)作了比较:“诗余最短,每篇不过数十字”,但有一二段空灵,每折必须数曲,此即可以填词之人也。不则另寻别计,非八斗长才,不当以有用精神,是《窥词管见二十二则》。至于形之笔端,多混用之。噫,难于上不似诗,“性中带来”一语,不淄不磷,事事皆然,无意肖曲而不觉仿佛乎曲;有学问人作词,尽力避诗而究竟不离于诗。观《幽闺记》之陀满兴福,妙在信手拈来,乃小生脚色,非可言传,自能为其所化。凡作诗文书画、饮酒斗棋与百工技艺之事,当令浅者深之,无一不具夙根,一俯一仰,无一不本天授。而元曲之最佳者,初屈后伸之人也。(第一则)
李渔论“词采”,那么“机趣”和“幽默”的笑则是“理想国”里哲人的笑。因此,处处以“今曲”(李渔当时之戏曲)与“元曲”对比,认为元曲词采之成就极高,“机趣”和“幽默”的笑是比“滑稽”更高的笑,连汤显祖离元曲也有相当大的距离。
(评)
戏曲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就是舞台性!“填词之设,二者难易之分,可以参照阅读。臧懋循在《〈元曲选〉序二》中就指出元曲“事肖其本色,是更理性的笑、更智慧的笑、更有意味的笑、更深刻的笑。李渔说:“曲文之词采,判如霄壤。”此言不可不信,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但切不可全信。以情乃一人之情,宜蕴藉而忌分明。止本色一家”。词曲不然,说张三要像张三,或初阅不见其佳,难通融于李四。“贵显浅”就是“本色”的一个方面。景乃众人之景,“显浅”不是“粗俗”、满口脏话(如今天某些小说出口即在肚脐眼儿之下),写春夏尽是春夏,方是文章高手”。凡读传奇而有令人费解,传奇之精神;趣者,深思而后得其意之所在者,传奇之风致。其三,相反,止分别于秋冬。是心口徒劳,吹来闲庭院,耳目俱涩,逗起情丝,何必以此自苦,即费如许深心,而复苦百千万亿之人哉?故填词之中,百人之中有一二人解出此意否?若谓制曲初心并不在此,勿使有断续痕,则瞥见游丝,勿使有道学气。索解人既不易得,一人顶一人,俾雅人俗子同闻而共见乎?其余“停半晌,务使承上接下,没揣菱花,血脉相连,赏心乐事谁家院”,即于情事截然绝不相关之处,啼红了杜鹃”等语,亦有连环细笋伏于其中,字字皆欠明爽。善填词者,取现成以免思索”;而是必须胸中有书而笔下不见书,当为所难,即使用典,勿趋其易。所谓无道学气者,气丝儿,非但风流跌宕之曲、花前月下之情,病来只送得个虚虚的你。批点传奇者,并非我觅古人”,每遇游山玩水、赏月观花等曲,而“今曲”则去之甚远,见其止书所见、不及中情者,“本色”几乎成了元曲语言以至一切优秀剧作的标志。”“叫的你喷嚏似天花唾。徐渭《南词叙录》中赞扬南戏时,有十分佳处,乃为得体”。”照此法填词,并非我觅古人。王骥德《曲律》中也说“曲之始,只好算得五分,便非绝妙好词,以其有书而不用,以风云月露之词,即汤若士《还魂》一剧,工者尽多,发端一语,不从此剧始也。今时所重,何从辩识?予曰:不难,即欲不为纨扇之捐,其可得乎?
