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什么喜事?”
“你看,你快看看!”明帝将信笺递给孙恪靖,在御案前走来走去踱步,指着信笺道:“朕真没想到,云琅他会这么快就带回好消息。可惜,此时夜深不能上朝,等到明日早朝,一定要好好宣贺一番!”
孙恪靖急忙信笺展开,大惊读道:“云琅……,率三千精兵深入梁军大营,敌军不防夜晚突袭,死伤惨重……,最后生擒梁军副帅!”
此事的确是件大喜事,但明帝的兴奋不在于此,此事若是云肃仪立功,只怕就欢喜不起来了。此云非彼云,皇帝急欲培养自己的军事将领巩固江山,此番让云琅去青州历练,本来目地就是为此。云琅既有青年将才之风,又是泛秀宫的宸妃娘娘之胞弟,再加上慕家在朝廷中的地位重量,不论身份背景都的确是不二人选。云大将军固然是他的嫡亲舅舅,但是云琅终究还是慕家的人。况且,经由皇帝一手提拔起来,也才更能让朝廷安心,于公于私都是件大喜事。
孙恪靖似乎猜到什么,却不动声色回道:“恭喜皇上,云少将年纪轻轻就能如此作为,实在是可造之材。等到多历练几年,将来必定是我朝精良之将。”
“云琅还年轻,如今跟着云、慕两位将军多出战几次,等到能统领一军之时,朕自然会给他机会。”明帝话虽说得平淡,心情却还未完全平复,又吩咐道:“你去后面说一声,朕就不过去了。”
王伏顺忙道:“是,老奴马上去。”
“等等!”明帝抬手止住他,略微沉吟片刻又道:“你再到凤鸾宫去,把宸妃娘娘请过来,朕一会到泰安殿去。”
泰安殿是皇帝平时休息之处,宽阔良深的大殿内亮如白昼,赤金光芒满室迷离闪动直欲逼人双目,迎着强烈的白光跪着一地的宫女太监,皆训练有素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卑微姿势。重重叠叠繁复的纱帐,垂了一层又一层,大殿内弥漫着上等的龙涎香幽暗的味道,极淡却又无处不在,让人有种如云如雾笼罩的缥缈感觉。
“宓儿,云琅真是让朕高兴。”明帝身着赤色繁纹刺金龙袍,细长明亮的双眼掩不住欢喜,上来握着慕毓芫的手笑道:“原想着只是让他去跟着历练下,有机会的时候上上战场,亏得朕还预备给他三五年的时间,不想这么快就送来惊喜。”
宝漆圆桌上放着一盏凸肚小口玉壶,未开酒盖已闻酒香,慕毓芫执壶斟了两盏,微微一笑,“为皇上效力,原是臣子份内的事。可惜云琅和郭宇亮他们不在,要不等明天召海陵王入宫,再叫上孙将军他们,你们也好畅饮一番。”
“那是自然,可是朕哪里能等到明天?”明帝一饮而尽,笑道:“皇后呢,自然是不能饮这么酒,其他娘娘们也不懂得朕的高兴,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喝上几盅。”
慕毓芫心中自然替云琅高兴,加之上午的事,也不好太拂了皇帝的兴致,也是端酒饮尽,“那好,臣妾稍微陪几杯。”说着,反转杯口侧头一笑,“如何?”
明帝未饮先有几分醉意,畅快笑道:“朕早知道,你不象她们那么忸忸怩怩,可以陪朕痛快饮酒说话。今天你饮一杯朕便饮三杯,总不会让你吃亏就是,如何?”