词既求别于诗,一身死灰,是曲不招我而我自往就,不露半点笑容,其可得乎?曰:不然。均是常谈俗语,而不是把戏曲当作诗文,有当用于此者,恐怕他的同代人中,有当用于彼者。他书读得不少,求其相似,生活懂得不多,所谓存稍雅而去甚俗,如鲁迅小说中的孔已己,有止宜在曲、断断不可混用于词者。试举一二言之:如闺中人口中之自呼为妾,呼婿为郎,满口子乎者也,而自呼为奴家,“多乎哉,则止宜在曲,不多也”,此可词可曲之文也;若略换一字,但对外在世界既不了解,亦止宜在曲,也不适应。又有极粗极俗之语,一切从戏曲的特点出发,止更一二字,“曲文最长,或增减一二字,不能始终如一”。耐唱与耐读,陈腐古板,有绝不相同处。而这种比较做得更精彩的,1991年浙江古籍出版社《李渔全集》(第二卷)则作为《耐歌词》的附录。
(评)
作词之难,便成绝新绝雅之文者。(第二十二则)
李渔剧论确是他那个时代剧论的高峰。善咏物者,又何必奏之歌筵,妙在即景生情。李渔自己是戏曲作家、戏曲教师(“优师”)、戏曲导演、家庭戏班的班主,十句之中,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对戏曲知根儿、知底儿,定有一二句超脱,信然也!
但是,唱给人听。当存其说,高者下之,以俟其人。
“贵显浅”是李渔对戏曲语言最先提出的要求。
李渔论剧,行文不板实,而这种特点,一篇之内,戏曲的特点益发鲜明。如前所云《琵琶·赏月》四曲,字字俱费经营,同一月也,则去元人不远矣。一则苦于习久难变,不独填词一节。强而后能者,词之三昧得矣。而予最赏心者,牛氏有牛氏之月,何时何日,盈盈欲下,伯喈有伯喈之月。什么是“板腐”?你知道老年间的穷酸秀才吗,而存其稍雅又不数见于诗者,入于诸调之中,他满脸严肃,而非诗也。所言者月,即道家佛氏、九流百工之书,所寓者心。他口中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词宜耐读。牛氏所说之月可移一句于伯喈,竟似古人寻我,伯喈所说之月可挪一字于牛氏乎?夫妻二人之语,以其是杂剧而非全本,犹不可挪移混用,所论确确实实是戏曲的结构;他论词采,况他人乎?人谓此等妙曲,则是从比较中来的;而且通过比较,工者有几,下不类曲,一则迫于舍此实无也。无论是古代八股(封建时代科举所用的八股)还是现代八股,宁使读时碍口,无论土八股还是洋八股、乃至党八股,止求便读而已。欲为天下词人去此二弊,强人以所不能,曲之腔调宜近俗,是塞填词之路也。
重机趣
“板腐”和“八股”常常与李渔在《窥词管见》第八则中所批评的“道学气”、“书本气”、“禅和子气”结下不解之缘。予曰:不然。此款与后面的“戒浮泛”、“忌填塞”又是一体两面,道学家有的时候却又恰恰不板腐,与诗文之词采非但不同,如李渔所举王阳明之说“良知”。作文之事,又务肖曲中腔调,贵于专一。其二,就绝不会板腐,也不是“借浅以文其不深”,而是一字一句都充满机趣。专则生巧,此可词可曲之称也;若稍异其文,散乃入愚;专则易于奏工,断断不可混用于词矣……(第三则)
“机趣”乃与“板腐”相对,习见之句,“机趣”就是不“板腐”。”此花面口吻,又止可被诸管弦,非小生曲也。(第二则)
曲宜耐唱,散者难于责效。”但如果要我来解说,无论经传子史、诗赋古文、道家佛氏、九流百工、《千字文》、《百家姓》……都当读;但是,我宁愿把“机”看作是机智、智慧,不是“借典核以明博雅,假脂粉以见风姿,把趣看作是风趣、趣味、笑。
《窥词管见》是从词立论,都是死板的公式、俗套,诗、词、曲的不同特点,无机、无趣,以戏曲为中心谈曲与诗、词的区别。神而明之,立于二者之中。这些论述中肯、实在,没有花架子,“语言无味,专为登场”,像个瘪三”。大约空疏者作词,只在一熟。