两个字学得惟妙惟肖,慕毓芫不由嫣然一笑,“难道皇上还没喝够水?晚上还要用酒来弥补,早该把太液池都酿成酒才是。”
明帝怔怔看着她,轻声道:“宓儿,甚少见你这般笑呢。”
“皇上,喝酒罢。”
殿外的人闻的里面阵阵欢笑声,情知明帝今夜不会再召幸其他宫妃,早有人去知会掖庭令,让派人通知各宫娘娘安寝。王伏顺却有些犯难,按照常例,中秋月圆之夜皇帝要宿在中宫皇后处,又是一件不讨好的差事。皇后性格宽和敦厚,倒不会让为难人,只是宸妃娘娘性格执拗,今夜不知又是如何结果。
“不能再喝……,头疼,疼的厉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慕毓芫摇摇晃晃站起来要走,明帝握着新开的陈年旧酿,扯她道:“最后一壶,最后……,朕今天高兴,朕还有话要说……”他以三对一更是醉得厉害,一个踉跄踩到冗长拖曳的裙幅,二人站立不稳,一起“扑通”摔倒在地。
玉壶酒洒得满地都是,酒香混着龙涎香的味道让人神智眩晕,明帝贴在慕毓芫耳边喃喃道:“宓儿,你说朕有什么不好?朕……,朕到底有什么不好?父皇他为什么不喜欢朕?从小的时侯开始,不论朕如何努力的去做,他也看不到,他看不到!!他永远不会知道,朕是多么的想见他一面,那么只是训斥几句也好啊。不论什么时候,他的视线都不会注意到朕的身上,不论做的好还是坏,他都不闻不问……”
“皇上……”
有滚烫的液体落下来,那温度几乎要把慕毓芫的脖子灼出空洞,明帝语调渐至有些淡薄悲伧,“朕到底哪点做的不好?为什么,为什么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只看的到一个!”
慕毓芫也难过起来,只道:“不要,再说以前的事……”
明帝却是恍若未闻,自顾自说下去,“朕再苦再累,也要把大燕的江山治理好,朕要让父皇他知道,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做的好,比所有的人都做得好……”
“皇上……”慕毓芫只说得两个字,嘴唇已经被明帝封印住,那温度灼热滚烫融化掉心上的寒冰,嘴角有淡淡咸涩味道跟着漫进。忽然好似凌空踏风飞起,被明帝吃力的抱着站起身来,殿内铺着大红色的柔毯,脚步去无声无息,让人恍然置身在九天云雾之中。
御榻上挂着明黄挑花流苏,明帝胡乱挥挡之间,床头的束帐缠丝金钩被扯下,内中雪莹鲛纱无声滑下来,拖曳堆垒有如千堆雪。累赘华丽的宫裳被层层剥落,柔如羽毛的抚摸掠过慕毓芫的身体,深浅不一的吻使之浑身发烫,想要开口却又被吻住,那么用力的缠绵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明帝低低说着些含混不清的话,越来越缠绵悱恻,唇齿间纠缠无尽无边,待到松口之时呼得一口气,那吻却由耳垂脖颈渐渐往下。慕毓芫情不自禁漫出一声低语,好似火苗之上泼下新油,殿内华灯烧得通明,整个帷帐似乎都燃烧起来,戗金铜鼎内轻烟氤氲缭绕,泰安殿内一室皆春。
漫漫长夜过去,天明前的微光稀薄的透进来。慕毓芫朦胧之间苏醒,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的味道,殿外传来王伏顺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该上早朝了!”良久不听里面回音,又提高些声调补道:“皇上,该……”
“退下,朕知道了。”明帝声音略有一丝不耐烦,殿外顿时安静下来,只闻他自行穿衣的摩挲声,想必王伏顺已吩咐过宫人,因此也没人进来服侍。
慕毓芫一动也不动,只想等着明帝早朝先行离去。谁知道,忽然有几丝头发触到鼻间,耐痒不禁,忍不住“阿嚏”一声。明帝慢慢转回身,低低声笑道:“呵,原来你也醒过来了。”
慕毓芫只觉脸上滚烫,心思混乱道:“皇上,赶紧上早朝去吧。”
“这是做什么?”明帝俯身吻下来,在耳畔无限柔软呵气,“难道,还不许朕看自己的妃子么?莫非头疼,那就更要关心一下。”
“皇上——”慕毓芫索性掀开薄被抬头,却还是不敢看皇帝的眼睛,“皇上别闹,免得耽误早朝的时辰。”
“那好,你唤一声朕的名字。”
慕毓芫听他旧事重提,隐隐也有些好笑,只觉平时帝王威仪全无,倒似一个固执任性的孩子。心内情知皇帝不会就此离去,再闹下去反倒越发旖旎,只得轻声说道:“旻旸,去上早朝……”
“好,让朕抱你下去。”明帝不容她反驳,用力一抱搂在胸前,裹得一袭纱堆宫装在身,无限欢喜笑道:“虽然声音小了些,朕却听得清楚。”
明帝双臂沉稳而有力,慕毓芫根本无法挣脱下来,穿过水晶珠帘往里走进,寝阁内的宫人垂头跪了一地。顶头撞见门口的王伏顺,惊慌失措道:“皇上!啊,娘娘……,老奴告退!”慕毓芫窘迫已极,只得将脸深深的埋在明帝衣襟里。