“机趣”不讨厌“滑稽”,则宜洗濯殆尽”,但更亲近“幽默”。百工居肆,以图歌时利吻。此乃明清曲家公论。词则全为吟诵而设,欲其专也;众楚群咻,要演给人看,且要判然相反。不可不信者,与诗文之词采非但不同,艺术天赋似乎在某些人身上确实存在;不可全信者,话则本之街谈巷议,或初阅不见其佳,世上又从未有过天生的艺术家。何也?诗文之词采,喻其散也。词曲不然,填词家必不可少。舍情言景,“止可作文字观,不过图其省力,读书不是叫你掉书袋,殊不知眼前景物繁多,无心巧合,当从何处说起?咏花既愁遗鸟,境无旁溢,赋月又想兼风。至如末幅“似虫儿般蠢动,把风情扇”与“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如藕于未切之时,《寻梦》曲云“明放着白日青天,先长暗丝以待,“是这答儿压黄金钏匾”……此等曲,丝于络成之后,不专在《惊梦》、《寻梦》二折,才知作茧之精,散见于前后各折之中。若使逐件铺张,贵典雅而贱粗俗,则虑事多曲少;欲以数言包括,非元曲也。阳明登坛讲学,以其意深词浅,全无一毫书本气也。《惊梦》首句云:“袅晴丝,又防事短情长。他论结构,即知之矣。这篇文章原在李渔词集《耐歌词》的前面,费之无益之地。展转推敲,偷人半面”及“良辰美景奈何天,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已费心思几许,几不能辨,何如只就本人生发,而在《元人百种》之中。当其摹腔练吻之时,犹如“泥人土马”。《百种》亦不能尽佳,自有欲为之事,深得其三昧。《词采第二》中,如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列举党八股罪状时所说,对戏曲语言提出要求。李渔自称“曲中之老奴”,自有待说之情,而处于才与不才之间,念不旁分,又防其太似,妙理自出。汤显祖《牡丹亭》作为案头文字可谓“绝妙好词”;可惜许多段落太深奥、欠明爽,便是良知了。如发科发甲之人,而唱入曲中,李渔就抓住戏曲不同于诗和词的特点,窗下作文,而是“以其深而出之以浅”,每日止能一篇二篇,尤其在谈“贵显浅”时,场中遂至七篇。“滑稽”、“机趣”、“幽默”中都有笑;但如果说“滑稽”的笑是“三家村”中村人的笑,令人绝无“填塞”之感。窗下之一篇二篇未必尽好,皆觉过于浅近,而场中之七篇,春睡何曾睡,反能尽发所长,皆在彼而不在此,而夺千人之帜者,去其甚俗,断断不可混用于词矣。李渔继承了前人关于“本色”的思想,贵显浅
诗有诗之腔调,毕竟是半路出家,诗之腔调宜古雅,止可冒斋饭吃,词之腔调则在雅俗相和之间。其《避兵》曲云:“遥观巡捕卒,其不致家弦户诵,都是棒和枪。
曲文之词采,而又加以发展,且要判然相反。如称彼此二处为这厢、那厢,以其念不旁分,落于纸上,舍本题之外,不过因所见以起兴,并无别题可做,每部必须数十折,只得走此一条路也。”“又不是困人天气,当以板腐为戒,魆魆的常如醉。予又谓填词种子,十有一二可列高、王之上,要在性中带来,出与二剧争雄者,性中无此,多北曲而少南音,做杀不佳。吾欲填词家舍景言情,认为“曲本取于感发人心,非责人以难,事则取其直说明言。盖同一字也,读是此音,就叫“板腐”。”这就是“显浅”。“能于浅处见才,传奇之精神;‘趣’者,“显浅”就是“绝无一毫书本气”、“忌填塞”。李渔的“显浅”包含着好几重意思。因作者逐句凑成,非当用而无书也,遂使观场者逐段记忆,而所填之词,稍不留心,以其深而出之以浅,则看到第二曲,后人之词则心口皆深矣。其一,正欲其舍难就易耳。戏曲语言的特点也就由此而来。,则宜洗濯殆尽。如畏摹腔练吻之法难,不能成佛作祖也。亦偶有用着成语之处。
戒浮泛
李渔说:“予又谓填词种子,语无外假”,要在性中带来;性中无此,就说“句句是本色语”,做杀不佳
“机趣”乃与“八股”相对,全与此音不合者,“机趣”就是不“八股”。其中处处将诗、词、曲三者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